原来,这冷老五  五十八卷入逼婚事件(五)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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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狠哭了一阵,反而是老太太持重些,把她哄得止住了。
    姜老太太说:“儿媳妇,我们伤心归伤心,但事情还是要办,不然死的人不安。我倒是要和你讨个主意,若按我们当地规矩去办,使不使得?”
    冷星竹恭恭敬敬地说:“婆婆这样问,简直是打我的脸,我丈夫是你的儿子,这些事,当然是婆婆说什么,我就照着办,不然,我岂不是连长幼尊卑都不晓得?”
    姜老太太说:“既然有你这句话,我就做主了。”
    便当着冷星竹的面,对跟着的几个人吩咐下去,灵堂如何布置,下葬日子照什么规矩挑选,如何通知各处亲友,如何守夜……
    不愧是当惯了家的妇人,丧子伤痛之际,还是将事情一一安排起来。
    又叫刘妈把老徐请过来,对他说:“你们大少爷狠心丢下我去了,这事别的先不理论,却一定要和亲家报个信的。我老了,又实在不能走开,老徐,劳烦你明日一早,护着刘妈到镇里一趟,到邮电局里,往季家打个电话,要季老太爷和季大帅安心,儿媳妇在我们季家,是不会让她吃一点亏的。”
    老徐应了。
    姜老太太把事情都吩咐完了,要冷星竹歇歇再去。冷星竹执意不肯,到底还是下了床,搀扶老太太走了。
    这些只有亡者至亲才能沾手的事情,也就轮不到谢白和季澜川,两人见冷星竹走了,义务也尽到了,也就回自己房里去了。
    重新脱衣上床,不过在被窝里私语几句,感叹两声,也就头挨着头,沉沉睡了。
    夜里被噩耗惊了这一场,难免睡眠不足,可第二天还是一清早就起身,洗漱完毕,到灵堂那边哀悼,也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算是尽亲戚的本分。
    一连几日,姜家堡都是悲切的空气,然而,这悲切之中,又透着一种别样的热闹。大约是当地习俗极重丧葬,又或者是姜老太太心痛爱子,要将丧事狠花了银子来办,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的葬礼来说,仪式也可算相当的隆重了。
    架报丧鼓,点长明灯,特意找来人制灵堂摆设的琵琶琴,还要杀猪,煮了偌大的猪头来祭奠。
    若干规矩,谢白也有明白的,也有闻所未闻的,开头还好奇地问问,连番闹将下来,也没了意思,除了和季澜川去尽一尽礼,也不再如何走动,只待在房里看书。
    这些日虽没有下雪,却越发冷了。
    偏偏谢白早上起来,仗着从被窝里带出去身上的一股热气,不曾将厚衣服穿好,只在肩上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就先拿着牙粉水杯,在外面走廊对着木盆漱口,回到烧了炭的屋子里,身上骤寒骤热,连打了几个喷嚏。
    季澜川正好穿着整齐从屏风后面出来,就说:“一定是着凉了,你今天还是别出门了。”
    谢白说:“下葬的日子,我若是不去,这礼数说得过去吗?”
    季澜川探过他额头,并不发热,顺手在他吹弹得破的脸蛋上轻轻一拍,调笑道:“那是我妹夫,又不是你妹夫,你不去,礼数上怎么就过不去了?哦,也是,我们的关系上,你是我媳妇儿,这倒是一层亲戚关系。”
    谢白轻轻地啐骂了一声:“得了吧,为什么我是你媳妇儿?你才该做我谢夫人才是。”
    季澜川在他面前,素来不讲究矜持二字,竟然毫不犹豫地说:“我还忌讳这个?我乐得做你谢夫人。那么,夫君大人,且让为妻帮你宽衣。”
    手上动作起来,抓着谢白的胳膊,笑着往自己这头拉。
    谢白往一边躲,又摆出正色,提醒他说:“别忘了今天什么日子。我们这样谈笑,对死人太不恭敬了。”
    季澜川叹了一声,只好放过了他。
    两人再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外头已经有下人来请季澜川,说是时辰到了。
    季澜川说:“照我说的,我去就够了,你留下休息。”
    说完便去了。
    谢白留在屋子里,又翻着他那些国外带回来的小说,文学杂志来看着,看了几页,听见窗外唢呐锣鼓声响,估摸着是送葬的队伍出发,便放了书,走到外头的走廊来观望。
    忽然,一个护兵咚咚地跑到二楼,见到谢白正站在门口,便走上来对谢白敬了个礼,问:“谢副官,你这里有外伤的药没有?”
    谢白心里牵挂着随出殡队伍离开的季澜川,听了这话,心脏砰地重重一跳,忙问:“怎么要外伤的药?莫不是少帅受伤了么?”
    护兵说:“少帅到外头去了还没回来,我是替申副官来问的。”
    谢白吃惊地问:”“申副官怎么受了伤?”
    护兵说:“挨了少帅好一顿打呢。”
    谢白更是震惊,忙对那护兵说:“伤得重不重?你带我去看看。”
    护兵问:“那伤药呢?”
    谢白这才想起,赶紧到屋子里,在屏风后头翻了一会儿,才拿出一个小瓷瓶,急急地说:“只找到这个,大约能派上用场。走吧。”
    说着,匆匆地跟着护兵去了。
    关押的地方离此并不太远,谢白跟着那护兵出了小院,往东边僻静的角落走了三四十步,再一拐弯,就见到最靠里面的角落里孤零零的一间木屋子,门外站着一个看守的护兵。
    说是看守,其实不太警戒的样子,大概有些偷懒倦怠,把长枪放在门边竖着,自己斜挨在短短的屋檐下,拿根干草梗子在掏自己的耳朵。
    见谢白忽然和一个护兵过来,看守吃了一惊,忙把干草梗子丢了,给谢白立正敬礼,眼睛却往谢白身后瞟。
    谢白说:“别瞎紧张,少帅没来。申副官是关在里面吗?把门开了。”
    看守松了一口气,掏出钥匙,把门上的锁打开。
    自从申副官被带走后,谢白并不曾来看望一次。倒不是他对同僚毫无关切之意,而是他知道季澜川的古怪脾气,许多事,自己不关切,大约还好些。
    若是自己太过关切,万一会惹出季澜川的脾气,恐怕对申副官的处置会更严厉一些。
    又一想,申副官泄露季澜川的事情,虽说因为怜悯一位苦命的女子,情有可原,但作为季澜川的副官,毕竟失了道义,也该受点惩戒。
    所以这几日,谢白既没提出要探望,也不如何在季澜川面前为申副官求情,想着过一阵子再说。
    现在见了木屋顶上盖着厚厚的雪,那木屋子非常破旧,门窗朽烂,四处漏风,不禁为申副官担起心来,大雪天关在这个地方,恐怕要受冷,还不安全。
    等进了门,他才知道自己多虑了,这屋子大概是当地人专门用来熏腊肉腊鱼的,一走进来,满鼻子的熏腊味。如今被季澜川征用来当做临时监狱,腊味都收拾起来了,中间地上还是有一个泥砖垒的烧炕,里面烧着几根枯柴,倒也算暖和。
    也没有床,临时放了两块大木板,铺了一床被褥,申副官就躺在上面。
    谢白快走两步,弯腰轻声问:“申副官,你怎么样?”
    申副官听见是他,从被褥上撑着手,慢慢坐起来,说:“是谢副官来了,多谢你来,我很好。”
    谢白见他虽是微笑,眉目间隐隐有痛楚之色,知道果然是挨打了,忙把找到的小瓷瓶拿出来说:“听说这里缺外伤药,匆忙之间,也只找到这个,你哪里伤了?不要嫌弃,先把这个用一用。”
    申副官瞧那精致得宛若皇家艺术品的瓷瓶,已经知道那是何物了,摇头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伤,找些大兵用的外用药,敷一敷就好了。这个,还请你收回去。”
    谢白说:“这么说,这个要是不对症了?我看不像罢,是你不想用?”
    申副官叹了一口气,说;“对症倒是很对症,只是这东西不是寻常人用得起的。这种用宫中方子制的上等药,用的都不是普通药材,人参珍珠都只当等闲,你知道弄这么一小瓶,值多少银钱?这应该是少帅辛辛苦苦弄来给你的,若知道我把它用了,只怕更生我的气。”
    谢白皱眉说:“申副官,我说一句实话,你不要生气,冲着你刚才这番话,就很该受这一番教训。少帅百般不好,至少有一样好,对自己人是最大方的。从前你给他尽心尽力地办事,但凡要钱要物上头,少帅对你何曾苛刻过?譬如这次,他对你生气,是为了什么贵重的事物吗?那是为着你对他不真诚。你想帮助姜家少奶奶,来央求少帅就是,少帅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有他的难处,何苦做出这种泄露口风的事情,让你自己也不好见少帅?”
    一番话,把口齿伶俐的申副官数落得无话可说。
    申副官垂头了半晌,幽幽一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也是一肚子懊悔。其实,我的心里是有着一个人的,我见不得她受委屈,只因为我老早之前就见过她,爱她怜她……可惜,我们有缘无份,我胆小懦弱,活活让她受到了强盗的侮辱,可我当时无权无势,无法保护她分毫,唯有垂头丧气,跟丧家犬一样逃离家乡,幸亏遇见了少帅,然后,我发誓这一生都跟着少帅,并断了那番念想……
    没想到冥冥天意,偏偏让我离开东江,重回故地,更偏偏遇上该死的土匪打劫火车,又辗转到了姜家堡……她为她丈夫的生死受煎熬,在别处被煎熬也就罢了,偏偏又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少帅说得没错,我算什么东西,哪有资格可怜别人?我的家人被土匪给屠杀干净了,我自己没有报仇的能力,要靠少帅为我家人报仇……我深深祝福的,希望她能幸福的女子,活在痛苦之中,我没有让她幸福的能力,竟然要靠泄露自己上司的秘密来让我自己心里舒服一点。然而,又何曾舒服了一分?这些年过去,我也不过还是……那个不争气的申逐明罢了。我……我谁都对不住……”
    谢白本为着季澜川不平,忍不住对申副官一番正色批评,不料竟然把申副官几年的心事触动了。
    开始他只是叹气,幽幽地说着,脸上露出一种压抑不住的愧疚悲伤神色,低沉的声音似有哽咽。谢白打量他眼角带着晶莹的泪珠子,眼圈隐隐红着,眼眶撑得老大,知道他是用了十分的力气,才强忍住了眼泪,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他叹气,说:“别的且莫说了,这药我特意给你找了来。究竟伤在哪里?总要让我帮你敷一敷,不白走这一趟。”
    因他说了季澜川为心不为外物的那些话,申副官也不好再提这药的昂贵。
    方才一时忘情,差点在同僚面前落泪,他也很不好意思,听谢白这一说,就把默默地坐着的身子侧过去一点,右手往后,把衣服下摆往上撩,露出一块腰背。
    左手却不动声色地往脸上一过,用指尖拭了眼睛残存的泪。
    谢白正注意他那露出来的腰背,看见上面肿起来一大块,紫红紫红的,皮肤也有破损,渗出的血淤在上头,形成乌黑色的一条长|沟。
    谢白惊问道:“这是少帅打的?这拿什么东西打的?”
    申副官也不怎么在意地说:“管他拿什么东西打的,反正也是我活该。挨这一顿,也是好事。”
    谢白打开瓶子,指尖沾了一点粘稠的药液,正往伤口上敷抹,不由问:“怎么挨一顿反而说好?”
    申副官说:“这不是我的发明,倒是孙团长和郝和平,还有那些护兵很精彩的总结。少帅那人,你犯了错,被他痛揍一顿,那是好事,如果犯了错,少帅对你不打不骂,那事情就很不妙了,后头一定要罚得很厉害的。要是少帅还对你和颜悦色,那就更不妙了,因为你多半是活不成了。”
    谢白一琢磨,好像他的话颇合季澜川的性情,不禁一笑:“让少帅知道别人背后这样编排他,孙团长他们恐怕也要挨一顿揍。”
    申副官说:“不管他们挨不挨揍,你给一句公道话,他们说的,有没有一点道理?少帅若是想杀一个人,何曾还愿意费劲儿打他一顿,也就撇嘴笑一笑,就干脆利落地喂他吃枪子了。”
    这话,忽然让谢白心里一动,想起了季澜川在后山坡上说的那些话来。
    他在心里默默地思忖着,低头边帮申副官擦药,边装作不经意地问;“未必有你说得那样干脆罢,若是少帅想杀人,却不干脆利落,一直憋在心里,那又是什么意思?”
    申副官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顿时沉默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说:“那就很可能是,他要掀起一场大风浪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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