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冷老五 三十二督军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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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乌云无声无息地飘来,遮住了好不容易露出半张脸的月亮来,使得整片幽森的林子越发有些瘆人。
段绍刚被亲信谭伟搀扶着坐在一株老松下面,又递给了他一根旱烟枪,帮他点上了火。
段绍刚抽不惯洋烟,他只钟情于这种旱烟。
“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段绍刚磕了一下烟斗里积留的烟灰,沉声问谭伟。
“督军,季澜川早有预谋要对付你,他早在之前就收买了你身边的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从他们那里收集了不少你当年做过的那些事情遗留下来的把柄和证据,而且还将其捅到了谭大总统那里,让大总统非常的恼火,下令撤你的职,还解除你手里的兵,不然就由季澜川把你的兵收编了。如今,在这浚县呢,他就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了。”
“你的意思,是像窦老烟,李师长这些家伙,他们都倒戈向了姓季的小八蛋?”段绍刚咬牙切齿地说。
“对,督军,这浚县不能待了,要不,我们把天美小姐救回来,就离开浚县吧?”谭伟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段绍刚沉吟片刻,说:“打听到绑走天美的人是那伙匪徒了吗?”
谭伟说:“督军,这事说来也奇怪,我去查过当晚天美小姐的行踪,发现她最初是去了天颐园听戏,还曾去闯过戏园子的后台,然后垂头丧气地出来,在门口拦了辆黄包车,”顿了一下,谭伟继续说,“我也找过那个车夫,没想到从车夫嘴里听到的话,简直是离奇得不像是真的,偏偏那车夫指天发毒誓,说他不敢骗人。我看车夫的样子,老实畏缩的一个人,倒不像是说谎。”
“怎么个离奇说法?”
“车夫说她拉着天美小姐回家,在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居然怎么也走不出去,倒像是撞见了……鬼打墙,而且,他还说自己遇上了阴兵……”
“阴兵?”
“对,阴兵。他和天美小姐都看见了,当时他吓昏过去了,醒来就不知道天美小姐的去向了……”
“在哪个巷子遇见的鬼打墙?”
“应该是四里巷。那里人迹罕至,如果有人想要绑架天美小姐,倒是个很理想的场所。”
“那好,我们去四里巷。”
段绍刚吸完最后一口烟,站起身,让谭伟带他去四里巷看看。
四里巷在浚县城东,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巷子,居住的也只是些平民百姓。
巷子并不长,住户也不多,走一趟下来也不过半个钟头,巷子两边除了那些低矮的平房,就是一些门窗紧闭的商店,还有就是几户院子,算是家境较为殷实的人家,但此刻,天色已晚,巷子两边家家门户紧闭,段绍刚等人根本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你确定是这里?”段绍刚问谭伟。
“车夫说就是这里。”
段绍刚左右环顾,蓦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走到了一户人家的灰白褪色的院墙根下面,弯腰盯着什么看得很仔细。
“怎么了,督军?”谭伟问。
“这里,有东西------”段绍刚头也不抬,手指抚摸过院墙上的一些凹凸不平之处,说,“拿火把来。”
谭伟便让人弄来一支火把,替段绍刚照着院墙上段邵刚所指之处,随即惊讶地看到,那竟然是一个阵法的图案,是人用刀刻上去的,阵型十分复杂,他看不出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阵法。
“督军,这个是------”
“这是一种非常邪门的风水阵法,据说可以颠倒阴阳之路,使活人可以瞬间踏入阴间之路……”段绍刚思忖着说道,“这也就是为何那个车夫会看见阴兵的缘故……”
“不会吧……督军,莫非真的有……”谭伟简直难以置信。
段绍刚淡淡地说:“这种风水阵法原本是应用于古滇国或者古蜀国的王侯陵墓,主要是防范盗墓者的,是把盗墓者逼入死路的一种比较罕见而可怕的阵法……”
“难道……绑走天美小姐的人是古滇国的人?”谭伟更觉匪夷所思。
“不一定是古滇国,其实,只要是那个专门擅长修建陵墓的张氏族人就能做到……”
“可,督军,我们好像并未得罪张氏族人啊!”谭伟说道。
“把绑匪送到家里的那封信给我看看------”段邵刚说。
谭伟立刻双手奉上,段绍刚越看,眉头蹙得越深。
段绍刚蹙眉,好似发现了什么,忽然色变问:“现在几时了?”
谭伟说:“怕是要到子时了。刚才听到打更的声音。”
段绍刚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好!咱们快离开这里!子时是阴阳交汇之时,也正是这风水邪阵起作用的时候------”
说着,他起身急急地向前走,谭伟等几个下属狐疑地对望一眼,他们还并不清楚这风水邪阵的厉害,却发现眼前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前方的景物变得忽隐忽现,月光更是朦胧地投映下来,一阵阴惨惨的风从街角刮过,那眼前的巷子似乎莫名地发生了变化。
段绍刚蓦然拔出了手枪,快速地往前奔跑。
“嘻嘻嘻……”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哭儿郎……”
一阵诡异的童谣响起,是孩童的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倍觉阴森诡异。
“谁?”一那个被段绍刚称作石头的男人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寒意,像是有谁拍了他一下,他扭头瞪着眼睛看向了身边的同伴,怒道:“磊子,是不是你打我?”
磊子说:“你胡说什么呀?我像是那种无缘无故打人的人吗?”刚说完这句话,磊子就惊恐地指着石头的后背大叫:“石头,你的背上……”
石头吓得魂不附体,颤声问:“背上是什么?”
磊子几乎不敢再吭声,因为他看见石头的背上是五个手指印,小小的手指印!
“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那个孩童音飘忽不定,但始终就在他们身周转悠着,可他们就是没办法看到孩童的影子,而自己已经走了将近有两个小时了,子时自然已经过了,巷子更显鬼气森森。
啪地,这回叫的是磊子,他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感觉后脑勺定起了个大肿包。
“滚出来!别他妈装神弄鬼!”
段绍刚也沉不住气了。
就在这时,他们身侧一个院子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森然阴风扑面而至,卷起了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在半空乱转。
段绍刚和谭伟等人又惊又惧,却又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被人操纵一般走向了院子里面。
院子不止灰尘和蛛网遍地,还挂满了白色的长绫,就好像那些上吊的尸体在晃荡一般。
哐当!
石头胆子比较小一点,他想抽身离开,然而,脚尚未踏出院子,门已经发出一声巨响砰然紧闭,他用力地拉门,却纹丝不动。
接着,从一口井里飞出了数根白绫,朝着段绍刚和谭伟等人缠绕而来。
当即,石头和磊子就惨叫一声,被拖下了古井,接着,段绍刚听到古井传出了嘎嘎的仿佛是什么怪兽咬碎人的骨头的声音,然后,那井里的怪兽又将一具吃得血肉都不见了的骨头架子抛了出来,把谭伟等人都吓了一跳。
再然后,段绍刚和谭伟均被长绫绊倒,被长绫拖向了另一扇打开的房门。
“呜呜……”
屋子里,段天美双手被反绑着,缩在角落里,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爸爸段绍刚被一条长绫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没法说话,只能惊恐地呜呜叫着,不断地摇头。
“天美!”
段绍刚自然也发现了段天美,飞快地想要扑向段天美,但长绫却又狠狠地将他甩到了墙壁上,把他撞得四肢和背脊生疼。
噗嗤一声,段绍刚倒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最初的惊惧过后,他立刻伸手摸出了藏在军靴里的刀-----像他这样的军人,身上藏的可不止一样武器,他用力地一划,长绫被他划断,他急忙起身,扑向了段天美,拿刀割断了段天美身上的绑绳。
但,谭伟的运气就不好了。
长绫直接把他拖向了内室,让他看到了令他惊惧的一幕,那些摆放在神龛上的一个个满家的灵位,以及一具老旧的棺材。
咔咔咔!
一连串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那副棺材的盖子慢慢地被什么东西推开,一只黑色的,长满了黑色长毛,有着尖利指甲的手指伸出了棺材盖。
谭伟这些年跟着段绍刚行凶作恶,害了不少人的性命,心中越发惊惧,他不像段绍刚那样不惧鬼神,此刻早就慌了手脚,抖抖索索地掏枪,对着那副缓慢打开的棺材就是一梭子子弹。
但,那并非是人,而是怪物,是粽子。
普通的子弹如何能对它产生伤害?
谭伟见那棺材盖子还在慢慢地往上推,子弹对它无效,他更慌了,撒腿就要跑,但身后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他就身不由己地扑向了那具棺材,很快,那棺材里粽子伸出的手就把他拽了进去,一声惨叫之后,谭伟再也没有出现在棺材外面了……
段绍刚半搀半抱着女儿,一边躲避着白绫的的攻击,一边跑出了房间。
但却跑不出这个院子。
很显然,这里也被设了阵法。
“爹爹,怎么办啊?”段天美叫道。
“等等!”段绍刚突然顿住了脚步,“这个地方我好像很眼熟……”
“对,你当然很眼熟。”
一个阴恻恻的男子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因为那是你作恶多端的地方。”
段绍刚和段天美蓦然回身,定睛一看,段天美立刻指着那男子,大声叫道:“爹爹,就是他,他就是绑架我的人!”
“肖慕辰,是你。”段绍刚似乎早已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很肯定地说。
“督军,是我。”肖慕辰的眉眼平日里看起来俊美儒雅,然而此刻却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肖慕辰,我自认对你不错,即便你对我夫人心怀不轨,我也没有为难于你,因为我对你非常的赏识。”段绍刚说道,“像你这样很有才干的人,我可以为你舍弃我的夫人。”
肖慕辰冷笑:“恕肖某没有那个福气,督军的赏识,我承受不起。”
段邵刚一边把手悄然伸进衣服口袋,他手中的刀在刚才的一阵混乱中早已遗失,枪里也没有了子弹,然而,他的身上可不止一把枪,一边又遗憾地说:“那么,季澜川收买的人就是你了?是你把对我不利的证据交给了季澜川?”
肖慕辰却仍旧冷笑:“季澜川?哼,他也不过跟你是一丘之貉。我为什么要把对你不利的证据交给他,而不亲自对你复仇呢?”
段绍刚说:“肖慕辰,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让你对我如此记恨?”
肖慕辰说:“督军,你难道真的忘了你做下诸般罪恶的这个地方?”
段绍刚的眼眸一眯:“你是……满树才的儿子?”
肖慕辰冷声说:“没错。当年拜督军所赐,我们一家十八口人,被你和你手下纵火和杀戮,除了我与母亲负伤逃离,其余人皆生生死绝,督军,你何其残忍,竟然连幼稚的八岁的孩童都要斩草除根!其后,我和母亲身体逃离平津,改名换姓,隐藏身份活着,但母亲身体一直孱弱,我用尽了所有的积蓄和医药,都无法医治母亲的伤病,终于,母亲在前年去世……死的时候,母亲念念不忘的,就是报仇,报此血海深仇!”
段绍刚这才恍然:“原来,你就是当年的满家漏网之鱼?你们满家勾结窝藏静海盟的逆党,我难道不该为着国家安全,铲除你们?”
肖慕辰冷笑:“督军,若真是这样,那我们家倒也自认倒霉,被你抓住了把柄,可真的是这样吗?督军,你怕是记挂上了我们家祖传的那块玉目吧?那应该开启扶桑神殿的钥匙。”
段绍刚脸色沉了下来:“当年,我没在你们家发现那块玉目,难道一直藏在你的身上?”
肖慕辰微微一笑,把挂在脖子上的一根红头绳牵了出来,绳子一端正是那块他遍寻不着的玉目。
段绍刚的脸孔因为兴奋而扭曲,伸出手对肖慕辰凶狠地叫道:“给我!”
肖慕辰却后退了几步,说:“段督军,叫你女儿来拿吧。”
段绍刚便把目光投向了段天美:“天美,你过去。”
段天美惊慌地摇头,她这几日算是受够了肖慕辰的折磨,心中早已对其恐惧万分,脚步不断后退,尖叫道:“爹爹,不要,他会杀了我的!”
段绍刚双手按住女儿的肩膀,冷森森地说:“天美,你放心,爹爹在,若你被他杀了,我就替你报仇。”说着,他猛然一狠心,把段天美推向了肖慕辰!
“啊------!”
段天美惨叫着,被肖慕辰拽住了臂膀,然后一把匕首就抵在了段天美的咽喉上。
肖慕辰仿佛早有预料段绍刚此刻的所作所为,冷笑道:“督军,你真的不想要你女儿的性命了吗?”他的手微微一使劲,段天美就发出了吃痛的叫声,而刀子也刺进了她娇嫩的颈部皮肉里。
段绍刚脸色微变。
毕竟是他的女儿,他如何铁石心肠,利欲熏心,还是会担心她的安危的。
他的手紧紧地攥住,忽然,他放松了下来,微笑着对肖慕辰身后说:“婉如,你怎么来了?”
肖慕辰并不上当,反而把段天美拽得更紧,说道:“段督军,你别耍花招。”
然而,的确有个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慕辰?”
肖慕辰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往身后看。
就在此刻,段绍刚蓦地拔枪,子弹砰地一声出膛。
肖慕辰躲避不及,被段绍刚的子弹打中了肩膀,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手下意识地一松,段天美趁机推开了肖慕辰,冲向了大门处。
肖慕辰随即也开了枪。
段绍刚也一样中枪,倒了下去……
但那出声唤肖慕辰的,却不是谢婉如,而是一名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学生打扮的女子。
她看肖慕辰倒下去了,又悔又痛,急忙上前搀扶住了肖慕辰,叫道:“慕辰,你怎么样了?”
“翠欣,你来……做什么?”肩膀上涌出的鲜血令他的体力飞快地消失,意识也逐渐恍惚,但还是认出了女学生的身份。
罗翠欣,表面上是景城女校的学生,实则是他的战友,也是静海盟的一名训练有素的杀手。
“慕辰,你还能走的话,我们快离开这里……那个季家少帅带兵来抓我们了……”
罗翠欣搀扶着神志不清的肖慕辰,急匆匆地从院子的后门逃出去了。
而段绍刚一时未死,他还挣扎着,想要从地上摸枪,但一只穿着绣花鞋的女子的脚踩在了他的手上。
他抬眸:“婉如?”
“督军,我不准你杀慕辰。”谢婉如慢慢地弯腰,脸上带着一种段绍刚从未从她秀丽的脸上见到过的冰冷表情,“还有,督军,你对银舟做过的事情,也让我很生气,很生气……”
“婉如,婉如,你听我说…”大概是察觉到死期将近,段绍刚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婉如,我们到底是夫妻,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谢婉如冷冷地说:“督军,我问你,当年你对我爹所做的事情,你派人埋伏在我爹逃亡的路上,然后将我爹给活活地杀害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段绍刚一惊:“你怎么……”
“那么,是真的了……”
谢婉如用手帕把段绍刚的手枪拿起来,在自己的手中把玩着,语气里透着让段绍刚心惊的杀意,“督军,你对慕辰哥的一家所做的,也是真的,对不对?慕辰哥为了报仇,在你身边潜伏了一年多……我起初是不信的,可现在,由不得我不信,那么,督军,我送你上路吧!”
砰------!
寂静的夜空骤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响,也是送段绍刚归西的枪响!
院子外,季澜川带着一队人早已跟到了院子前面。
这蓦然响起的枪声令他脚步一顿。
“少帅?”袁忠良仿佛猜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怕是要出事------”
季澜川沉声道:“快走!迟了的话,怕是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但,等他们闯进院子里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段绍刚的头部中了致命的一枪,早已气绝而亡。
谢婉如也在,只是她缩在墙角,双手抱头,瑟瑟发抖,一副惊骇欲绝的样子。
季澜川目光阴冷地扫过段绍刚额头的枪伤,又看向了段绍刚手中握着的一把他惯用的毛瑟手枪。
看样子,段绍刚像是穷途末路,被逼自杀了。
但,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我记得,你是谢白的姐姐吧?”季澜川上前弯腰扶起了谢婉如,温柔地询问她,还命人给她拿来水压惊,“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看到督军倒在地上…他……他死了吗?”谢婉如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季澜川柔声安慰道:“别怕,督军夫人,我们会把你送回家的,只不过,这涉及到人命案子,你可能要先跟我们回去一趟警局,你同意吗?”
“好……好……”谢婉如嘴唇颤抖,似乎不情愿,但也无法违逆季澜川的意思。
“忠良,你让人去一趟警局,把法医和慕容少爷都叫过来,我就先送督军夫人离开了。”季澜川说道。
“好的,少帅。”袁忠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