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冷老五 三十翻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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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县警察局的法医齐齐上阵,紧锣密鼓地先把第一份初步的检查报告递交上来。
法医陈生拿到报告就去见季澜川。
季澜川翻了几页:“你说吧。”
陈生说:“是汞中毒。”
“汞?”
陈生说:“尸体局部红肿,压痛,易流血。口腔黏膜棕红色,偶尔在发炎的齿龈上见到汞线。口舌黏膜肿胀及溃疡较为厉害,且经过初步化验,能确定死前有大量汞摄入。”
“不是失血过多和枪伤致死?”
“死因确实是失血过多,但是中毒也是事实。”
慕容沣听了,翻了翻自己的笔记,跟着问:“这种毒有什么表现?”
“汞中毒会发生肾坏死病变,神经方面表现为头昏,倦怠,嗜睡或兴奋,全身极度衰弱,重者陷入昏迷,休克而死。”
“昏迷和休克……这就对了,”慕容沣做回忆状,“少帅,我记得管家说,段大少爷近年来一直有些精神萎靡,应该是慢性中毒,再加上死前大量摄入的话,就可以解释为大少爷为何毫无反抗之力就被人杀害了。”
“慢性中毒,府里的人也都没觉得异样吗?”
慕容沣把钢笔在手里转了转,“大少爷抽鸦片,鸦片伤肾伤肺,大约他们以为只是抽多了吧。”
又或许鸦片本身也是激发毒药的一种催化物。
季澜川敲敲桌子,指了指门:“把门外的管家叫进来。”
门一开,管家垂着头,很谦卑的模样走进门来,给季澜川,警察局长和慕容沣都鞠了一躬,挨个叫了人。
“段耀武最近吃的喝的用的,阮灵儿可有经手?”
管家仔细想了一会儿,“大少爷前段时间没有在府里,都在他自己置办的别院里和阮灵儿一起过的,我不太清楚,不过,自从三小姐和裴先生订婚过后,又闹出那么失手打伤督军的那一件事情,他就没走成,就住在督军府。不过,他一向为人谨慎的,即便是再宠那个女人,就算她偶尔会下厨,可能他心中也对她生了几分疑心,不太相信她,所以会让我派两个丫鬟全程盯着,绝无做手脚的可能。”
季澜川皱了皱眉头:“一次也没有?”
“绝无。”管家信誓旦旦,“大少爷最近只会让她夹菜倒酒,煮茶点烟,凡是他看不见的地方也一定会让下人盯着,从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再说了,那些东西,阮灵儿最近也吃,也没见哪里不对。”
这就很有意思了。
没有下毒的机会,这毒又是怎么进去的?
陈生这时补了一句:“其实,单纯的汞是很少见的,不可能轻易拿来做毒药,应该是所用的东西里面,含有大量的汞。”
“什么东西会含有大量的汞?”
“食物中的不多,其他的……哦,对了,中药的话,就很多了,以朱砂,轻粉,白降丹,金丹片,清泻丸,红粉等为代表的一些中药,都含有重金属汞。”
“朱砂?!”管家猛然睁大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
陈生很淡定,继续在那里背医书:“朱砂的主要成分为硫化汞,少量的朱砂可以清心镇惊,安神解毒,可是稍微多一点……就非常有害了。”
慕容沣察觉管家的异样,忙问:“你是想到了什么?”
管家连忙拱手:“阮灵儿近日一直以睡不安稳为由,让大少爷为她购买了大量的朱砂!现在还有好多剩下的,去查她的房内,想必还能找到好几瓶。”
季澜川对着陈生发问:“若只是治失眠,可用得了那么多?”
陈生摇头,不过不大肯定:“我非中医出身,不确定它究竟是外敷还是内用,不过若是内用的话,呵……这量可就够大少爷死好几次的了。”
慕容沣觉得这事里面有文章;“连你这法医都知道的常识,卖药的难道会不知道吗?怎么?从未听开药的大夫提起过么?”
管家摇头:“这个,我倒还真没听谢少爷说过,不知道他是否单独和大少爷提起过。”
“谢少爷?谢白?”季澜川的眼眸里闪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怎么了?他有问题?我听说他是你新找来的副官。”慕容沣对季澜川问了一句,接着又狐疑地问管家,“他会医术?”
管家说:“嗯,大少爷非常相信他,听人说阮灵儿刚进府的时候,还吞过鸦片膏,还是谢少爷把她救活过来的。”
季澜川说:“如果说督军府里有会医术的人,我想,除了他,没有别人。”
警察局长思忖了一下,仿佛灵光一闪,说:“那他嫌疑很大啊,你看,他可以自由出入督军府,还救过阮灵儿的命,朱砂也是他开的……”
“对,谢少爷肯定和阮灵儿……”管家听着慕容沣的话,觉得很有道理,附和道。
他话未说完,身边的袁忠良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季澜川冷冷地瞅了一眼袁忠良,说道:“你嗓子不舒服?”
这时,管家也回过味儿来了,那谢少爷现在是季澜川少帅的副官,他要是说谢少爷有问题,岂不是在说这是季澜川指使?以前他仗着督军的名头作威作福,可今时不同往日,段大少爷莫名死亡,督军被指杀害自己的儿子已经被下狱了,如今便是季澜川一家独大了,他可千万不敢得罪这位季少帅的,于是连忙改口:“额,可能谢少爷交待过朱砂要少用的,我记……记不太清了。”
这时候,忽听得“笃笃笃”两下敲门声,门一打开,郝和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大喊:“少帅,有发现!”
季澜川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命令:“说。”
“今天凌晨,有个女人买了全天各班次的火车票去各个县市,可是,弟兄们埋伏了一整天,眼睛都盯瞎了也没看到人!沿途所有站点的警员也回话,都没有抓到人!”
倒是有点反侦查的聪明,竟学会这种障眼法。
“伪装得还挺厉害。继续找,给各城警察局发逮捕令,她总不会永远都躲得掉。”
季澜川沉思,这事一环接一环,安排地如此紧凑,是有人帮她?还是她真的有这么聪明?
此时,电话铃响起。
季澜川伸手接起警察局长办公桌上的电话,电话内是警察局的接待警员打来的:“少帅,局长,谢少爷来了,在外头等着呢。”
“他来做什么?”
“不止他一个,还有督军夫人。他们说,关于督军府的命案,他们有一点要澄清的事实。”
季澜川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会儿,说:“让他们进来。”
挂了电话以后,那个接待警员就把谢白和谢婉如都叫进了警察局长办公室。
“你想要澄清什么?”季澜川死死地盯着谢白,问道。
谢婉如却抢先开了口:“少帅,我听说了,章晚晴说出事那天,她看到了银舟出入督军府,其实,她说得没错,银舟的确是出入过督军府,但他是来找我的。”
“找你?”
“嗯,他之前送了一串宝石项链,我很喜欢,可惜被小丫鬟不慎摔坏了,银舟便连夜赶去修理,然后亲自把项链送还回来,这件事情,小丫鬟可以作证,是她为他开的门,你们也可以找她来作证,而且,因为那天太晚了,我就让银舟留在府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去的。”
谢白说:“少帅,我不想被人怀疑。我并未出入过少爷住的院子,一直待在姐姐的院子里。”
季澜川深深地看着谢白,似乎在确定谢白的话的真假,但谢白的态度太坦然了,令人没法去怀疑。
“还有,朱砂的事情,那朱砂的确是我开的房子,可是要买的量,却是大少爷自己订下的。正好,原本我也觉得这案子迟早会来药房排查,我这儿还带来了药方和订单,以便你们随意去查。”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显然他早听说了有人怀疑他开过多的朱砂的用意,嘴唇边便浮起了一抹嘲讽和不屑的冷意:“至于它是毒物这件事,你们又不是大少爷的耳朵,怎么知道我没说过?况且,人都已经死了,我说没说,没有人能证明,这莫须有的罪扣得也容易。”
一句话而已,说的话是最没证据的,除了死去的段耀武,谁都无法证明。这个道理很浅显,办公里的诸人再要死咬不放就是十分不讨好了,这下不止管家,警察局长,连慕容沣的脸色都显出了一丝难堪之色。
季澜川看了看那些药方和订单,每一张都有段耀武亲自摁下的私章,每一笔药物的进项都依着规矩,就连那多到不正常的朱砂,也都由段耀武亲手批过。
“所以,很不凑巧,大少爷出事之时,虽然我在督军府,但我并不在案发现场,我是去东来巷子给姐姐修理项链了,实在分|身乏术去犯案。”
“劳烦说说具体时间。”
“出门之时,约莫在七点光景,在孙师傅那儿一直待到九点半才离开,来去都是督军府家的司机接送。回到督军府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了。”
慕容沣细细想了想距离与时间,东来巷子离督军府不算近:“若是这个时间属实的话,,那就绝无可能。”
而在另一方面,本来依着段绍刚的身份,他是不会被下狱的。
但是,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季澜川是存心要治理他,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压下来,警察局长想要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而段绍刚自然知道季澜川的险恶用心,心里恨透了他,却无奈被人拿了把柄,他也只能乖乖地在监狱蹲着。
而这期间,二姨太章晚晴来看了他好几次,每次都哭哭啼啼的,让他赶紧想一想,还能有谁能帮他,她好上下打点一下。
段绍刚烦得不行。
他并不认为季澜川这次就能治得了他,就算他们季家势力庞大,但他段绍刚也不是吃素的,他同样有自己的人脉和势力,他在浚县和景城扎根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任人欺压的平庸之辈?
但紧接着,章晚晴后面透露的消息,却是让他心头一紧,因为章晚晴说他的三女儿段天美被人绑架了。
段绍刚这人其实感情非常淡薄,虽然他娶了两个妻子,还有几房姨太太,但他真正上心的,反而是他的前妻所生的儿子段耀武和章晚晴跟他的女儿段天美。
他把段耀武当继承人培养,而女儿段天美则是宠爱有加,虽然有时候会对女儿发发脾气,可大多数时候,也是由着她胡闹的。
现在儿子不但莫名其妙地死了,自己还背上了杀子的罪名,女儿更是遭遇了绑架,生死不明。
一想此,他的心就提了起来,不禁冲到了牢门边大喊:“季澜川在不在?我要见姓季的!”
牢头其实有些看不惯平日作威作福的段绍刚,自己的儿子还曾被段绍刚的儿子打瘸了一条腿,心里记恨着呢,于是,很不耐烦地吼道:“你他妈吼什么?”
段绍刚怒道:“我要见季澜川!”
牢头冷笑:“闭嘴!季少帅那等人物能是你说见就见的吗?滚回去老实待着!”
段绍刚叫道:“我要见季澜川,非见他不可!我没杀人!耀武是我亲儿子,我怎么可能杀他?”
牢头又冷笑:“亲儿子?呵呵,亲儿子的外室你都要碰,你当过他是你亲儿子吗?”
这句话说得段绍刚一噎,他直觉自己是被人给陷害了,但自己被人拿住了把柄却是不争的事实。
就在这时,监牢的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响起了踏踏的,军靴踩在地面的声音。
“吵什么?”一个年轻军官在几个大头兵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你是……季澜川身边的那个参谋----袁忠良?”段绍刚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位年轻英挺的军官。
“段督军,怎么样?坐牢的滋味不太好受吧?”袁忠良淡淡地问。
“袁忠良,季澜川呢?我要见他!”段绍刚几乎把自己的脸都贴在了监狱栏杆上,恶狠狠地说。
“我家少帅说了,只要你老实交待自己的罪行,你自然可以回你的督军府。”袁忠良吩咐牢头把门打开,弯腰走进了牢房,并给身后的大头兵递了个眼色,立即就有大头兵把他的肩膀给死死地按住了。
“袁忠良,你想做什么?”段绍刚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妙。
袁忠良淡淡地说:“没什么,段督军,我来这里,自然是来审问你的。”
段绍刚冷冷地说:“我没杀人,你审问什么?”
袁忠良微笑道:“段督军,我要审问的,可不止你杀人一事,还有,在前年,南北政府交战之际,南军和北军的战场之上,北军的军需物资是段督军你负责的吧?但北军却因为突发哗变事故而遭遇了最大程度的惨败……我想,督军,是不是应该向我们的谭大总统和季大帅交待一下吧?”
段绍刚闻言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袁忠良,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督军大人。北军为何会哗变,我想,督军大人应该很清楚吧?”袁忠良轻声一笑,笑里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我可记得当年北军辛辛苦苦,浴血奋战,可是临了,却被欠了整整一年多的军饷,这还不算,所有发给北军的军需物资,比如说棉衣棉裤,全是劣质产品,在那一年突然到来的风雪之中,北军被活活冻死的,恐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
面对着袁忠良的锋锐视线,段绍刚的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
那件事情,他是知道的,是他的亲信,也是他段绍刚的兄弟贪污了那笔军饷,把上峰拨下来的军虚物资以次充好,发给了北军,结果造成了北军的哗变事故,他当时就一怒之下处决了自己的兄弟,但他自以为自己过后处理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会被季澜川揪到了小辫子,这会儿怕是存心要跟他翻旧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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