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属于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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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铜墙铁壁开口说话。
韦舒亦没想到自己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会是这人,感激和反感同时充斥着情绪,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以哪种情绪为主导表现,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元成把人从头打量到脚,挺好,看上去屁事儿没有。
韦舒亦当即表现出明显的反感。
他很不喜欢元成这种眼神儿,打第一次见就很不喜欢,跟扒他衣服似的。
“坐下,聊聊。”
元成转身坐到沙发上,叉开两条腿,两个胳膊肘放在膝盖上。
趾高气昂的态度让韦舒亦一股火窜上头,但好歹自己也是被人捡回来的,也算欠个人情,基本的教养他还是有的。
韦舒亦坐到沙发上,观察了一下这房子。
房子不大,两室两厅,大概八十多平,够一家子生活,可跟厂长这职务却不搭噶。屋子收拾得很干净,随处可见元漪的娃娃和照片,为这个色彩不多的屋子增添不少生气。
“你这是什么毛病?说倒就倒,说发烧就发烧。”元成问。
韦舒亦觉得这人不是当爹当魔怔了就是把爱管闲事刻进基因了。
“体格弱,着凉、发烧、晕倒不很正常么。”
元成歪嘴笑道:“你体格弱?那老弱病残都该重新定义一下了。”
韦舒亦的教养里没有被人训孙子一样数落这一项,起身说:“医药费、住宿费还有你的误工费,我明天让人给你带过来。”
韦舒亦撂下话就走了,元成没拦着,只是等了约莫半分钟,跟着出了门。
从元成家出来韦舒亦才发现,原来这里根本不是小区,而是一栋回迁楼,不仅没有电梯,连楼梯都还是铁栏杆,绿皮的外漆剥落,暴露在空气中锈迹斑斑。
跟厂长的身份严重不符。
韦舒亦觉得自己是被元成的爹性给传染了,没事儿琢磨这个干嘛。
园区他很熟,住宅区有两个小区还是他韦家修的,只是好几年没过来了,记忆有些斑驳。
日头正打西,天边一片橙黄,看来这趟晕的时间不短,估摸着家里那些糙人又该犯急了,回去少不了一顿唠叨。
走到街面上,韦舒亦再次浑身不适。
园区企业五点开始陆续下班,现在路面上行人匆匆,多半是急着回家做饭的家属,人来人往,并没人多注意他,可今儿犯了病,就算是这样他还是难受。
这该死的病!
显得他事儿逼又矫情。
韦舒亦干脆不走了,站在路边等车。
园区自给自足,出租车可遇不可求,主要载客工具集中在摩托车和三蹦子两样上,这个时间段,交通工具聚集在各大企业厂房门口等生意。他等了好一会儿,只瞧见几辆自行车打面前滑过。
凉风吹得嘴唇发干,肚子还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韦舒亦再一次痛骂元成不靠谱的爹性,只会更年期一样嘚吧嘚废话,他晕了一天,一口水一口饭不给。
摸进自己兜里,四个口袋翻了个遍。韦舒亦瞅着折叠刀和车钥匙犯难,要么持刀抢劫,要么拿车钥匙抵押。想了一会儿,韦舒亦把东西重新塞回兜里,这口水也不是非喝不可。
一股股香气钻进鼻腔,韦舒亦抬眼精准地朝高处打望。
街对面的水泥建筑里,人间烟火裹挟着饭菜的香气从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窗口冒出来,隔着玻璃,他一双5。2的眼睛依旧能瞧见里头忙碌的身影。
他突然有点寂寞。
寂寞得思念蛇脸的手艺。
面前突然停下一辆车,韦舒亦低头一看,居然是元成。
“走吧,这会儿你等不到车,我正好去接一一。”
韦舒亦看了眼四周,的确没有别的车,而且他也不想再把自己陷在这股哀怨寂寞的情绪里。
打开车门,韦舒亦坐进车里。
后视镜上挂着一个椭圆形吊坠,吊坠的玻璃镜面下是一张元成抱着元漪站在长城上的照片,元漪笑得很灿烂,笑容比城墙头的阳光还炫目。
“这是她三岁那年拍的,还没长开呢,脸跟包子似的。”元成说。
现在也跟包子一样,韦舒亦心想。
沉默了半晌,他说:“一一很乖。”
元成挑眉,“昨晚上还跟我哭呢,说你一句话不跟她说,我还以为你不待见她。”
韦舒亦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嘴唇蠕动了几下,只是说:“没有,我挺喜欢她的。”
元成瞟了韦舒亦两眼,腾出右手伸了过去。
“元成。”
韦舒亦手没抬,眼皮也没抬,回了一个”嗯”。
元成收回手在裤子上摸了两把,把掌心的汗水蹭掉,又伸了过去。
韦舒亦这回终于舍得抬眼,眼珠子顺着元成的手爬到元成的脸上,冰冷又嘲讽,好似无声地夸人不要脸。
元成啧了一声,重新把手放回方向盘上,“你不待见的好像是我。”
韦舒亦说:“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
元成笑道:“我能问一下理由吗?”
韦舒亦:“大部分时间我看谁都不顺眼。”
元成假模假式地叹口气,“我的床都给你睡过了,可不可以把我从大部分时间那个篮子里拎出来,放到小部分时间那个篮子里?”
“用不着。”韦舒亦瞥了元成一眼,“你一直属于能激发出我狂躁症的那小部分里的。”
“哎哟你还有狂躁症啊,这我可没看出来。”元成笑道:“你现在该不会正在脑子里想怎么打死我吧?”
韦舒亦说:“知道就赶紧闭嘴,不然一会儿我控制不住把你车盖给掀了。”
元成笑得肩头抖动,摸了根烟递给韦舒亦,又点了火举过去。
韦舒亦叼着烟低头点上,深深地嘬了一口,吐出两个烟圈。
元成近乎贪婪地从侧面偷看着韦舒亦的两扇睫毛,佯装自己打望的是烟圈,随口道:“你还会这个呢。”
韦舒亦吐完嘴里的烟,说:“我不会,我嘴里装了个圆形的炮筒,一冒烟就这形儿。”
元成失笑,“炮筒没看见,嘴里含着暴雨梨花枪倒是看出来了,张嘴就喷刺儿。”
韦舒亦拿眼斜着元成,“哦,那可能上辈子就是个仙人掌吧,被人用唾沫星子给淹死了,所以这辈子遇上话多的就想扎死他。”
元成庆幸,“还好我话少。”
韦舒亦嘴角抽了一下,“胸小话少表情屌,爱新觉罗他老表。”
元成汗颜,“你这张嘴跟你的气质和长相特不符。”
韦舒亦说:“怎么才算符呢?把你舌头拉出来直接割掉就符了吗?”
元成闭上嘴,不是他怂,而是单纯地不想再拉低自己的印象分,本来就被搁在”狂躁症引发源”的小篮子里,再放低估计篮子都没得躺,只能得被人丢去垫桌脚。
车里一派宁静祥和,两根卷烟应着一呼一吸燃烧,发出滋滋悦耳的声音,怪异地让人心生平静。
俩人隔着挡风玻璃望着前面的路,看一众风景由小变大最后被甩在身后,很无聊,但心无旁骛。
“据我所知,李翠前夫是个赌棍,拉了一屁股饥荒,根本拿不出钱来请你们闹婚,况且你们也不像缺这点钱非得干那缺德事儿的。”元成打破平静,“能说说吗?是不是彪子哪儿招惹你们了?”
韦舒亦磨着尖牙瞪向元成,这人是真他妈有毁人心情的能耐啊,老子就想安安静静烧根烟。
元成瞟见韦舒亦脸上的冷意,咕哝道:“又甩脸,说点正事儿也不成。”
“我跟你很熟吗,说什么?说关你屁事?!”韦舒亦猛吸一口烟,转手将烟嘴弹出车外。
元成呆滞了一瞬,被韦舒亦毫不掩饰的厌恶搞蒙了。
“你撞坏我厂里的车,灌我满厂的粪,我没提赔偿吧?工人伤了,前几天才刚出院,我也没找事儿,现在就问问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们了,你这炸什么刺儿呢。”
韦舒亦说:“以后别跟老娘们似的刨根问底,要赔偿要抵命直说,这世上没那么些因为所以。我说没得罪,你信么?我说得罪了,你又能怎么着呢?话这么多除了招人烦还能有什么用。”
元成沉默半晌,狠抓重点,“听这意思是真有过节,能了吗?”
韦舒亦想骂人,“你丫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算了,跟你废个屁的话。”
车子总算开到了校门口,韦舒亦迫不及待地下车走人。
元成伸长脖子冲人背影喊:“诶,给个准话,过节能了了吗?”
韦舒亦头也不回地竖起一根中指。
元成盯着韦舒亦快速走远的背影,无奈地笑笑,真是个怪小孩。
韦舒亦走到自己的车跟前,一只手刚放在门把手上他动作就停了,一双鹰隼般的眼楔在后门窗玻璃上。
黑色的防窥膜映出他的半身以及身后被拉长了两倍多的学校教学楼。
“草!”韦舒亦低骂一声,扭头折返回元成车上。
元成诧异地看着人重新坐回自个儿身边,挤挤眼,还以为自己幻觉了。
“怎么了,车钥匙丢了?”
韦舒亦把兜里的车钥匙掏出来晃了晃。
元成道:“那是舍不得我?”
韦舒亦冷眼刀子割在元成脸上,“车里有人。”
元成朝奔驰车看去。车底盘被压低了点,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但确实车上有人。
元成愣了愣反应过来,勾着嘴角说:“不说关我屁事么,跑我车上躲着干什么。”
韦舒亦一脸平静地反问:“车门上一股粪水味儿,你觉得关你的事儿吗?”
“啧,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
元成骂着就准备下车。
韦舒亦把人拽住,扯回座位上,“也不一定就是你厂里的工人,等等看吧,现在正放学,不方便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