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我现在可以保证你和你的人安全了
    天亮以后，部队已经穿越两座大山，仍在快速向前推进。到中午时分，上级传来命令，前方部队正在攻击越军的一处阵地，命令对敌广播宣传队停止前进，就地展开实施对敌广播宣传，以配合前方攻击部队瓦解敌军士气。
    钟亚希和大刘挑选了一块开阔地带停下车，钟亚希跳下车观察一下四周地形，从挎包里拿出军用地图看一阵，对大刘说：“我们向敌人纵深推进的速度也太慢，一个上午才走40多公里。”
    大刘说：“我说老弟啊，这是在打仗，又不像平日里赶路，你急什么啊？再说这推进速度的快慢也由不得我们，得看前面先头部队攻击进展情况，我们奉命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钟亚希心里总是有些扫兴，对下车跑上前来的于珍说：“于队长，你来看看你的分队该咋个布置？”
    于珍看他一眼，说：“上级命令我们4公里区域一字展开，半个小时后我们配合先头攻击部队实施对敌喊话广播。”
    于珍只是重复了一遍上级的命令，没有再说别的，钟亚希看出她眼神里有一种依赖，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他指着军用地图对大刘和警卫排向排长命令道：“大刘和邹科长带1、2号广播车去左边4公里处的这里，向排长带两个警卫班跟过去，注意你们两台广播车要以这里的山坡为依托，放在坡底下必须间隔两百米以上，在这个山坡的犄角处各放上两个战斗小组警戒，另外两个战斗小组要放在中间山坡顶上作为观察哨和机动，其余战斗小组拉开距离实施警戒。我和于队长带两个警卫班就在这里将3、4号广播车展开，我们也在这两座山头各派两个战斗小组班警戒，这里放上观察哨和机动小组。我们两队之间要随时保持通信畅通，谁要是有什么情况马上联系，我们可以相互机动增援，明白吗？”
    “明白!”大刘和向排长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钟亚希说：“你们到位后马上展开，我把这边的警戒布置好后再去你们那边检查，具体对敌广播宣传喊话的时间由于队长和邹科长联络后同时指挥，开始行动！”
    “是！”大刘和向排长向各自的车位跑去。
    钟亚希看见大刘、向排长带领着1、2号车和载着两个警卫班的军用卡车启动后，回头大声叫留下的两个警卫班长过来布置警戒任务，另外安排一部分战士帮助3、4号广播车架设高音喇叭。于珍见钟亚希一阵忙活，安排布置有条不紊，心里对他顿生几分好感和轻松起来，心想有这样一个能干的人和自己搭档，算是自己的福分。
    钟亚希看见于珍指挥广播车的展开位置后，走过去对她说：“于队长你先跟我来。”
    钟亚希拉着于珍爬上距离广播车大约有两百米多的一个山坡上，用望远镜向枪炮声最密集的前方观望一阵，突然问于珍说：“你们广播的时候广播员在什么位置？”
    “当然是在广播车上了，你看高音喇叭都已经架上了嘛，你什么意思啊？”于珍指着山坡下面的广播车说，心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钟亚希说：“你们广播的时候，你的人绝对不能在广播车上，你必须把你的人全撤离到广播车以外100米外播音！”
    于珍说：“为什么要这样？播音台都在车上……”
    “现在没有为什么，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把你的广播员全都撤离到距离广播车100米以外，不然你的广播员就太危险了。我听前面的枪炮声，这里距离最前沿顶多也就只有三四公里……”钟亚希着急地说。
    于珍还和他争执说：“三四公里咋不行了？这是上级指定给我们的位置，再说我们高音喇叭的有效范围是5至6公里，距敌三四公里广播效果正好。”
    钟亚希见于珍不明白他的意思，着急地说：“我现在不跟你说什么效果不效果的问题，你们在哪儿广播都是按照上级的命令执行，我没资格说一个不字。但是你们的安全是我负责，三四千米正好是迫击炮最佳射程，再说这山里说不准还有越军的散兵游勇，两三个人就可以扛着一门迫击炮到处游击，一个人也可以扛着一支火箭筒到处乱窜，你知不知道！一会儿你们广播的时候人绝对不能在车里，必须转移到距离广播车100米以外的地方。听我的，赶紧拉线吧，将必要的机器和你们的人全部都转移到那里。”他指着山坡下面的一处洼地，又说：“你下去再叫警卫班的战士挖一条一人深的战壕，必须保证你的广播员绝对安全！”
    于珍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应道：“是！”
    钟亚希又大声对于珍说：“这边你赶紧去布置，我现在就去大刘和邹科长他们那边，我们千万不能忙中出一点差错！”
    等钟亚希从大刘和邹科长他们那边回来，于珍告诉他上级刚下达命令，要她们10分钟之后开始对敌广播。钟亚希检查了一遍已经挖好的隐蔽战壕和从广播车上转移出来的播音设备，笑着对于珍说：“这样可以了，我现在可以保证你和你的人安全了，你们开始工作吧。”
    还真不出钟亚希所料，当于珍她们刚开始对敌广播不到五分钟，随着一声刺耳的炮弹飞行啸声，一颗越军的迫击炮弹落在广播车附近爆炸，随后又有几颗炮弹落下来。所幸越军迫击炮弹没长眼睛，广播车和人员全都安然无恙。钟亚希抓起步话机话筒呼叫道：“3号、3号，我叫卖摊位受到敌60迫击炮攻击，敌炮火方位大致在我右前方35°4。5千米处，请注意观察锁定干掉它！”
    步话机里马上传来回复：“3号已经观察到，马上解决掉！”几分钟后，我方炮火将敌方60迫击炮覆盖掉。
    于珍播音完一段对敌广播后关掉机器，无不佩服地看着钟亚希，说：“行啊！不愧是师部前指给我们派来的高参，我谢谢你啊！”
    钟亚希开始得意起来，耍起嘴皮子说：“什么叫行啊，都是革命战友，你也别谢我，这都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我行的地方还多呢！要不首长咋个会命令你们关键时候都必须听我的呢。”
    于珍斜看他一眼，说：“说你行你还得意上了，我说你整治我们女兵咋就一套一套的呢？刚才我们那几个队员还说呢，钟参谋凶是凶，但是跟着你钟参谋心里就慢慢踏实起来不怕了，她们都挺服你的。还有上次你到火车站接我们，骗得我们还真以为你就只是一个老兵司机呢，你到了肖政委跟前还不放过耍弄我一番，你哪儿学来的这么些歪门邪道啊？”
    钟亚希跟身旁的一个老兵司机要了一支烟，点燃叼在嘴上抽一口，漫不经心地说：“哪儿学的？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学的呗。”完了，他拿起步话机询问大刘和向排长他们那边的情况，回复的情况跟这边基本一样，都说是有惊无险。邹科长还在步话机里对他钟亚希大加赞赏，激动地说：“钟参谋看不出来啊，你到底是在西藏边防前沿呆过的兵啊，我这个快20年的老兵都服你啊，回头我们完成了任务，我必须当面向师长和政委给你请功！”
    钟亚希马上正经起来，说：“别别别……你邹科长要这样那不就是毁我嘛，我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呢，后面是个啥子情况我们还难料呢，我也就是一个刚上战场的新兵而已，我必须向你这个参加过对印自卫反击战的老兵好好学习才对！”
    三月上旬，我军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部队已经达到作战意图，按照上级命令开始有序往后撤离。钟亚希天天跟大刘和向排长埋怨说，我们这次上战场算是白来一趟，连一个活的越军照面都没有真正见过，现在这就要往后撤了。他还嚷嚷说：“这个越南人也太不经打了，老子枪里的子弹都还没有放出去一颗，打仗的瘾都还没有过呢，这就要撤了啊？我们这算是哪儿门子的事儿嘛！”
    就在他钟亚希整天怨天恨地埋怨发牢骚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个叫人震惊和气愤的消息。几天前，D团在撤离中遭遇越军伏击，吃了大亏，一下子损失两三百号人。他们还听说师长拍桌子大发雷霆，当时就要枪毙那一帮派下去督战的干部，骂那些狗屁营、团指挥员和参谋们。骂这都是叫他妈文化大革命给害的，什么天天“支左”不搞部队军事训练，这下好了，一上战场见真格的就六神无主慌了神，连一个有序撤离都不会了，当参谋的还把地图给看错了，还他妈净是睁眼瞎比划，两三百号年轻战士的生命说没就没了！这狗日的瞎指挥害死人，我毙他们狗日的一百多回都不解气！
    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A师，一时间上上下下的情绪凝重起来。上级下达紧急命令，命令上说，各部队必须严格按上一级命令和指示行动。除执行特殊任务外，任何人不允许擅自进入越方村落和民房，排级以下作战单位不得单独行动，宿营时一律不准脱衣服睡觉，不允许下河洗澡，不允许饮用不明水源，甚至不允许接受敌方人员的缴械投降，严防敌方特工和小股游击部队偷袭骚扰我部……
    一天中午，部队暂停后撤，临时扎营休息。钟亚希布置完警戒岗哨回来后，一人坐在那儿发呆。于珍和大刘叫他吃饭他也不理，他脑子里总是在想D团出事儿的那个位置和他听来的事发经过。他跟向排长要了一支烟点上，拿出军用地图来看了半天，对向排长说：“从地形上看D团不应该啊，咋就整整一个营给敌人包了饺子呢？要是老子再怎么也不会的！成梯队交替掩护脱离战斗，就算是被敌人死死咬住犬牙交错成胶着状态，老子也要按预先想好的办法坚持到天黑。然后，像拔楔子一样慢慢地收身突围出来！当然了，我们首先就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打仗嘛，狭路相逢勇者胜，当干部的就要带头冲锋在前，给战士们做好宁可光荣也不怕死投降的榜样。我看D团一定是犯了兵家大忌，在撤离战斗中一遇敌军阻击和骚扰就慌不择路，乱了阵脚和队形，整个部队没了火力交替掩护和相互接应支援，首先就是当干部的慌了神、怕死才乱了自己的阵脚，不被人家包饺子才怪呢！”
    看着钟亚希在那里自言自语，大刘和邹科长、于珍开玩笑说：“我看钟参谋都快成师部前指参谋长了，打仗的事情我是不太懂的，但听他这么一分析还真是觉得很透彻到位，是有些道理。就是可惜了，人年轻、军龄短，连个胡子都还没有长齐呢，还真就是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使不上劲。”
    三人正说着，只见钟亚希一拍手上的军用地图，又自言自语地大声说：“D团一是战术不当，二是疏忽大意，最致命的是最后一条，那就是一遇上有事儿干部怕死，惊慌失措，没了章法，做出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决定！”
    钟亚希这么一拍和大声嚷嚷，还真吓了大刘和于珍一跳，大刘赶紧问他说：“什么最致命的错误决定啊？”
    钟亚希看着大刘、邹科长和于珍他们，说：“就是成建制的突围，硬碰硬！一个营的兵力在没有兄弟部队接应协同的情况下，就去硬碰硬越军的一个半团，还死往一个方向突围，往一个坑里跳，深陷进了敌人预先设立好的包围圈里，最后还打成了添油战术，咋不最终落得被一一肢解和全军覆没呢……”
    大刘不理解地说：“钟参谋，你要这样说我认为你就不对了哈，不成建制突围那咋办呢？哦，合着我们真要是遇上了这种事情，你是想我们大家都分散突围，你就不管我们了，你自个办法多肯定跑的出去，那我们和于队长她们怎么办呢？我看你这个人的思想有大问题啊！典型的个人机会主义加逃跑主义。再说重一点，你这更是贪生怕死只顾自己的性命逃跑！还什么我们都是革命战友，革命军人无所谓就无所惧，我看你就是在骗人，你豁死我们还真有一整套歪理呢！”
    (待续)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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