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起云骤 第四回 李元和谪返山东 严家女三难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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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树摆影婆娑,日倒水光音度度,无酒空把杯承影,因念佳人似久酌。”
只见在夕阳之下,大河之上一行船只缓缓东行,在为首的一支小艇上隐约见一人背负双手站在船头正自独吟。“元和,现已进山东地界了,如何思乡情绪还这般浓烈。”赵戚从船舱里走出,来到李元和身后说道。“想当日李某离家时家中妻子已有三个月身孕,如今我离家亦有近半年了,也不知娘子是否已经生产。”
“哈哈,这莫非便是所谓的近乡情怯罢。”“赵兄见笑了,李某当日离家来赶考时便思着能够衣锦还乡,如今竟被一纸诰命谪回山东,做得个什么昌邑令,真是无颜再见山东父老啊!”“元和切莫悲伤,经这多日相处赵某心知元和胸中深藏沟壑,日后必成大器,元和若有心日后不妨来河北,赵某甘为元和副将。”“哈哈,赵兄便不怕我当真随你去了吗?”赵戚听闻,正色道:“李兄若肯去燕夏,燕夏便有何惧凉王。”李元和笑道:“赵兄确也高看李某了。”
“赵将军怎会看错人,李兄大才,煜早已敬服,今李兄被皇上谪回山东,正是另择明主之良机,李兄可切莫错过了。”只见胡煜亦从舱中出来,缓缓道。李元和却未回答,只是低声吟道:“落夕远山近绿水,绿水映面寻青衣,青衣抚琴思故土,故土遥望尽落夕。”赵戚叹道:“明日便至关山,在那里你我也将分道了。”李元和道:“是啊,你们便北上了,只期望日后再见罢。”说罢,转身进舱中去了。胡煜与赵戚相视一眼,赵戚微叹口气,也进舱去了,胡煜独自言道:“若非赵将军赏识,我今日恐怕亦与元和兄一般了。”说罢,亦随他们进去了。
话分两头,却道大宇皇一纸诰命将李元和谪去做昌邑令后,对王、韩、杨三人自是恩宠有加,不光恩赐府邸,更是在短短一月间,连升数级,王贯柳由一正五品翰林院编修直作到元华殿大学士,官居正二品,杨云从正五品候补吏部左侍郎升作太傅,领吏部尚书衔,韩子贵更是拜为荆南节度使,辖领长沙、武陵、桂阳三郡兵马,便在李元和离京后不多时既往任上去了。
却道这日早朝退朝时,群臣出到宫门皆是一脸喜气,原来是太子下月便将要大婚了,太子妃便是朝中元老严开源严国老的长女,唤作严小婉,而严开源还有一女唤作严小蓉亦将于其姐同时出嫁,便是嫁于新任太傅杨云,这日早朝便是议定此事,众臣在宫门外纷纷向严国老与杨云二人道贺,严国老自是喜上眉梢,二女皆嫁得佳婿,杨云亦是欣喜,一来可与太子于一日大婚,足显圣上恩宠,二来早便听闻那严家二女长得是闭月羞花,更兼知书达理。
便在二人正开心之时,突见有一人奔至严开源身侧,对严开源耳语半天后,只见严开源面色一滞,道:“岂有此理,哪有考婿一说。”杨云一听,忙道:“国老,不知有何事?”严开源苦笑道:“我家那两个女儿不愿便这样嫁了,竟提出考婿一说,还说若不应了她们,她们情愿终身不嫁。”杨云顿时笑道:“哦,却又不知考婿又是如何个考法?”严开源说道:“她们说是分别在二人所居小院门上、房厅门上、闺房门上各自设了三关,只有过了三关方能迎娶她们。”杨云道:“哦,这倒也有趣,不如先去看看是怎样三关。”严开源道:“此事怎好玩笑,待你我入宫禀明圣上再说罢。”说罢便回身往皇宫中去了,杨云无奈,也只得跟随前往。
“哦,严国老,果真有此事?”大宇皇奇道。严开源忙道:“启禀皇上,小女有罪,竟敢罔顾圣命,老臣管教无方,还请皇上责罚。”大宇笑道:“哈哈,若是一朝太子与堂堂太傅连女儿家设的三关都闯不过,还有什么脸去迎娶人家。严爱卿,不必惊慌,此事便如此定下了,大婚之日,先闯三关。”
却道杨云回到自己府中,正觉有趣,家人传报王贯柳来访,杨云忙出门迎接,王贯柳直截了当,大声笑道:“杨兄好福气,竟得娶佳人,恭喜恭喜呀。”杨云亦笑道:“哪里哪里,如今谁人不知那严家两位小姐给我与太子设了几道难关,只怕是赔了夫人又丢人啊!来来,先到堂上坐下,来人,上茶来。”王贯柳道:“杨兄切勿小瞧了这二位红颜啊,她们出的第一关便已将我难倒了。”杨云奇道:“究竟是何许难题,竟连王兄也无策。”
王贯柳接过杨府下人递过的茶,细细抿了一口,方缓缓说道:“这严大小姐的第一关出得是‘君德’,至于这严二小姐嘛,呵呵。”说罢,却又慢慢的喝起茶来,杨云急道:“王兄莫卖关子了,快说罢。”王贯柳这才说道:“严二小姐出的题是‘臣行’,如何,这第一关好过否?”杨云沉声道:“说实话,这题目看似容易实则困难,无论如何解答都未免失之偏颇,这严家双姝果真不愧才女之名。”又道:“那王兄可知第二关之题?”王贯柳笑道:“这第一关我便过不去,如何得知第二关啊?”说罢,将手中茶饮尽,道:“这茶真正是好茶,好了,在下告辞了。”说罢,起身便走,杨云无奈苦道:“王兄请慢走。”起身将王贯柳送出府门,只听得王贯柳走了不远便喊了一句:“杨兄若不能迎得美人归,在下可便要去向严府提亲了。”
“五帝治国以道德,三王治国以礼教,五霸治国以刑权,道德失之以宽,礼教失之以流,刑权失之以酷,德礼教刑权,譬如五行之德,一德失之,五德俱损,是以君之重莫在乎于衡,失之以衡,君亦失之,得之以衡,乃至王道。妹妹,你看依太子所答可过得了关?”
“姐姐,怕是你自己已欲使太子过关了罢?”“讨厌,妹妹你不也是一样,你看杨太傅写来的‘夫人臣荫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豫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虚心尽意,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如此者,大臣也。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行事,以厉主意,如此者,忠臣也。明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君终已无忧,如此者,智臣也。依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赠遗,食饮节俭,如此者,贞臣也。国家昏乱,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臣也。此谓之六正之臣行’怎样,妹妹也让他过了罢?”严小婉笑道。
那严小蓉嗔道:“便让他过了这关又怎样,下关他可未必能过得了。”严小婉道:“妹妹如今可是盼着杨太傅能过得三关娶了你罢!”严小蓉也笑道:“姐姐心中想的和蓉儿也并无两样罢。”说罢,两女便在闺房中嬉闹起来。
却道当今太子承佑与杨云早早便来至严府内等候,过不片刻,有下人来传:“二位小姐请太子殿下与杨太傅前去回答第二关题目。”承佑太子笑对杨云说道:“杨太傅,看来这第一关已过了,走去看看第二关又有什么难题。”杨云亦笑道:“太子殿下先请。”
承佑太子便起身往二女所居后院走去,走到一半却又回过身道:“杨太傅好心计,叫孤去打头阵啊。”杨云一听,面色竟然一红,忙快步跟上,与承佑太子一齐来到二女所居小院之内,二人一看,见大门紧闭,左右门上各贴有一张纸,左边那张上写“琴棋书画”,右边那张上写“柴米油盐”,杨云与承佑太子见之一愣,先前带二人前来之家人指着右边这道题道:“这道是出给太子殿下的,另外一道是出给杨太傅的。”
杨云轻轻一笑,取过笔来,上前在左边这张纸上写道:“琴瑶哪知苦几许,棋坛未曾逢胜局,书洒笔墨淋漓尽,画中美人伴青云。”写完将那张纸撕下交与那家人递了进去。却见承佑思索半天,方提笔写到:“洛阳西市之市价,柴一担一十六钱,米一石百二十钱,油一升百八十钱,盐一斗千三百钱。”然后亦交由那家人递进去。
二人在外等了半晌,只见房门突得大开,二人忙走进去,见大厅两侧分别是一间小室,室前使帘挡住,只听左侧里传来女儿声音:“杨太傅既已甘拜下风却如何又进来了?”杨云笑道:“小姐如何说在下甘拜下风了?”那帘里女子亦笑道:“杨太傅却也来考教小女子了,你方才所写的琴瑶哪知苦几许,不知苦几许,不就是个甘吗?棋坛未曾逢胜局不就是个败吗?败又同拜,书洒笔墨淋漓尽便是说杨太傅你下笔若有神,其中便暗含一个下字,画中美人伴青云,青云相伴如风去,可不就是甘拜下风吗?不知小女子答得可对否?”
杨云拱手道:“二小姐果然好才情,不过杨某这几句里可还有另层意思!”左边帘中的严小蓉疑道:“哦,那却真得请教了。”杨云振声道:“琴瑶哪知苦几许,所谓人生苦短,这句暗意是一生字,棋坛未曾逢胜局,未胜却又未必一定是败啊,杨某这句意思是逢棋必平,此句暗藏平字,书洒笔墨淋漓尽,笔墨已尽,所书所写已是终章,终者最也,此句便藏一最字,画中美人伴青云,此句一看便知是画中女子便是杨某心中爱慕之人,此句便是一个爱字,连在一起便是杨某欲向二小姐所言。”
严小蓉默默一吟,嗔道:“你这人,哼,你别得意,你可还有第三关未过呢!”杨云轻笑道:“二小姐此言差矣,方才杨某不是已过了第三关吗?”严小蓉奇道:“你何时过了?”杨云道:“方才二小姐不是说向杨某请教吗?杨某竟将其当作第三关来作答了,早知晓小姐并无此意,杨某便不该多说话了,这下可是亏大了!”严小蓉一时竟无语,半天才道:“哼!你这人也忒赖皮了。”杨云忙道:“二小姐你可是错怪杨某了。”
话未说完,只见左边那帘子缓缓掀开,那严小蓉慢慢从里面步出来,只见得严小蓉头上虽盖了红纱,却也依稀见到面貌,而身上所着嫁衣更衬得人比花红,只听严小蓉欠身施礼道:“蓉儿拜见夫君。”杨云一惊,忙道:“二小姐请起,二小姐请起。”严小蓉起身娇嗔道:“你这呆子,还唤人家二小姐。”杨云连忙道:“是,是,娘,娘子。”承佑太子一见,上前笑道:“哈哈,恭喜太傅得偿心愿。”只听右手帘中传来声音:“却又不知太子殿下心愿为何?”
承佑太子略一思索,却道:“其实我并不想做什么太子。”右边帘中的严小婉问道:“哦,难道太子殿下不愿承担苍生大业?”承佑微笑道:“若不是为了天下人的柴米油盐,我宁愿每日只需关心自家的柴米油盐。”说完,话音一顿,道:“还请严小姐出第三关的题罢。”那严小婉却道:“太子方才不是已答过了吗?”承佑太子稍稍一愣,严小婉便又道:“太子殿下心系天下苍生疾苦,婉儿愿终生服侍太子,还请殿下勿怪婉儿刁难之罪。”承佑太子忙道:“你这么好,我岂会怪你。”说罢,顿觉自己话中语病甚多,杨云也道:“太子殿下,咱们彼此彼此啊。”说罢,杨云与承佑太子齐声大笑,而严家姐妹也是窃笑不止,这两对新人自是甜甜蜜蜜拜堂成婚不提。
却道李元和从汶水顺流东行,不多日已回到家乡泰安城郊的徂徕小镇,方一进镇,便有人将李元和认了出来,上前说道:“李官人,你回来的可正巧,你家夫人昨日刚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命可是真好啊!”李元和一听,惊道:“当真?”那人忙不迭点头,李元和直向家中飞奔而去。待来到家门口,只听得屋里一阵阵婴儿哭声,李元和大喜,夺门而入,屋中李元和的家人一见李元和回来,都愣住了,待李元和进了卧房内方才反应过来,都一窝蜂的涌进屋中。
待众人进里屋来,只见李元和正抱着婴孩,坐在他妻子的床前说道:“夫人,辛苦你了,都怪我没能及时赶回来。”只听他妻子微抬起头,轻声说道:“是相公吗?回来了就好了,外面可不好过罢。”这时一个老汉走上前说道:“元和,刚好你这么快便回来了,快给我孙子起个好名字罢。”原来这人是李元和的父亲,李元和听罢,沉吟半天,突的想起那日在白马寺那个老僧和自己说的那句谶言:“璃本天成物。”便道:“就叫李天成。”
正所谓“璃本生就天成物,敢笑沧海不丈夫。”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