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楼台  第二章(二)傲讽官场智渊明解绶辞官 笑谈帅营莽元正信口开河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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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渊明不语,他深知眼前这位文友,官欲旺得怕人,不过发些牢骚罢了。此恰是两人绝难相容之处,陶渊明暗暗称奇,与自身淡薄官场相形之下,对这位故友并无一丝小觑之意。倒并非那两万大钱,实是人性使然,或为文性使然。颜延之黑地里大老远跑来彭泽找陶渊明,故交也好,会文也罢,陶渊明岂能坐视不管?
    陶渊明原地不住踱步,缓缓道:“这股势力不可低估啊。”
    颜延之疑道:“什么势力?”
    陶渊明一笑道:“延年兄弟久居江州,难道看不出徐羡之、傅亮、谢晦还有领军将军檀道济之流党附太尉刘裕,视当今如小儿。他们要干什么,魏有司马昭,当朝自有刘寄奴(刘裕小名)!”
    颜延之刚端起的茶杯手微微一抖,警觉地朝庭外暗中望望,压低声音道:“元亮兄,不要命了么!”
    陶渊明道:“怕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寄奴奸险小人,前依附刘牢之,北府起事,羽翼未丰,便对刘牢之横戈相向。与刘毅起事北伐南燕、南平卢循得以复掌晋权,因嫉恨刘毅用诸葛长人和司马休之,随后又以阴谋之法连杀诸葛长人司马休之,以兄弟、属众之血腥为价登上高位,恬不知耻,尚敢称太尉!此等不义、不法、无情、无性之辈,直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岂知这苍天朗朗,老天爷照应着呢!延年兄弟,今日我陶渊明撂一句话在此。有朝一日若寄奴小儿不颠覆了大晋河山,你斩了我这三寸舌去!”
    颜延之回身将房门关上,道:“元亮兄,此非我辈所议所想之事,切不要因言招祸,否则,悔之晚矣。”
    陶渊明道:“延年怕了么?”
    颜延之暗暗嘘了口气,擦擦头上冷汗道:“怕又怎样,不怕又能怎样。”
    陶渊明一笑道:“你猜今日谁来过我这彭泽弹丸之地?”
    颜延之惶惶摇头。陶渊明撩衣往椅上一靠道:“贵阳公来了!”颜延之惊道:“刘义真?”陶渊明点点头。颜延之道:“他来做什么?去了哪里?”陶渊明道:“这是一着暗棋,亦是一招明局。寄奴想瞒天下人,却瞒不过我陶渊明!去年,刘寄奴西征后秦,留心腹刘穆之掌控朝政,可你知道不知道刘穆之病了,病入深肌!”
    颜延之道:“刘穆之病了与刘义真有何关系?”
    陶渊明道:“有何关系?关系到大晋江山鹿死谁手,关系到刘寄奴登天之道,关系到刘家世族及徐羡之、傅亮、谢晦等奸佞之辈的身家性命!”
    颜延之愈听愈是糊涂。
    陶渊明喝了口茶,将茶沫子吐在地上,道:“刘穆之一死,朝内大权毕定旁落,刘寄奴以盖天之功,雄居朝野,当今怕不怕!刘寄奴身经百战之身,岂能不知此理,他若不抢在刘穆之大权假手朝廷之前回朝,等待他的无非两种结局。”
    颜延之道:“哪两种?”
    陶渊明冷冷道:“不是他杀,就是自杀!”颜延之闻言,陡觉后背一阵阴冷。
    陶渊明道:“刘寄奴身在关中,心在建康。刘义真驾居长安之日,正是刘寄奴东返朝纲之时!”
    颜延之方才大悟:“不过,刘义真一个毛娃娃,他懂什么?后秦关中局势混乱,岂是他能镇守得了的?”
    陶渊明笑道:“他不过是个坐纛儿的将军,不要忘了,刘寄奴麾下战将如雨,谋士如云,调拨几名大员协助刘义真,岂是难事?”
    颜延之原以为陶渊明不过是个官场屡屡碰壁、文才如日中天的狂傲之客,不料对局势有这般入情入理的透彻剖析,不由大是敬畏。“不过,我倒觉得刘太尉不可能有犯上之意,或许天下妒贤嫉能者多矣,捏造些骇人不实之词亦是常事!”
    陶渊明扫了他一眼,道:“自古功高震主,威胁皇权者有善终的么?建不世之功,赏无封之赏,为臣事君,只有死路一条。要么雄居九尊,要么归隐山林,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才是历朝历代贤人存身之道、保命之道!刘寄奴征孙恩、定南燕、平卢循,功勋盖天,还要西征后秦,无丝毫激流通退之意。他要做什么,他要当皇帝!”
    蓦地,窗外一道刺目的闪电凌空袭来,风声骤起,窗棂档上的桑麻纸发出呼拉拉的声响。颜延之吓得全身如沐冰雨中,愣怔半晌,头上身上早已湿透。
    陶渊明笑道:“不过一番狂语罢了,延年兄弟切莫在意。”
    颜延之长舒一口气,竭力抑制狂跳之心:“元亮兄倒非虚言,倒非虚言。只不过离我们太远了,不去想它也好。”
    陶渊明道:“言归正传,延年兄,想不想当官,还想不想平步青云?”
    颜延之颇为尴尬地笑笑:“官当不当倒在其次,我实在不愿做那贪官污吏罢了。朝廷方面尚可应对,大不了辞官不做,我只不想被老百姓在背后戳我脊梁骨骂娘!如此为官还有什么意思!”
    陶渊明道:“其实郡内征粮却非难事。”
    颜延之闻言大喜:“元亮兄快快救我!”
    陶渊明道:“他徐羡之既能以朝廷之诏令,你为何不可在郡内以徐羡之军令行之?江州一郡自古富甲天下,富豪商贾云集,他们手中有的是粮有的是钱!”
    颜延之狡黠一笑道:“元亮兄不是教我带人入室抢粮吧?”
    陶渊明笑道:“送你一个字,不过事成之后,你以百斤江州老窖待我,如何?”
    颜延之道:“百斤算甚么,欺我小气么!”
    陶渊明大笑:“一个字,借!”
    见颜延之不解,陶渊明又道:“向富绅士门假徐羡之名义借粮,以三年为期,许以三分利。我料三年之后如若刘寄奴当朝,徐羡之必定官运亨通,到时谁敢向他要粮要钱;如若三年之后徐羡之败势,更是无从谈起。如此一来,既省了郡内百姓赋役之苦,又可狠狠地敲那些奸商坐贾一杠子,何乐而不为?”
    颜延之一听,面露难色:“如若徐大人得知,下令责罚如何应对,这可不是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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