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故人 第35章 醉中痴只如初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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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晴师太一行待要悄然离开剑门关,但行不过一箭之地,却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李络并几个门客赶了上来。李络赶到面前,下马揖到:“久闻峨嵋派掌门师太大名,今日万幸相逢,岂能匆匆别过?在下已备下素席,恳请师太暂且留步,容晚辈们一表仰慕之心。”
李络虽非武林中人,毕竟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论年龄虽比悟晴师太略小几岁,却也不至于自称晚辈。悟晴师太见他折节相交,待要拒绝不禁面有难色。萧承影与她相处略久,知她不善交游,便开口说道:“师太性喜清静,最不耐俗事烦扰。你那许多朋友吵吵嚷嚷,还是免了吧。”
李络笑到:“掌门师太是世外高人,在下岂敢怠慢,早已另选了上房款待。那些江湖朋友虽是俗人,若师太不愿相见,他们也绝不敢前来骚扰。”言罢再三相邀,意甚恳切。
悟晴师太几番推却不成,萧承影当即冷然说到:“李大庄主,你为了自家私事,封关断路,害得往来路人挨饿受冻,耽搁了行程。你有这结交朋友的功夫,不如好好安顿那些无处投宿的百姓吧。”他言辞殊不客气,想李络怒而不逊,这便正好离去。
谁知李络微微一怔,却诚挚说到:“惭愧惭愧,都是在下一时心急,万没想到这一层,做事欠了妥当。”当下便吩咐门客前去安置百姓。
萧承影又道:“李庄主有心,师太自然记得。我们尚有要事在身,既已耽误了几个时辰,还须连夜赶路才行,这便告辞了。”
李络连忙劝阻:“唉,几位之所以耽误行程,都是为了在下的缘故。此刻天色已晚,山路又不好行走,万一路上有个闪失,不是令在下一辈子不得心安吗?”
萧承影笑道:“李庄主多虑了。以掌门师太的武功,这区区山路怕什么!”
李络道:“是是,这自不必担心的。只是……几位姑娘身娇体贵,兄弟你又被内子所伤,虽然并无大碍,但又何苦如此辛劳?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明日我着人安排快马赶路,决计不会误了要事。”
话说到此,当真盛情难却,单说客套话只怕是脱身不了,萧承影便望向悟晴师太,瞧她拿什么主意,若还是坚辞,那便只好说:“李庄主虽然好客,奈何强留反成仇,今日还没有学会吗?”这等刻薄讥讽的话语一旦出口,李络涵养再好,当着众人必也忍耐不得,只是峨嵋派却难免从此积怨了。
悟晴师太瞧瞧诸人,皆是一身风尘的疲惫样儿。别人尚且静待她决断,薛凌湘却已一脸求恳,扭住悟晴师太的袖口低声说到:“师父,都累了一天啦,这要连夜赶路不知走到什么时候呢。我们又不急一天半天的,不如……不如就留下吧。”
悟晴师太叹道:“唉,李庄主如此诚意相邀,那我们就叨扰一宿吧。有劳李庄主费心了。”
李络大喜,当即引众人回到剑门关,安顿在关楼楼上一处僻静的客房中。这客房甚大,内里连通三间卧房,陈设虽然简单,却十分净洁。李络便在外间布上一桌素斋,延请众人入席,其间曲意款待、百般恭敬,那也不必多提,只是这一桌素筵虽是青菜豆腐之类的普通菜肴,竟是做得十分精致可口。想这深山雄关之中,哪有此等高明的厨子,倒难为李络用心了。
悟晴师太感念盛情,不得不应酬一番,席间李络请教起武功,她也不吝私学,知无不言。李络虽广聘拳师,到底难得名家,自知悟晴师太的指点于己大有裨益,当即又再起身拜谢:“师太武功固然高明,更难得是襟怀磊落,不吝赐教,在下实在感激钦服!”悟晴师太还礼道:“不必客气。”
两人谈说甚久,许多相熟宾客来寻李络,当中便有秋木道长与金三娘等人。门外伺候的小厮本来得令不让外人前来打扰,却也不敢相拦他二人。秋木道长当先闯进屋来,见了悟晴师太,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笑道:“我道李庄主去了哪里,原来是在此相陪峨嵋派的贵客。悟晴师太,怎的到了此地也不来会会老朋友。”金三娘也上前招呼,说到:“好多年不见,我可是老得不成样子了,师太竟一点没变。”
悟晴师太微微一笑,便即起身行礼,客套了几句。李络见他俩闯来,原恐触怒了悟晴师太,待见他三人竟是旧识,这才放下心来,居间应酬。
那金三娘与悟晴师太打过招呼,又向座中瞧去,眼光在薛凌湘与沈红露的脸上转了又转,忽向悟晴师太笑道:“这就是那两个女娃吧,薛姑娘与沈姑娘?哎哟,都长得这么大了,又美貌又水灵。”薛沈二女见她认得自己,虽然心中诧异,却都起身行礼。金三娘又笑道:“到底是师太调教得好,温文大方,又懂得礼貌,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将来不愁嫁个好郎君。要是给亲妈养大了,嘿嘿……”
话说到此,却停住了,眼见悟晴师太有不愉之色,金三娘只是干笑。二女听她说到嫁人,自然羞红了面孔不去理会,但只沈红露心中疑惑:“我与师姐都是孤儿,她说什么亲妈,难道竟然认识我们的爹爹妈妈?她若认识,师父也该认识,怎的从来没提过?”想到自己从未谋面的父母,不由一阵心潮起伏。
三人寒暄了一阵,李络便哄秋木道长与金三娘回酒筵去了。然而峨嵋派掌门莅临一事,不多时便不胫而走,人人皆知。一时之间,除了一些自惭身份卑微的粗鲁汉子,前来拜见结纳的武人络绎不绝。这些人大都一手捧着酒碗,一手拎着酒壶,上来便先敬三碗酒,既是盛情拳拳,悟晴师太自不好推却,少不得以茶代酒回敬几杯,又都见上一面,略说几句话。
悟晴师太不胜其扰,但又恐怕得罪了江湖同道,心中委实烦恼。两个弟子自然知道师父的心意,薛凌湘把脸一板,对李络说到:“饭也吃过了,武功也给你提点过了,现下我师父要睡觉,你快出去,叫你那些朋友也别来聒噪!”悟晴师太责备道:“凌湘!你忒也无礼!”
沈红露道:“师父,您要打坐休息,就由徒儿下去应酬那些江湖朋友吧。也免得叫人说我们峨嵋派妄自尊大、不近人情。”悟晴师太皱眉道:“两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也不像样子。况且江湖上的粗人,岂是你几句话就应酬下来的?”说着不觉眼望萧承影。这一路由他出面打发各种尴尬俗务,照顾众人周全,竟自成了习惯。
萧承影见状,不得不答应道:“师太放心,我会照料两位师姊的。您和易姑娘就早些休息吧。”薛凌湘一翻白眼,只动嘴唇不出声音地说到:“谁是你师姊,不要脸!”萧承影只当没看见。
当下李络陪着三人下楼来,只见关内的空场上摆了几十张圆桌,众多江湖豪客大吃大嚼,喝酒行令,好不快活热闹。场地边缘布置了十几桌,却专是给行路人吃用,那等官兵守卫也在营房中自摆了几桌。众人见了李络,纷纷上来与他招呼亲近,也有人安慰劝解,也有人一味溜须逢迎,也有人谈起生意往来,也有人当场做媒,种种不一而足。
李络一一打发了,便向群雄引见三人,由沈红露问候众人。众人听闻是峨嵋派的高徒,又见两个姑娘相貌秀美,一派天真模样,心中先有了几分好感,虽然见不到悟晴师太,倒也未生嫌隙,纷纷前来结交。沈红露平日里便留意江湖人物,此时派上用场,竟将许多人都叫出了姓名来历,更兼她心思细致灵巧,说话十分中听,讨得人人喜爱。
但有一件,江湖豪客惯好以酒承情,若得亲近几分便要劝人喝酒,沈红露却是应付不来。她既没喝过酒,听人说句“不喝便是瞧不起”,便不知该用何种辞令来推却;若逢有人存心不良,特特想将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灌醉了,那更是无法推脱。
便逢此时,萧承影只得接过酒碗,说到:“峨嵋派戒律精严,门下弟子虽未出家,却一概不得饮酒,这一碗酒我替她喝了。”仰脖便是一碗酒下肚。若有那等不依不饶的,便道:“兄弟厚爱之情,大家都理会得,却谁也不想见到两位姑娘被师父责罚吧?”再罚几碗下肚,旁人自然无话可说了。他明知许多人巴不得赶紧醉倒他,却仍是碗到酒干,并不推却。在他心中,这两人但能好好对待丝桐,替她们挡些酒水又有何妨?
且说李络招呼完了外场的朋友,便走到空场边一处营房里来,款待群豪之中较为亲密尊贵的客人。秋木道长、金三娘、常镖头以及另几个拳师尽在座中,众人一面吃喝一面谈话,不多时便即谈到了苏颦。
金三娘笑道:“这姑娘长得貌比天仙,大家即便没见着脸,那也知道决计不差的,不过李庄主,老姐姐劝你一句,天下美貌的女子多得是,娶妻还当娶德为先。”常镖头当众为苏颦所败,心中多有不服,当即接口到:“不错,好比从前李夫人那般温良贤淑,方配得上李庄主这样的人品家业。苏颦嘛,哼!也不必再去想她。”
秋木道长向来不近男女之情,对李络苦恋苏颦颇有些不以为然,哈哈笑到:“依老道看,天下的妇人都一个样,年轻时候长得美的,过些年还不是面目可憎?性子贤良也好泼辣也好,总归只知道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实在惹人心烦。李庄主,她不理你才是最好,待你招惹上了,整日婆婆妈妈啼哭吵闹,悔之晚矣!”
金三娘笑骂到:“呸!怎见得妇人如此不堪?你个贼老道自不娶妻,却来乱放狗屁!”又向李络道:“老姐姐认识的姑娘多不胜数,李庄主若是有意,无论怎生年轻美貌又温柔又贤惠的,都包在老姐姐身上,还怕没有胜过苏颦的吗?”
李络斟酒自饮了一杯,只是苦笑不语,但觉满座好朋友,却无一人知心,真是十分无趣。他应酬了数巡,便着门客招呼嘉宾,推说酒醉自去了。不料甫出房门,方行得几步,却被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