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故人 第34章 应长记金风玉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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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陡生,厉无咎吃了一惊,正要收招去拦,钢鞭却已呼啸着越过他去。苏颦猝不及防,忙将腰肢向后软软一塌,仰面堪堪避过,却不料那钢鞭末端陡然吐出一张细爪,钩住她的青箬圆笠一挑。那圆笠翻转着直入高空,围观诸人齐齐一声惊呼,惊呼之后又有几分喜悦,不约而同地一齐瞧向苏颦,要瞧她怎生容貌。
谁知苏颦在圆笠之下竟然还戴着一层薄薄的面巾,众人“啊”的齐呼未落,不由又纷纷发出“咦”“呀”“哎”等等惊疑、惋惜、失望的诸般叹息。然而圆笠脱去,一时长发流散,垂拂腰畔,顿增妩媚;那一双眼睛到底也露了出来,只见明眸流波、顾盼盈盈,即便是含怒蕴恨,也依然令人心动。
那些年轻子弟无分男女,大多看苏颦去了,沈红露却问:“师父,这人使的可是唐门鬼爪鞭?”悟晴师太赞道:“你眼力不错。这等鞭中暗藏飞爪的古怪玩意儿,正是唐门的拿手武器。”言下颇有不屑之意。沈红露道:“闻说唐门年轻一辈中有名为光、明、磊、落的四名弟子最为出众,却不知这是不是其中的哪一个?”
那出手偷袭之人正是唐门四大弟子中的唐义磊,他向厉无咎笑道:“这小妞美得很!兄弟,咱们加把劲儿,扯下她的面巾看看脸蛋。”苏颦怒恨交加,呵斥道:“好啊,你们就一起上吧!”厉无咎正要辩解,苏颦手中黑伞已如遇狂风般猛然旋转,带起急雨般一阵铃声,蓦地扬手飞出。
厉无咎凝神以待,唐义磊却怪笑着猱身扑上。黑伞飞至半途,突地如花绽开,四枚伞骨飞速脱出,分袭二人,原来竟是四枚光溜溜的精钢剑刃。唐义磊手挥钢鞭打落两枚飞剑,还想着欺身近到苏颦面前,却不料伞骨上系着柔韧无匹的透明天蚕丝,落地之后又回旋飞起,反袭他的后背。唐义磊觉察晚了,一时应对不及,后背上便被割开了两道极深的伤口,仆倒在地上。
厉无咎翻臂向天,短刀舞开银屏,斜斜荡开了另两支飞剑。苏颦双手圆舞,黑伞忽地收起,四枚飞剑在空中盘旋一圈,突又当面袭来。厉无咎只守不攻,荡开了刺向自己的两枚飞剑,但见唐义磊似乎无力招架,只得飞身上前,右手持刀格开一枚,左手出掌推向另一枚飞剑的尾端。
劲力到处,这枚飞剑本已斜斜落开,不料半途中却似活物一般扭了一扭,依旧转向唐义磊胸口。眼见厉无咎救护不及,坐在场边的一个老道士一拍木椅扶手,连人带椅腾空而起,恰恰落在唐义磊身旁,伸指夹住了那枚伞骨。
这老道士正是青城派的长老秋木道长,他在蜀中素有名望,众人不由都叫了声好。秋木道长说到:“大家都是看在李庄主的面上,没有当真伤你,你却出手就要人性命,未免也太狠辣了吧?”说着大喝一声:“去!”手指弹出,几枚飞剑登时倒飞而回,反袭苏颦。
苏颦扬手一招,黑伞复又撑开来,激旋着回落到她手中,她身姿曼妙地原地旋了一圈,那几枚飞剑便刷刷刷地尽皆收回伞中,空余一阵银铃轻响。
只这一招之间,场中已聚起许多人,瞧着唐义磊的伤势,不免纷纷责备苏颦下手太重。苏颦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心中虽然愤怒难平,却也知道对方人多势众、纠缠无益,当下收起黑伞便走。秋木道长喝道:“背信悔婚、逞凶伤人,一句交代也没有就想走,天下可没这个道理!”他身子从木椅上弹起,一跃落到苏颦身后,伸手抓她右肘。
李络眼见局面越来越僵,当即就要上前劝阻,只是被几个门客友人拦住,纷纷说是苏颦武功高强必然无恙,倒教她挫挫锐气也好。李络也不知如何才好,心内多少总还是盼着能留下苏颦来,一时竟呆立当场。
苏颦斜踏一步,扬起伞尖挑向秋木道长掌心,秋木道长变爪为掌,一掌拍开黑伞。秋木道长掌力雄浑,苏颦不愿直当其锋,便舞起黑伞,使开一套似剑法又似枪法的奇异招式,忽张忽合,仗着旁人莫知其奇,与秋木道长斗在一处。
秋木道长一来顾忌她是李络的未婚妻子,二来自重身份,不肯全力以赴对阵一个后辈女子,于是竟自拆了十数招去也奈何不了苏颦,暗自生出许多焦躁。这时只听金三娘说道:“苏姑娘,女儿家必当温柔恭顺为好,你还不住手?”一面从腰间解下细长的软剑,“我刺你左肩魄户穴啦!”
那魄户穴在背后肩胛处,苏颦面向金三娘,不禁微微一怔,想她如何刺得中。这一迟疑间,金三娘已忽地到了面前,手中软剑虚虚晃晃向苏颦刺来。苏颦不守反攻,回伞斜挂金三娘前胸,金三娘手腕一抖,那软剑倏地缠上伞身,就势便向苏颦手臂卷去。苏颦忙撑伞震开金三娘的软剑,不料那软剑荡到一旁,忽地反拧回来,转到她肩后。苏颦万不料金三娘模样粗鄙,武功却着实不弱,一惊之下只得前跨两步避开这一剑。
金三娘一边出招,一边说到:“秋木道长,这女娃性子又泼又野,我们做长辈应当好好教导一下才是。她的伞儿厉害,您老替我掠掠阵。”秋木道长原不愿两人联手,但听如此说,长辈指教后辈也并无不妥,这便也向苏颦出手,只是他掌上不使内劲,但求困住她的黑伞而已。
苏颦在两人合围之下,顿觉压力大增。金三娘的剑法颇为奇特,那软剑总是自不可思议处刺来,苏颦一时未摸着门道,竟被她赶得连连前行,拆过十几招之后,却是离关楼渐渐远了。苏颦心中急躁,突然甩起水袖,露出一双白嫩的纤手来。先前拼斗多时,她双手始终笼在衣袖之中,这时显露出来,恰好似两朵莹润的白莲凭空绽放,教场外旁观诸人的心跳都不由顿了一下。
苏颦握住伞柄一拧,左手上便多出一把碧油油的细剑,使开一套小巧绵密的冰心剑法,缠住金三娘;右手全力催动黑伞狂舞疾旋,忽收忽展,一时只见伞影漫天,虚实莫辨,真好似黑云压顶一般。团团黑影之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吟,竟是六枚伞骨齐出,几道寒光犹如怒龙游走,一道直刺金三娘,其余尽奔秋木道长而去。
伞出之时,苏颦满腔郁结,忍不住长声悲啸,回荡在山谷间。厉无咎仿佛骤然省悟了什么,脱口惊道:“这伞是万……”他生生咽下口中话语,蓦地飞身上前,一面以刀掌相助秋木道长应付那几枚飞剑,暗中却又挡住秋木道长出手,不让他反击苏颦。
就在几人一心专注为战之时,唐义磊忽然从地上跃起,不顾后背血流如注,抖起鬼爪鞭打向苏颦面门。苏颦一人应对金三娘与秋木道长,本已分身乏术,只得手腕一翻,分出一枚飞剑攻他胸腹。这飞剑去势甚疾,唐义磊原应回招自护才是,不料他竟只腾起略避,却任由伞骨伤及身躯,依旧冲向前来。见他如此不要性命,苏颦也自吃惊,钢鞭转瞬已近得身前,急切间再难以抵御。
唐义磊哈哈大笑:“小妞儿,快让爷瞧瞧!”鞭尾的鬼爪弹出,抓向苏颦的面巾。
千钧一发之际,萧承影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挽住了鞭尾。饶是他被这一鞭之力扯得趔趄了几步,掌心也被扎破,却是不松手。远处旁观的丝桐见挺身而出的人竟是萧承影,一时惊叫出声。这下事发突然,金三娘与秋木道长见有人趁势偷袭,不禁暗自惭愧,当下都各自罢手,苏颦立即收回伞骨、重持黑伞。
萧承影挡在苏颦身前,只笑到:“老兄奋不顾身,只为了看佳人一面,小弟实在佩服佩服。只是我却见不得人家被你们这许多人欺负!”一句话尚未说完,万万没想到苏颦竟然猛地挥伞斜劈在他肩头。
萧承影不意受此一击,当即向前扑倒,更又被苏颦一脚踹在腰间,重重摔在地上。他惊愕地扭头去瞧,但见苏颦借了一挥一踏之力,身子倒飞而起,惊鸿般瞥了他一眼,便转向城楼上投去。
城楼上的卫兵早得了长官的指令,要相助一位贵人封锁关隘,不许任何人出得剑门关去,但此刻见了苏颦翩翩飞来的妙态,若不是神迷心醉,便就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拦住这样仙女似的人物。
眼见力尽将坠之际,苏颦玉手轻扬,伞中飞剑激射而出,直钉在关楼的立柱上。苏颦当即借力荡起,凌空翻转身子,腾上了关楼屋顶,倏忽收回飞剑,顿时便没了踪迹。一瞬之后,只听得关楼外侧响起一连串惊呼,想必苏颦已跃出剑门关去,倒叫关外等候的百姓吃了一惊。李络望见苏颦越关而去,情不自禁追出几步,但心知追赶不上,只得驻足叹息,一时伤心若死。
萧承影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只觉肩颈腰背无处不痛,但想苏颦得以脱身,心中却自是欢喜。待他回屋会合了悟晴师太等人,众人便悄悄启程上路。萧承影背起丝桐,听她在耳边悄声嗔道:“你又不要命了,可没受伤么?”
萧承影轻笑道:“没事的。”
丝桐道:“那是人家的家事,你何必插手?”
萧承影道:“我见了不平之事,忍不住就要管管。”心里却不由想着苏颦:“我看她跟我一样,都是孤身一人流落江湖,无依无靠,受人欺负,但愿她以后快快活活的才好。咦,奇怪了,我们素昧平生,我知道个屁,怎地可怜人家起来?”他的眼前浮现出苏颦的面容,那时她独力抵挡秋木道长与金三娘,又遇唐义磊偷袭,双眸之中自然流露出凄楚无助又愤怒不甘的神色来。便是那种神情,一瞬之间打动了萧承影的同情之心。
丝桐嗔道:“我瞧你就专爱管美貌姑娘的闲事。”话一出口,不禁诧异自己酸溜溜的语气,心内一阵羞惭。
萧承影回过神来,嘻嘻笑道:“不错,不错,你就是第一个!”
丝桐脸上微微一红,暗怪自己方才竟失了分寸,便不肯再与他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