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如梦令 第三章: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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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将那张落枫古琴呈上,单简轻轻拨弄琴弦,听到这张古琴发出的琴音后舒眉一笑:“此琴稀于世,极合《水龙吟》。”
宫中忽现大风,大风卷起沙路上的黄沙,在空中盘旋飞舞,仿佛巨龙一般。其风随琴声而动,忽缓忽急,变幻无常。飞沙若龙腾九天之状,其形随风变化,颇为奇妙。齐朔虽未见那水龙之景,但看见这飞沙之舞,却也暗自称奇。齐仁与其他在场之人更是面露喜色,颇为震惊。
此曲接近尾声,果然如同单简所言,若非这等稀于世的古琴,便奏不出这水龙吟的大气恢弘。
“果然是绝世曲,大气磅礴,仿若能合天韵。”齐仁说完端起酒杯,敬单简道:“可汗方才的弹奏出神入化,朕当敬此杯酒。”
单简端杯起身,笑言:“天子真乃知音之人也。”
此时入纳左相贺若仪也起身说道:“请天子和在座诸位移步庭中,共赏可汗赠予天子之礼。”
齐仁听后问道:“哦?不知是何礼,竟需行至庭中方能看到?”见对方笑而不答,便心中略有所期地迈开脚步。
众人来到庭中,刚才的那阵风将沙路上的沙粒吹乱了,宫人们正在清扫。此时贺若仪命人取来入纳国特有的龙吟埙,开始慢慢吹奏起来。
如龙吟般的埙声响起,又是一阵风起,天地突然昏黄,地上四散的黄沙化作一条巨龙随风而起,吓得清扫的宫人们四处乱窜,匆忙寻找地方躲起来。沙龙在空中盘旋数圈,其目炽若含火珠,忽朝齐仁而来,伴着一阵飞沙扑面,众人不敢前,唯有齐峰和齐朔将齐仁挡在身后。那龙与二人正面相对,众人皆被飞沙迷了眼,被风吹得左倾右斜,龙吐出的热气扑面而来。锋利的牙齿和凶恶的龙脸显现在他们面前,而后随着一声龙啸,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埙声渐灭,沉云四散,等众人回过神来,沙路与先前无异。众人周身皆是干干净净,那条龙不见踪影。众人再次惊叹,齐朔也相信这书中所写并非空谈,不禁叹服。
齐仁更是大悦,他对这段吹奏所生之奇景颇为好奇,一直以来他遍寻天下之曲的遗迹却一无所获,就连入北歌这传说中的遗风也未曾有如此景象出现。
一行人便又一路小声议论,纷纷称赞地回到席间。齐朔仔细回想当时所听的那一段,却只是零零碎碎的几个音,根本无法连贯。不知是当时自己受了惊吓,还是未曾仔细听。
“方才惊扰天子,还望天子莫怪。”贺若仪行礼以示诚心致歉。
齐仁笑逐言开地说道:“无妨,今日得闻此曲见此景,朕心甚悦。”
“是吾之幸。”
齐朔此时起身行礼后问齐仁和单简:“不知父皇和可汗可否容许齐朔请教贺若丞相些许问题。”
齐仁想着齐朔怕是也有心去问他心中所想之事,便笑着看向单简,单简笑着说道:“二皇子但说无妨。”
“不知此曲由来何处?”
“此曲乃入纳遗风。”
“哦?此话怎讲?”
贺若仪说道:“这埙本是古物,传承至今,历经数朝。一月前入纳圣山惊雷至,劈开巨石,石中有碑,碑上有字,乃入纳先祖所刻。研读多日,方得此化龙音。先祖书其由来,方知此音乃先祖所得,系《天下之曲》。”
齐朔越发惊讶,又问道:“那贺若丞相可知,这《天下之曲》,源自锦国?不知入纳从何而得?”
“入纳先祖乃锦国晔郡逃难之人,其中一人,曾为半虎军。”
“可据悉半虎军之后仅有少数人记得些许音调,纵使入纳先祖曾有人为半虎军。如何能得如此完整连贯的残曲?”齐仁也曾派人搜寻过半虎军的后人,可至今无果。若是半虎军能泄露天下之曲,那齐超然定会有意规避,当年也不见半虎军中有人能记住哪怕一句完整的曲调,如今入纳吹奏的这段,怎会是《天下之曲》的残卷呢?
“自然不记得,碑文提及先祖依稀记得些许音律,因自幼长于晔郡,郡中人好习歌舞,故对音律有所得。后经数十年苦心参悟,终有所获。”
“既然如此,为何要封之于石碑而非流传于后世?”
贺若仪说道:“据史书所载,先祖尝立碑于圣山中,碑立三日后忽降惊雷,生天火,七日后方熄。先祖惊,以问方士,方士言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先祖不忍毁,故命人以土石覆此碑,终生不启。后世人畏之,遂历数朝,渐为人所忘。”
齐朔想了想,齐超然当年亦是如此。仅弹奏过一次,便终身不再弹奏。这《天下之曲》当真存在,可既然是天机,入纳为何敢再次提及,“那如今贺若先生复奏此曲,不怕泄露天机吗?”
“此乃天意,已证其言。如今亦只奏过两次,入纳也仅在下一人能明其音。凡听之者,仅记得残音,亦毫无用处。若天降大灾,贺若仪一人足矣!”
齐朔方才紧皱的剑眉舒展开来,当年听过齐超然弹奏之人亦是如此,而贺若仪此时的这等坚定,让他在贺若仪身上,仿佛能见到史书中的齐超然的几分气韵。
他心中一阵欢喜,若是能从入纳得此遗风,对他全《天下之曲》当大有裨益。此时齐峰看着贺若仪,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心想他当真有些胆识。
单简双手端起酒杯对齐朔说道:“得见二皇子亦是好乐之人,且造诣颇高,如此年纪轻轻,当真难得。在此,我想敬二皇子一杯。”
齐朔也端起酒杯回礼:“不敢当。”
单简笑起来时极为亲和,他双眸中所露出的并非威风凛凛的君王气场,反而像一个隐士一般。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席中,向齐仁行礼后说道:“今日前来,实则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天子成全。”
齐仁虽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早就对这入纳遗风有所盘算。他在音律上的造诣比齐朔高太多,但先前的疑问齐朔早已帮他一一问过。如今单简又自己提出要求,他自然乐意至极:“可汗来此便是客,依客所求,本就是应当。”
单简说道:“如今两国交好,又以乐相和,故所求之事,与乐有关。而这乐并非普通之乐,乃是《天下之曲》。石碑中提及先祖得以参悟而能全此段之缘由,乃在晔郡。故今日便是请得天子之允,准贺若丞相领我入纳数名乐师入晔郡一月,寻此缘由。”
齐仁听后眉心生壑,晔郡近北荒,“能全此曲处,只有北荒。”。他一直苦苦寻求的答案,在入纳这有了转机。《天下之曲》的传说并非皆是假的,若入纳乐师参透玄机得到了此曲,那入纳将来定是一大祸患。若不许他们来此,面子上的事情倒是可以搪塞,毕竟锦国为尊,但想凭借锦国之力参悟,断不能成,毕竟这些年白白葬送的那些冤魂便是最好的证明。他思虑再三,过了半晌后说道:“入纳乐师入锦国一月自然可以,可晔郡乃锦国国疆,虽有北荒大漠相隔,但为流寇所扰,且乐师从西南关至北境路途遥远,若有何事恐怕不便。”
“入纳自会备足人马干粮,不给锦国徒增烦恼。”
齐仁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汗太过客气,既然入锦国境,亦是入纳重臣,那锦国自当从优待之,增派兵马,护其周全。至于入纳的兵马,可在边关待之,毕竟锦国城池数众,街巷百千,入纳的将军虽精通兵法,对此定不熟悉。若是行错了路,恐怕耽搁的可不止一月。”
单简嘴角抽搐了一下,笑着说道:“难得天子思虑周全,入纳却之不恭。”
宴席结束后,入纳使臣离开,半月后贺若仪便会带着乐师前来。
入纳使臣离开后,翌日齐仁便召群臣相商此次派兵前往相迎之事。
“父皇,儿臣愿意前往。”齐朔一身月白色的朝服显得好生俊逸,平日里的儒雅之气也有了些许气魄。
齐仁饶有兴趣地说道:“为何?”
齐朔脑中始终只有音律,也不知世故。对他父皇这句提问,权当是简单的问话,却参不透个中玄机。他说道:“儿臣在乐上有些许造诣,入纳与锦国因乐而交,儿臣与入纳乐师同去晔郡,一来可与之交谈以固邦交,二来可前去寻能全《天下之曲》之法,一举两得。”
齐仁皱起了眉头,“朕不过在言派兵之事,何时说过与乐有关?”
齐朔先前便不能理解,父皇既然如此好乐,且曾对《天下之曲》如此痴迷,自然应当派锦国乐师一同前去。可父皇没有,只说派兵前往,定是有心却不便言说。既然如此,他懂音律,让他前去岂不正好。可听齐仁这句话的意思,他当真只是单纯想要派人前去护他们周全。如此良机,齐仁为何要错过?
齐朔想说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此时齐峰走了出来,“父皇,让儿臣去吧!”
齐朔看向他,齐峰平日里并不与他争,二人一个在礼部一个在兵部,也无丝毫冲突。可今日这不是要让他难堪吗?齐峰朝他笑了笑,齐朔则朝他那俊朗的脸白了一眼。
齐仁心中最不愿的,便是兄弟相争。但他并没有对齐峰此举感到反感,而是对齐朔说道:“朔儿,百国朝宴还未结束,你便多费些心思在准备朝宴上吧!”
齐朔心中颇为不甘地回到原位上,齐峰说道:“父皇,儿臣愿随乐师一道前往晔郡,其因有三。”
“三自何来?”
“其一为国,其二为民,其三为家。”
齐仁笑着说道:“愿闻其详。”
“其一,贺若仪为丞相,邻国之相至此,自然不必父皇亲迎,锦国丞相忧心江山社稷,无暇前往,群臣中,儿臣以皇子身份前去,最为合仪。且显诚意礼遇,此乃大国作风;其二,父皇已向入纳言明由锦国护送,断不可有一丝闪失。若是有何不测,不仅丢了锦国颜面,子民亦会有所累,儿臣在兵部任职,可应对此事;其三,百国来朝之时,定需有皇子赴宴,二弟又在礼部任职,比儿臣更能替父皇分忧。”
齐仁说道:“说得有理,不知丞相觉得如何?”
韩墨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躬身说道:“臣无异言。”
齐仁心想,韩墨果真惜字如金,不过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便又问其他大臣,“那可有人有何异言?”
齐峰话已至此,其他大臣自然不会再有何怨言。齐峰的话说得如此满,反驳这三点中的其中一点,都是对这皇子的不敬。便一齐说道:“大皇子所言有理,臣等无异言。”
“好。”
退朝后,齐朔气冲冲地往宫外走去,齐峰在身后追了他好久才跟上。
齐峰搂着齐朔的肩:“为何如此生气?”
齐朔不开心地挣脱了。齐峰又说道:“好在尔在礼部任职。”
“哥哥可是怕若是在兵部,练就了一身本事,此时早已刀剑相向了?”
齐峰笑呵呵地看着齐朔撅着嘴生气的模样,齐朔更加生气地走了。齐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若身处兵部,何须请命。”
齐峰出发的那天,齐朔没来送他。他在城门带着一队人马出城的英姿,恐怕当今锦国上下无人能及。无需昂首装轻狂,自有威风做衣裳。一声令下车马行,气胜将军魄为王。
作者闲话:
什么?竟然是齐峰去的,那齐朔怎么会遇到楼先生呢?(后续会交代为什么后来齐峰变成了叔父,他年纪明明比齐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