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阮文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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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握过幸福的手,
幸福的手应该是女性的手,
能够包容男性的手。
我忘记了性别,
但没忘记向幸福伸出手。
——墓草
“雷尔夫,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法学院的人都这么说,”雷尔夫向我强调,“你见过只用两年时间就把法医学的课程修完的人吗?”
既然说了是Giga出来的人,我倒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了。
“就因为这个?给人起”怪胎”的外号?太无礼了。”
雷尔夫似乎也意识到这么说不对,摆手表示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再见到Shaw时,是在微生物学科的课程上。
本校的当家专业——尤其是非医疗临床生物专业。
我惊讶他居然和我选了同一门专业!
因为理查德教授的缘故,这门学科吸引了许多学生;也因为理查德教授的缘故,让很多学生对这门专业望而生畏。
我主修心理学,父亲希望我选择临床生物学作为第二专业。
天知道这门课程有多艰难!特别是被告知还要攻读硕士和博士!
即便我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奈何发号施令者,是我的父亲——我总没办法违拗。
我趁教授不备,溜到Shaw身边坐下,今天他没戴眼镜,比起第一次见面,略去了几分书卷气。
“嘿,你也在修这门课吗?”
他抬头看我,“阮文越?”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印象中我似乎并没有向他提到过。
“试卷上写的,”他像是猜到我的心思,“是叫阮文越吧?”
“是,”他记得我,这让我很意外,“抱歉我还不知道你叫……”
讲台上响起教授的声音:“是Shaw来了吗?”
他站起身,鞠躬:“校务处的麦格夫人让我来露个面。”
一席话引得学生们纷纷转头过来——逃课逃得这么嚣张的,还真是少见。
教授却一点也不恼怒,只说:“理查德的实验课很辛苦吧?”
理查德教授是本校临床生物学专业的博士导师,讲台上这位教授负责的是本科阶段的教习。
“还能应付,”他一脸云淡风轻,“怠慢了您的课,请多包涵。”
“无关紧要,”教授摆手示意他坐下,“刚才讲到哪儿了?”
经前排同学提醒后,教授继续他的课程内容。
“你叫Shaw?”
“嗯。”
“你都跟理查德教授做实验了,怎么还来修本科课程?”
“校委会不让跳级。”
“那你……”
“我在实验室连轴十几个小时了,能让我歇会儿吗?”
“好的好的……请便。”
他的脸上不见丁点儿笑意,语气礼貌又冰冷,像换了个人。
那天明明还对妄图轻薄他的女孩儿报以和善的微笑,怎么今天就变得……天才都是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他也不再理我,直接趴在桌上,头埋进手臂里,呼呼大睡。
一直到下课铃响,学生走光了,还不见他醒,我坐在他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连轴十几个小时……”早先听说那位博士导师很严苛,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心理学的课程已让我自顾不暇,现在又添了一门临床生物学,实在是欲哭无泪。
父亲对我的期许实在太高,我很想停下来歇一歇,太累了。
“变态心理学?”
Shaw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坐起来看着我手里的书。
“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请你吃饭,这本书借我看看。”
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同我商量。
“这……”
倒不是不行,可是我下午要考这门学科。
“一顿饭的时间就行了。”
“这只是下册,还有……”我指着旁边的上册。
“够了,”他站起来,走到教室门口,转过来问我,“走不走?”
我赶忙收起书,跟上他,“好,好。”
那餐饭他基本没怎么动,也不跟我说话,只当我不存在,中途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出来时座位上已经没人了,只剩餐桌上的书,和底下压着的两张纸币。
一个学年的学习课程,不到一个小时,被他通读一遍。
翻开书时,我发现上面画满了知识重点,倒是对下午的考试很有帮助。
他不仅是那次考试帮了我,在我和白人同学打赌的一次实验上,他也帮了不小的忙。
不过从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没再见到Shaw,而他的名气,却在不断高涨。
要不是学校发生了那件意外——枪击案,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再有任何交集。
天才和普通人之间,总有一道隐形的隔离带。
之后他跟随理查德教授去了亚洲做学术交流,再见面时,已经隔了两年之久。
除开接机当天,我将提前备好的礼物交到他手中,往后的日子里,我们就很少再见了。
回国后的Shaw成天忙着医院的临床实习工作,还要应付理查德教授的实验,连校委会通知他去参加研讨论坛,都没找到人。
法学院在另一个街区,同社会学院隔着大约半小时步程——我主攻社会心理学,属于社会人文类专业。
我依然惦记着那次《变态心理学》的测试,因为他顺手划出的重点,让我破天荒拿了个A。
确实该好好谢谢他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替我通过了考试。
想请他吃顿大餐,或者请他去马场游玩——雷尔夫发出的邀请。
Shaw在法学院名气很大。
这我能想象到。
打听一圈下来,所有人都知道Shaw,却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这倒是稀奇了。
“可能在解剖室也说不定。”
教师休息室里,助教热心地给我指了解剖室的位置,听到“解剖”两个字时,我心里不免咯噔。
那些人体组织,总会令我产生不悦感。
解剖室的门闭着,我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时,门突然打开,跑出来一个女孩儿,脸色很差。
她朝洗手间奔去,里面很快传来一阵干呕和水阀被拧开的冲水声。
隔着掩开的门,我看到十几个学生,穿着白色外套围站在一处。
“常规的系统解剖需要开颅腔、胸腔和腹腔,取病理检材,建立在系统解剖基础上,再进行……”
Shaw正在给学生上课。
这倒不稀奇,早在他还没随理查德教授去亚洲之前,就有过被偷懒的老师抓去帮忙代课的经历了。
见到我进来,他打断讲话,轻轻推了推眼镜,问我:“选修法医了?”
经过那次枪击案后,我们虽然不常见面,关系却比从前亲厚很多。
学生们转过头看向我时,我才注意到,他们竟然围着一具盖了半身白布的尸体!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猛然冲进我的鼻腔!还有一阵阵泛上来的恶心!
我明白那个女孩为什么会如此急不可耐地往洗手间钻了……
等到我解决完胃里的翻江倒海后,Shaw站在门口,递上纸巾。
“谢谢。”
“你这状态,要修法医学,恐怕有点难度。”
他满脸和颜悦色,又和临床生物课程上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就好像一个身体里,住进两个不同的灵魂,一个冷淡礼貌,一个温柔亲切。
“我是来找你的。”
“嗯?有事吗?”
我眼角瞥见那班学生正站在教室门口——他们在等Shaw。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你先上课?”
“好,”他点头,走到教室门口,又问我,“要一起吗?我已经让人把遗体封回去了。”
我点头,跟着他进去。
心理学、生物学、法医学,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有其相通之处的。
“局部解剖是针对出现损伤的区域来进行,一般先从胸腹部着手,接着是颈部和头部。”
幻灯片上出现的图片,依旧让我不敢直视,倒是Shaw的声音,实在悦耳。
“胸腹的解剖较之头颈来说,操作起来比较容易,头颈部位的组织血管丰富,需要通过开胸腹,放出部分血液,便于后续解剖和观察。”
十几个学生里,女孩子不算少,眼神几乎没离开过他。
“说吧,找我什么事?”
法学院的校舍离校区不远,步行穿过一条街就是了。
“一直想跟你道谢,”回想起那天持枪匪徒闯进来时的场景,我依旧后怕,“还有就是,挺抱歉的。”
“抱歉?”
“总之,期末我朋友做东,想邀你一道去圣塔安妮塔赛马,他家在那里有自己的马场,你要是不愿去,我也想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而且你不是已经谢过我了吗?”
我知道Shaw说的是什么,在他和理查德先生回国那天,我去接机时,送给他一把德国HKP7手枪作为礼物。
“那是送你防身的,算不上什么道谢。”
他冲我笑了笑,我差点踩到水坑里。
“总之……还是要正式向你表示谢意,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请你吃饭吧?”
“今天恐怕不行,我还有些事情,抱歉,改天行吗?我请你。”
“好,”我知道他很忙,也不好再邀,“那……圣塔安妮塔的赛马,你会来吗?”
“来。”
我发誓,要是知道Shaw那天说的事,是指在布朗士区枪杀偷渡客,我绝对会阻止!
之后,Shaw照旧上课、做实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实在是个怪人!
临近期末,雷尔夫再次提及赛马的计划。
我重新去邀请Shaw。
他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棉质的居家服,“进来吧,正好有新舍友了,介绍你们认识。”
新舍友?Shaw住的是单人公寓校舍,名额由校委会挑选,能住进来的都是本校顶尖学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
Shaw的新舍友,居然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是……”Shaw略想了想,看着那个金发小少年,“他是我的小朋友,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