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阮文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46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我没有握过幸福的手,
    幸福的手应该是女性的手,
    能够包容男性的手。
    我忘记了性别,
    但没忘记向幸福伸出手。
    ——墓草
    我第一次见到Shaw是本科二年级,在克劳德教授的期中考试上。
    当时,他拿着试卷进来,周围立刻响起女孩们的惊呼。
    他和我一样,也长着一张亚洲面孔,却是亚裔少有的那种长相。
    我要如何形容那种脸呢?
    大概就是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绝对的焦点,甚至是一张足以让人忘记种族、血统、基因的脸。
    即便我是男人,也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各位,克劳德教授托我负责这次考试,时间两个小时,请上来拿一下试卷。”
    他说完,似乎是为了缓和考试的紧张气氛,冲台下学生们笑了笑。
    于是,女孩们的惊呼变成了狂热的喊叫。
    直到现在,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张心理测量学的试卷,我是以怎样的心情答完的。
    一副好看的面孔,总会为他人带来愉悦的正性情绪体验,并驱使其产生一定程度上的接近意愿——无关性别。
    社会心理学称之为“面孔吸引力”。
    我当时的心情就是如此。
    他安静地坐在讲台上,低头写着些什么,时不时推一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
    整个考场不算安静,他也并不十分严苛。
    当交谈声有些大了,他会抬起头,举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个“嘘”的动作——吵到他了。
    整整两个小时,没人提前离场,我是最后一个。
    “之前听克劳德教授说,他的学生考试用时都很短,两个小时基本用不完,看来这次的题目很难啊。”
    交卷子时,他同我说了以上这些话。
    我完全没料到他会和我讲话,“可能……可能比较难吧,至少我觉得并不容易。”
    “那祝你好运。”
    他说完,把卷子折叠规整,椅子收好,转身离开。
    我追上去,问:“嘿,你是教授的助手吗?我从前好像没见过你。”
    “不,我在医学院研修,碰巧听过克劳德教授的课。”
    “医学生也要修心理学吗?”
    “我修的是法医学。”
    “法医学?!”声音忍不住提高几个度,我即刻意识到失礼,“抱歉,我只是看你年纪不大,没想到……”
    选择法医专业的人并不多,因为这需要同时具备法学和医学的知识,加之欧美法系国家大多实行验尸官制度,对法医的专业考试极其严格。
    本校的法医学就更不必说了。
    四年的工科课程,五年的医学课程,以及五年的临床病理住院医实习,通过考试后,才能进入法医局正式实习。
    他说在医学院研修,意味着前四年的工科课程已经修完,可他看起来,年纪比我还轻。
    “年纪?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吗?”
    冒昧地将话题拉到了年纪上,我觉得自己很无礼,再次道歉:“实在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探听你的私人问题,只是……”
    “用不着道歉,我不觉得你冒犯我,”他发音很标准,流利自然的美式口音实在悦耳,“下次聊,再见。”
    他礼貌地冲我道过别,匆匆离开。拐角处站着的几个女孩,已经等很久了。
    身材火辣、穿着奔放的年轻女孩,总不免引来男人轻佻的口哨。
    看到他被拦下来,我起了观戏的心思。
    多数亚裔的文化教育中,并不十分重视性教育——或者说是羞于谈论性教育。
    比起经过“性革命”洗礼的西方国,这些亚裔学生,总是怯懦的。
    我常听身边的朋友在谈起亚裔男子时,总会嘲笑他们没有一点男人的样子,“主动示爱的女人,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我厌烦听这些家伙讲述各自的恋爱史,似乎谁在女孩臀部盖过的章多,谁就是胜者。
    如今见到Shaw被女孩们堵住,我竟期望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或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然而事与愿违。
    他站在女孩们面前,保持礼貌的距离,露出得体的笑容——我想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他的笑。
    这一笑,围住他的女孩们忍不住捂着嘴,手指缝隙流出的惊呼,引来周遭人围观。
    “抱歉,我有急事,能让我过去吗?”
    虽然是征求的语气,可他的身体早就绕开,从围堵中走出来,然后转头,笑道:“谢谢。”
    留下那些人傻愣愣站在原地,如同被下了蛊似的。
    他的笑容很温暖,却分明令人不敢逾越。
    我期待着能在学校某处,可以再次同他相遇。
    能进入这所常青藤学府研修的人,几乎都是学术界的佼佼后辈。
    这么说倒不是自夸,毕竟当初我考这所大学时,也历经过无数的磕磕绊绊。
    四年的本科生活,我过得很辛苦——在这里,没有一个学生是轻松的。
    当我临近毕业,准备好进入社会时,父亲一个电话过来,通知我:“我希望你能把硕士和博士的课程一并修完。”
    父亲在我眼中,向来是高大威严的代名词。
    虽然这会很吃力,可他老人家的要求,我从不敢拒绝。
    我想,或许有一天父亲也能像认同Shaw那样,认同我。
    在我本科三年级的那个暑假,父亲升任UN安全理事会委员,为了庆祝,全家去了那不勒斯度假。
    在那里,我们遇见Shaw,我向父亲引荐了他。
    在父亲升任UN前,供职于驻美外交部,那时母亲常年在家,替父亲尽孝公婆,夫妻二人能见上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我的父母都是典型的东南亚人。
    直到爷爷奶奶过世,父亲才把母亲接到身边,然后有了我。
    父亲让我以公民的身份留在这个国家,享受西方文化的熏陶教育。
    只是我骨子里总还有对东南亚的憧憬——那片我从未踏足过的土地。
    我的血液、我的基因,分明显示我是个亚洲人。
    这原本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可那群讨厌的白种人,总喜欢将“gook”(注:对东南亚人的蔑称)这样的词加诸在我身上。
    久而久之,我像讨厌我的国籍一样,讨厌我的基因。
    我试着健身,增肌,试着让自己的身材看起来与我的欧美同学们无限接近。
    事实证明,是有效果的。
    不过不排除那些妄图挑衅我的人,是畏惧我的肌肉,才不敢口出恶言。
    总体来说,结果是好的。
    我后来才知道,Shaw的年龄,竟比我小了整整三岁,也就是说,他进这所大学时,可能都不满十七岁。
    “他是天才吗?”
    室友雷尔夫听到我自言自语,问:“你在说谁?”
    “一个法学院的学生。”
    雷尔夫家在东部经营一所巨大的马场,去年他原本计划着邀请我去做客,马场却突然出了意外。
    驯马发性,将观光的游客踩伤,听说有好几个年轻人都在那场事故中送命。
    好在他的父母提前买了商业险,否则很难支付得起这笔赔偿金。
    做客的计划也不得不推迟。
    他问我:“你说的是法学院特招进来的那个人吗?”
    “特招?”
    本校自建立以来保持的招生传统,四年一个名额,不必经过考试,却严苛得很。
    即便四年一个名额,招不满也是常有的。
    他靠着椅子,称赞:“对,校委会亲自选进来的,啧啧,真了不起啊!”
    “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这个我不清楚,我又不去法学院上课,不过隐约听说是Giga出来的,所以就……你懂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全球顶尖的高智商俱乐部。
    雷尔夫继续说:“听说这个家伙很奇怪,像个……怪胎。”
    好扎耳的称谓。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