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节四十四·澧口大雨,闲汉说枫桥镇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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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界城向东走约莫五六十里处有一处天然港口,乃是澧水入海之处,古来字有其名,名曰澧口。澧水者,源自青木峰,乃天下最奇险之地,也是最灵秀不过。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修士欲往青木峰寻奇灵巧物,盖因其天险异常,每每望而止步,故为修界一大憾事。
再说这澧水入海口,澧口者,因地势极宜,百多年来向东往东海而去的,南下顺流而去或去往海上诸岛的都从此处出海。然,近来却发生了怪事,这一年四时从来往来茂茂的澧口港竟然一夜之间叫猛涨的澧水冲得水位高涨,好些处码头都不能使了。
如今本是冬季,等闲不会有什么大雨,却不知何故竟连续下了十来日的暴雨。更怪的是,这暴雨不在别处下,只在许界城周遭,恰好这澧水就穿城而过,可不就泛滥成灾了。
许界城也百多年的历史了,早先建城之时有修士参与规建,区区暴雨自是奈何不了,却苦了周遭小镇村庄,哪有许界城那样受修士青睐,自是房基低的地势低洼的,没一个没被淹了个痛快的。
好在此时快入冬了,北地本也没人冬天往地里撒种子的,只是大雨突如其来,许界周遭被它搅得人仰马翻,好些日子都搞明白这雨到底是何故。
又说许界城东面的那个大港澧口,那澧口虽小,却往来之人众多,早先也为方便治理曾经设过县,县不大,又没得修士看上,建得马马虎虎。加上这处从没有澧水泛滥过,有些年份雨水大了,河堤上修修补补也能混过去。如此,自是没有料到有朝一日澧口竟被澧水淹得船都行不了。
如此以来,整日里在澧口找活干的那一摊船工脚夫一不留神就险些被这一波一波突忽而来的水一通淹了,幸而他们各个机灵,水性好,跑得也快。可是澧口淹了,他们活计也没了,这些人往日里上午得了钱,下午便好花得一干二净,没几个有正经营生的,本来靠着澧口吃口饭自是不成问题,可这饭被贼老天给砸了,一个个愁天愁地,不知怎么好。
有些个人愁了几日,自是西去许界城找活计了,人总是要吃饭的,也不能就这么干耗着。有些个人却仍旧镇日里躲在房檐下发愁,雨也不见小,水也不见退,除了脚夫力士这活计也不会做别的,便想着哪里有冬天里这么没命下雨的道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下到几时。
这样的想的,着实有些个闲汉,这几个闲汉白天胡混着,晚上便找处没人的空房子睡下,倒也没有把他们冻死。却说这雨下了几日后,终于小些了,眼见雨停有望,闲汉几个都觉有些盼头,不由得心内生喜。谁料就小了一日,第二天又狂风暴雨起来,夜里电闪雷鸣,好不霸道。
这些闲汉见雷雨如此这般,难免心灰意冷,又有一些觉得没甚盼头,想着干脆也去许界城找活计算了。闲汉中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夜里不知在哪里弄来几坛子酒,喊来大伙一同吃酒。一则天冷这酒能暖身子,不至于被窝冰的睡不着,二则酒壮英雄胆,也叫他们仗义一回,扫一扫近些日子的怂气。
众闲汉每人都得了一碗,饮几口,果然酒气上脑,心里的郁气这就去了几分。酒过三巡,有人道:“说起来这雨,极不寻常,众弟兄可知几日前枫桥镇也发生了一桩大案?”
立时有人问,何事何事,快与我等说来。
那人见自己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自是得意一番,本想拿捏几下多听一些好话,却没成想问他的人竟然疤脸,他自觉吃了人的酒,不好拿大,便将听来的一五一十的说了个囫囵。
告诉他这话的是前几日赶去许界了的一个码头上的船工小子,那小子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本也知道不了什么大事,但是他因为人机灵会说话,恰就跟一些船老大关系好,这话便是船老大听来的。船老大却是听乘了他船的修士说的。
说枫桥镇上,有一天突然桃花都开了。这都入冬了,哪有桃花这个时节开的,不管路过的人还是镇上的人都觉得怪,有道是事有反常必有妖,镇上几位耆老一见赶忙合计一番,叫人去许界请修士来看,他们凡俗人等看不出来的,修士却未必不能,若有妖邪作祟,也可一并除去。
许界城离枫桥镇不远,一日必能到了。镇上命两个壮汉连日里便去了,他们骑得是好马,走得是大道,一日一个来回都有的。那两人也是碰巧,进城便碰见了一位十分潇洒的修士,修士闻言当即随他们去了。那两壮汉大喜过旺,让出一匹马邀修士同行,可那修士却道你们先走,我自能比你们先到。你道如何?
疤脸听了不屑得很:“还能如何,必是那修士有飞天遁地的法宝,一日千里。”
说话的人忙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只是那修士却是解下了自己佩剑,冲天而去,那两人正在马上飞驰呢就见一道残影,咻地人就不见了,好不壮观。”
众人听罢嘘声,纷纷说这说话的人好没见识,不就是御剑而行,许界城往澧口多了去了修士,经常有人御剑,谁没见过似的。
说话的人憋得脸通红,心道,小爷就没见过,要你们管。嘴上却不敢说。众人见他眼睛瞪得溜圆,就知道他定是没见过,纷纷说他见识短。他本来眼睛就大,这么睁圆了当真应了那句眼大如铜铃,好生有趣。
溜圆眼比他们几个闲汉年纪小些,平时就跟着这一众人混口饭吃,自是敢怒不敢言,气的喝了一口酒,这才继续。
枫桥镇的两个壮汉骑马飞驰而归,他两人卯足了劲儿,终于在天黑前进了镇子。可是才进镇口便觉不对,你道如何?原来是天已经黑了,这镇上乌漆墨黑,跟三更末一样,竟一盏灯也无。他二人自是发觉不对,骑马进了村率先都回了家,却发现他们一家老少都睡过去了。
疤脸急问:“一个村子都睡着了?”
溜圆眼道:“一个村子都睡着了,只有那刚赶来的修士没睡。”
疤脸道:“那修士何以没睡?”
溜圆眼道:“你问我,我去问谁?至于那修士,却也不是人一叫他就来的,原来他本来就打算要来的。”
众人忙叫他快些说,溜圆眼喝了口酒,得意洋洋的又说下去了。
却说那修士有一同门,两人本约在许界城相会,谁知道他同门不知怎么跑到了枫桥镇去。他等在许界城也等不到人,这时候那两个壮汉来许界城求助,他一想自己同门也在那处,便赶来了。
两个壮汉自是不知道的,赶着到修士那处寻人,正看到那修士还有好几个躺在镇上客栈的修士。原来他们也都睡着了。唯有那修士一直没有睡着,他道这村中的树必是邪人作祟,当即便出门寻那邪人而去了。
“后来呢?”
溜圆眼叹气:“后来那两个壮汉也睡过去了,谁能知道?”
“那修士呢,睡也没睡?”
“却没有。”
便有人道:“这话不对,没人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修士没睡的?你怕不是在编故事寻我们开心呢吧。”
溜圆眼赌咒道:“我怎么知道到底什么缘故,若叫我猜透了说不定早就进了修真门派做修士老爷了,何苦跟你们啰嗦。我是听那小子说的,我要是骗你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着呢,外面轰隆一声,这是一声响雷。那溜圆眼方才说完天打雷劈的赌咒的话,雷声一响,当即吓得六神无主,嘡啷一声,连手上的酒盏子都落了地。
疤脸忙道:“何必因小事生气,要我看,八成是后来他们睡醒了,才有人传出来的话。”
众人都道,是极是极。心里也是怕万一应了那赌咒,岂不是他们一道陪葬,当即呸呸呸几声,忙说他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
他们这厢乱哄哄的,那溜圆眼却已经回过神来,摇摇头,又点点头,方道:“有人后来当真醒来了,却不是都醒了,码头那小子跟我描画,说镇上有近一半都梦里断了气,发现时候人都冷了。那桃花也一夜之间败了,残花被狂风暴雨一卷,什么都没剩。却是无妄之灾。”
疤脸听了喃喃道:“原来竟是这般……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