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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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配!”
鄙夷之语犹响在耳畔,秉敬晨猛然张开双眼。他缓了缓神,再度抬起手端视着左手袖口外侧的裂痕。
剑刃竖劈下来,坎破了亵衣,近乎划伤手臂。而这只才不过是一险,紧随其后的挨在腹部的一踢,对方着实卯足了全身的气力。他当即摔飞出去,卧躺在地动弹不得。兀的咳出一口血来,如此一番动静震得心肺俱疼。
“秉家刺客不过如此。”对方将长剑插入剑鞘,居高临下语气傲慢道,“你凭什么?你不配!”
于此之前秉敬晨从未留意过自己往来长安城和星罗棋布之间行径的规律,不料竟是被对方摸得清清楚楚。候在山林路旁,只待自己经过,不由分说便拔剑刺来。动作之快,不容自己出扇。招招致命,却又手下留情。他猜不出那人是何身份,也忆不起来与他有何仇恨,更捉摸不透他所言的“不配”意旨在何。
破衣服易补,可受的内伤怕得需静养好一阵子了。
眼见到了正午,秉敬晨解散了读书的众门生,阔步走出观星阁。环顾一巡,秉慕沄不知何时偷跑去了哪里,早已没了身影。他一宿无眠,现下只困得脑胀目眩。昨夜的脏衣服未换,饭桌上断是避不开秉元春的眼睛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尚不觉着饿,便径直回去了卧房。
道是闲处光阴易逝,倏忽便至清明。
按照习俗,焚香祭酒。
依次将先祖的牌位虔敬跪拜过去。却不晓得是为何人而跪,又是为何人而拜。
秉氏一族,墓碑不落一字,坟下仅衣物留存。有姓,无名,不晓生辰卒月,不详生平事迹。
尚处少不更事年岁秉敬晨就询问过秉元春,衣冠冢与寻常人的墓有何不同。那时秉元春似有解释,道若要细究起来,并无二致,百年之后皆是魂归处。
待用过早膳,家中再无他事。
秉敬晨寻思着自己半月有余不曾踏出过星罗棋布,便决定去长安城中玩乐一番。他主意已定,匆忙往博棋楼去与管早早打了声招呼,竟是讨得了一锭银子来。窃喜将银子揣进怀中,前脚方踏下小楼的台阶,迎面就遇见了秉元春。他慌忙收敛起嬉笑,恭敬行了礼。静候了一时,见秉元春并无动作,便准备开溜。哪知脚还未抬起,却被秉元春一把揪住衣领,猴子似的拎起在了半空中。
秉元春忧虑在面,欲言又止。顿了顿,指着他鼻尖警示道,“你若再敢像上回一样喝个酩酊大醉回来,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哪能有人天天请我喝酒。”秉敬晨不以为然。“况我月例都被您停了,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你向来自在惯了,出门岂会主动与你娘禀告。”秉元春用手轻拍了下他前胸,低声道,“混小子,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猫腻。即使是你娘给的,我也照收。”
秉敬晨心虚,下意识将手护住衣襟连连点头保证道,“我滴酒不沾,滴酒不沾行了吧。”
“哼!小小年纪,净不学好。”秉元春松开他,发狠瞪了眼。“莫在外玩得太久。晚些时候你青禾妹妹要过来,可别又寻不见你的人影。”
“知晓,知晓。”秉敬晨敷衍应付道。他拉扯了把衣摆,将皱起的衣服拽平展了。
细雨蒙蒙,街头人影稀疏。
不遇酒肆比起寻常冷清了不少。店伙计也不比平日里的殷勤,三个五个的都闲聚在张空桌子前,你讲一句,我扯一语,无非念叨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却阵阵聒噪声入耳,难免叫人不心生厌倦。
两盏石冻春下肚,秉敬晨实觉聊赖非常。不想静坐在酒肆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店伙计们东拉西扯,奈何又想不出个好去处来。
烦闷,理不清的烦闷。
可叹,平白辜负了一壶佳酿。
眼看天近黄昏,酒坛子亦见了底。他抓摸了把空瘪瘪的钱袋子,打消了心中欲唤伙计换酒的念头。失落落拎壶倒了杯茶水,端起一饮而尽,权当是解解酒气散散酒劲了。
俄而,想起了身旁还有一个尾巴紧紧跟随着。适才只顾自己饮酒,倒把秉慕沄忘了个干净。
“喂,你腹中可饥饿?”
“不甚饿。”秉慕沄一一摇晃过桌上的酒坛。确实都空了。“今晨我特意多吃了个馒头,这会儿并不感到…”话音未落,肚子先唱起了反调。他窘迫红了脸,软糯糯回道,“兴许,兴许是有点饿的。”
秉敬晨歪头侧目看了眼他,未多言其他。招手唤来伙计结了账。出了不遇酒肆的门,径直往八宝坊的方向走了去。
秉慕沄一路小跑方才能追得上他。
俩人在二楼的一处小包间里落下座。秉敬晨叫了四盘菜,皆是秉慕沄最喜欢吃的。
待小二退身离开包房后,秉慕沄颇疑惑问道,“澈哥,这八宝坊…”他顿停仔细想了想,竟找不出合适的下话,只好一味的念叨着,“这八宝坊…”
“这八宝坊虽不是长安城里最阔绰的酒楼,却也属得上等之列。”秉敬晨将背靠上扶栏,目光打量着楼下。“往来者,非富即贵。我敢与你打赌,不出三年八宝坊的生意定能力压醉仙楼。”
“醉仙楼?!”秉慕沄甚觉吃惊。
却看秉敬晨咧嘴诡异而笑。“我敢再与你打赌,”他压低声音道,“好景不长。”
秉慕沄双眼圆瞪,怔怔盯住他。
秉敬晨突然又痞坏一笑,道,“我只在与你说笑,你怎就深信不疑了呢。”
“欸?”秉慕沄不可置信。
秉敬晨兀自笑了笑。
候了些许工夫,菜都上齐了,秉敬晨叮嘱秉慕沄道,“别狼吞虎咽,慢些了吃。我现有一处地方要去。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往别地去,好生待在这里。你可记下了?”
“记住了,记住了。”秉慕沄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满脑子里只惦记着热腾腾的葫芦鸡,哪里听得全他说了些什么,只耳熟了一句“好生待在这里”,匆忙答应他了事。“我只待在这里。”又恐他不信,补充道,“哥你尽管放心,我是绝不会离开房门半步的。”
“如此便好。”秉敬晨亦不再多理会他。下楼去与掌柜的结付了银子,便大步迈出了八宝坊。直走出百步开外,方才数了数手中找回的铜板。“真个囊中羞涩。兴许都不够下次讨一杯酒来吃了。”他在手心里掂了掂这几枚铜板,自嘲似的笑了。随即取下腰间的钱袋子,仔细将铜板装了进去。重新系挂好钱袋,寻思小许,抬脚往城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