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下卷 归尘处 第三十八章 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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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挫
他扭头盯着方姬坤,眼里跳跃着一簇火苗。
方姬坤此时正高高端坐在主位上,面上全是残忍的快意。接收到他的视线,只是冲他礼貌的额首。
“嘿嘿,这浪娃还要衣服?”
“他就喜欢别人撕他衣服,你忘记前两次的事了?”
“哦……”
小区此时镇定不在,看见身前这些或凝或笑的面孔,眼里全是羞恼与恐惧。
随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端着一碗汤走过来,小区一见立刻发疯似的挣动,那小厮眼见按他不住,身旁两个候不住的性急之人竟帮着抵住对方四肢,那乌黑的液体瞬间灌入了少年的口鼻之中。
“那么各位,”方姬坤嘴角微微勾起,“请慢慢享用。”
这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不知谁伸出的手就已率先摸上了小区的大腿,然后两只手,三只手……那小区不知被下了什么药,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只徒能发出痛苦呻吟。
烛火太暗太香,谢繁霜将这群魔攒动的丑态看在眼里,手中寒剑肃然长吟,众人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顿时就听有人凄厉惨叫出声:“我的手!”
借着烛火昏暗,众人定睛一看,就见那少年赤裸身体上散落了五六断臂!
那几乎喷涌到脑子里的热血被如此一惊,顿时凉了一半。众人四处搜寻凶手,就听方姬坤几乎压不住的怒气吼道:“谢先生!”
谢繁霜自众人身后现身,与他离得近的见他此时衣袍沾血,杀气蓬勃,心生胆怯,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与他隔了一寸距离。
而旁人却怒于其坏人好事阻其施虐,以那桌为心渐围成了个半圈。他分明瞧见了却毫不介意的踏入了他们的包围圈。
此时药效似已发作,小区眼中朦胧不清,身体不断磨蹭着桌子粗糙冰凉的表面,在自己白嫩的皮肤上刻意留下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红痕。
谢繁霜看在眼里,神色亦是一晃。
他顿时警惕,鼻尖蜡烛之气挥之不去,终于知晓这群道貌岸然之人竟敢聚众淫虐了。
“你在蜡烛里用了药。”谢繁霜冲那人说道。
方姬坤面色不善:“谢先生,我虽敬重你,却不能由你信口开河!”
“血脉征兆是我可以信口开河的?”谢繁霜不愈与他多言,割开捆绑小区的绳索便要去揽。
那边方姬坤却已率先发难:“谢先生,此人与你有何干系?”
对方只顾将人松绑,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哼,”方姬坤冷笑出声,“你分明与我们一道,却为何还要百般阻挠?”
“我只说要与秦赫一战。”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细想之下却觉被方姬坤摆了一道,不由心生戒备,只是那年部所做更令他们懊恼,此时都是摇摆不定,只有被谢繁霜一击剁了一手的面色阴沉,势要与谢繁霜拼个鱼死网破。
“方家主所言不错,那年部欺人太甚,如今败落自然人尽可辱!”
“你以为凭你一人就可安然逃脱吗!”
一时群起而忿,竟要明斗一场。
方姬坤此时仍还寄希望于他出面击败秦赫,便还算稳得住,适时开口:“谢先生,此时放手,我们仍是朋友。”
烛光荡漾,谢繁霜冷冷道:“你此时放手,我留你一命。”
方姬坤脸上一绿:“此情此景,你真当觉得还有一剑之能?”
“那就是我的事了。”谢繁霜冲他一笑,虽被层纱遮挡,但方姬坤还是从中读出了他讥讽意味。
方姬坤贵为一派之首,如何忍得?
当即手中酝力,袖中暗器忽闪。他自败于秦赫之后便苦练暗器,如此黑夜里根本无迹可寻,谢繁霜耳廓一动,右臂连挥,将他暗器一一击落。
众人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兵器落地声,没料到对方手速如此之快,只一瞬之间已掷出如此之多暗器。
如此暗中偷袭确实锋利,让寻常人近不得身。
然而这对于谢繁霜而言亦是利处,他对这无孔不入之物不屑一顾,一撑桌沿,整个人如羚羊挂角,自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一招“倒转乾坤”,招式绵绵劲道极寸,转瞬已擦上方姬坤脖颈。后者大骇,忙喝道:“小武!”
方姬武早已侯在此处,听闻家主之喝,临时抓了把刀却不向此处,一把拨开人群向那已无神志的小区扎去!
方姬书也借此终于越过层层人墙见到了桌上之人,这一见之下几乎要大叫出声!
旁人不知道谢繁霜面容,他们两人却是真真正正看得清楚,虽然相较之下谢繁霜其实与之并不想像,但是这清冷气质却一冲眼就可看出,他这一眼真可谓神惊魂骇,他下意识道:“哥!”
谢繁霜知道这剑落下那边小区定是没了命,便以手替剑,狠狠甩了方姬坤一耳光。
这记耳光可谓是抽的惊天动地,好大一声脆响,竟将方姬坤击的凌空翻了个身重重的跌落在地,好一刻都没缓过神来。
“家主!”方姬武方姬书两兄弟强自按下情绪连忙奔过来,与朝小区跃去的谢繁霜几乎碰了个面对面。
方姬书被对方身上仍未消散的杀气一惊,几乎要软倒在地,方姬武见状咬牙抽刀挡在其弟弟身前。却见对方自头顶一纵身就落到小区身边。
旁人见了如此架势,都不敢上前,怕吃了误伤。
谢繁霜收剑,去看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一江南北断恨绝,此心昭昭无区别,要闻天日长枪斩,生死两顾常戚戚。年部之人纵千万般不好,于内部却是情同手足,他们感秦赫所感,恨秦赫所恨,一帮之众只愿再见其长枪依旧,纵生死相隔却不悔。
犹记当日设计被捕,他本有办法解脱,然这些人目的昭昭,若他身死旁人便无全尸,是故他愿以一人之躯供亲友生还,见人虽年幼力弱却有万夫之勇。
可他万没想到,杀头不过头点地,然这些江湖人痛恨年部竟已到如此程度,一有其人,一得其时,心中扭曲竟已到了如斯地步。
谢繁霜一眼扫去,对方身体裸露部分并没有什么大伤痕,借着烛火,却可细查其苍白如纸的皮肤上有连成片的孔状伤口,尤其集中在一些身体部位,这些伤并不会危及生命,唯一的作用可能只是让人痛。
似要防对方咬舌自尽,他的下颚骨被卸了,此时谢繁霜替其结上,却已过了那最佳时机,除了徒增对方疼痛之外,并不能让其开口。
吃了这钻心之痛,小区的意识清晰了片刻。
只见他一双眼中盛满了水波,迟疑的四处晃动,对于面前处境有些不解,只是周身人神情闪烁并不去看他,他转了一周最终缓缓对焦于谢繁霜。那双原本空洞无力的眼愣了愣,蓦地泛起一丝生机。
他吃力的伸手拉住谢繁霜的衣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谢繁霜注意到对方过度弯曲的脚踝,轻声道:“走?”
小区咧了咧嘴,缓缓摇头,颤抖着想支撑起自己,手脚经脉寸寸皆断他竟已没有气力去支撑单薄的身体。
在场之人都寂寂无声,那烛烟确有推波助澜之效,然而在场到底江湖高手众多,方姬坤不敢太过,只酌情加了些料,过了那段血脉喷张的实效,众人或多或少都缓过了神。
此时见到这情景,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稍稍避了避,给对方也给自己一些缓冲的空间。
出乎意料的,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的谢繁霜,面对这个显然已被众人所辱的少年,竟低了头,他甚至还撂开了幕篱,试图去听清对方的话语。
也不知两人对话几何,片刻之后,就见他忽然抽剑。刹那间只看到明晃晃的锋利的寒光一闪,撼人心魄,众人顿时一阵骚动,皆以为谢繁霜被小区之言所激,要大开杀戒。
却未料到对方剑锋一转,那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小区就渐渐平静了。
在场之人齐齐看向谢繁霜,只觉他事事出人意料。
桌上人年轻的生命在烛火摇曳中已将散尽,然而那五只早被剥了指甲的手指却死死捏住谢繁霜的手腕,他想说这一生最后的几个字。
谢繁霜却不再听,只站在一旁守着,他的剑很快,小区应当还未感受到疼痛就断了呼吸。
屋中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小一月里被自己百般凌虐之人没了声息,旁人才觉得褪去了年老大宠子这个令人憎恶的身份,对方也不过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也不由得唏嘘几分。
见人已去,谢繁霜冷着脸将那五指从自己手腕上一根一根掰开,却不去擦那血渍,只用一块白布将剑刃仔细擦拭了一遍,便要走。原将他围住的众人似感于其一势之诚,他往外一步,人潮便向后撤一步。
那头方姬书见家主没有大碍,才开始关注谢繁霜,见人要走赶忙将人叫住:“谢少侠!”
谢繁霜头也不回:“与你之约依旧。”
方姬书眼中便一亮,想了想又迟疑开口道:“那这位……”
“……随你。”
不光后者闻声一愣,身侧之人亦是讶异。谢繁霜两进两出不惜开罪方姬坤与一众江湖人,目的便是搭救这人,倘若将其杀之是为了不让其受苦,那么此时对尸首不闻不问就只能归咎为冷漠了。如此喜怒无常着实让人难以捉摸,却又没有人敢说什么。
此时方姬坤受伤昏厥未醒,谢繁霜也去意已决,一场宴会酒淡血浓,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