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下卷 归尘处 第三十七章 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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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斗
正自雀喧鸠聚之时,却听东首那边面目阴沉的人开口:“嘿嘿,想知道他是不是有能力一战,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声音尖利,话中带刺,在这吵嚷之中亦是明显。众人听此便是一顿,话虽如此,只是对方好歹是南祠中人,就算不及秦赫也定是身手不凡不是他们这般人可以比拟的,况且,这由谁出手、如何相比不伤和气又探人根底,都不是件易事。
方姬坤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之前一直微笑不语此时便清了清嗓子:“大家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岂能自家人起了内讧。”
那人接口道:“我们自然不会与这位先生计较,只是这武功嘛……”
他分明还在说话,手中忽而一拍木桌,那银质长筷应声而起,那人单掌运气而击,两只筷子瞬间冲人面部呼啸刺去!旁人似乎没料到此人原本无声而坐看似无害,实则一出手就如此狠戾。赶紧朝谢繁霜看去。
只是没想到那人更狠,竟然头也不抬。下一秒一双筷子擦着他的帽檐飞出去,他竟料事如此准。
却听一声哀叫,一直伺候谢繁霜身侧的仕女却“啊”的痛软倒在地上。
谢繁霜一愣,扭头去看。这双筷子竟笔直扎入了她的胸腹要害,软黄色儒裙顷刻间渗出了血水,她双目含泪,而后呆呆望着那沉重绚丽的屋顶,渐渐不动了。
“哎呀失手了!”说话之人面庞颇秀气,只是语气随意眼神阴冷,似连同那个角落都死气沉沉,“不过她伺候的也就尔尔,我便替方家主料理了免惹得谢先生不快。”
他所指乃之前众人吵闹时仕女未及时替谢繁霜斟酒之事,这事在座耳聪目明之人皆有所察觉,当时混乱,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细究。倒是此人相距甚远竟也看到,虽心狠手辣却也不是俗人。
却听那话说的恭敬,实则挑衅,想以南祠之能身侧之人被杀而不能止。
众人这才晓得他此举深意。他是要激怒这位南祠之人主动出手,如此便不算是他们失了礼数。
谢繁霜虽手中沾血,却不滥杀无辜,未想过有人会为了如此理由出手杀人,便没有费心护住那仕女,见她惨死面前,眼里已有一抹忿意。
“来啊,你!”他又伸手在场上点了附近一女子道,“去给谢先生斟酒!”
被点到的仕女浑身一抖,只得颤颤巍巍朝谢繁霜走来。
只是女子胆小,那地上鲜血未凝,走到附近愣是踌躇着不敢上前。
那男子正想纠错,见此便高声叫道:“贱婢敢尔?”一道掌锋又凶猛扑来。
谢繁霜继而眼眸一沉。
他左手一扯那仕女,右手提剑人已腾空而起。
众人皆是第一次看他出手,不由得凝神屏息一眨不眨的看他。
只见他脚不沾地,身法诡谲、在空中毫无凭借竟已换了两三个身法,那把古剑森然出鞘,剑气凌厉直逼先前说话之人。
那人早有准备,当即一踹面前木几,人已向后掠去几丈。手中却虚掌连击不停,靠的近的只觉得空中杀出无形掌锋冲那年轻人而去。谢繁霜一剑横劈,那原木木桌自半空一裂对半,他本是直射而去的,此时却忽然弯了个弧度,间不容发地从无形掌锋中闪过,高高跃起,俯冲直下!
方姬坤原还在观察,此时似乎觉察到了谢繁霜的杀气,连忙叫道:“且慢!”
可谢繁霜一剑狠戾,有往无回,哪里是他一句话可止的。他平日里孤寂,虽身怀绝世武功却从不显山露水,是故旁人都未有感受。此时忽而出招,剑意宛若浩浩江湖水,一波接一波荡开,众人只觉得这宽阔大厅里压力一分一分上涨,功力不够的都要觉得喘不上气。
他于那角落之中一触即退不做丝毫停留,旁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清时人已稳稳落于座前。
旁人知道不好,赶紧起身要救,却见对方喉头一个血洞正汩汩涌血。他一脸不信地望着谢繁霜又眼珠颤抖着去看方姬坤,继而轰然倒地,似是不相信有人能在自己完全防御下轻松地杀了自己。
百闻不如一见,谁都知道南祠剑术了得,却谁都不知道竟高超至此!他们看着那已死绝了的男人,又瞟了瞟剑已入鞘的南祠人,想起方才自己讽刺之言,心中不禁忐忑。
夜蝉残鸣,百物寂寥。
更衬得此时厅中沉默,众人皆被谢繁霜如惊雷疾电的一击所惊,此时都未敢吭声,只好去看方姬坤,后者面上依旧从容不迫,心中其实也暗骂众人不敢担当。此时出了人命,旁的倒还好,偏偏死的还是江湖里顶恨年部的一家,实在可惜。
他满含笑意的冲谢繁霜遥举了一杯酒:“谢先生果然好功夫!”
这便是打算下台翻篇了。
旁人从这惊天一剑中,瞧见的都是杀意凛然,只方姬书一人觉得,这灿然一剑里蕴藏的是其满华的光彩,这簇黑夜里忽然绽放的光,险些将他的心都灼伤了。他远远的将人望着,连周身人说话都不甚在意。
这边谢繁霜却并不领情,见那美人提着酒壶上前,便将酒盅倒扣于桌面。
方姬坤面上一晒,饶是他面皮再厚,如此被拒他也是支撑不住,只是他心下越恼面上笑的越亲切,他轻轻道:“谢先生菜不吃酒不喝,是觉得方某照顾不周了?”
对方冷冷道:“我山里呆惯了,不习惯你们斯文人的东西。”
明知对方讽刺,此时却不能发作,方姬坤咬肌一紧又慢慢松落了:“谢先生不必自谦,谁人不知南山养人祠育仙呢?”
谢繁霜冷哼一声。这话他从来没有听过,约莫是面前这个虚情假意之徒临时想的,真是难听至极。
“不过……谢先生这话倒也没错。”另一个高大的男子接口道,只见他浑身黝黑,孔武有力,身量极高。秦赫已算高了,若两人一道比较,可能还不到对方鼻头,“久居深山,有些东西恐怕还真没见过。”
这话似有深意,话头一出,谢繁霜敏锐觉察到在场众人表情都是一变,连座上方姬坤神色里都有些暧昧。
“高兄,你是说……”坐在他下首的男子一摸胡须,意有所指。看他这模样五十有余了,眼神飘忽之感竟有些许迫切。不知在期待些什么。
方姬坤分明极为享受众人对他意有所求而不得的模样,表面依旧淡淡道:“这事只是大会前仪式,意在倾泻大家对年部的愤恨。若次次如此,岂不是将我们的愤怒私加到个人身上了?”
“方兄你快别这么说了!年部之人到死都是年部的鬼,他们既然选了做年狗就是我们的敌人,若不是那年老大老婆死的早,我一定抓过来日日……”
谢繁霜对于这种情绪十分陌生,此时却忽然懂得了他们所谓何意,只觉得众人嘴眼污秽,面容不堪,便起身要走。
“谢先生,留下来一起吧?”方姬坤在众人面前颇为神秘的冲他一笑,“年老大的宠子,不想一见么?”
秦赫有儿子?谢繁霜有一丝疑惑。
就见对方抬手在半空挥了挥,几个方家打扮的下人得令便往后走,从那主桌后抬出来一个盖着白布的桌子,白布凹凸不平,勾勒出一个人的形状。那人似乎还活着,感受自己被移动,便疯狂挣扎。只是四肢被缚,如此用劲只是徒劳。
那桌子想来颇重,六个汉子抬着摆到中间十分费力,随后“咚”的一声落地,似乎也砸在众人心头。
方姬坤眼中寒光一闪,朗声道:“关门。”
那些美人姬妾似已习惯,听他如此一说便都退的干净,而后守在门前的小厮顿时散开了去,且还不只前后门,连各处的窗子都被合了上,徒留大梁之上的透气口。
本夜原本月色皎洁、星辰明亮,如此将屋内外一隔,光线登时暗了下来,只有各个案上烛火闪烁,映着众人的脸,个个阴晴不定。
那方姬武与方姬书两兄弟因长期被派在南山消息不甚灵通,此时见家主将屋子铁桶似的围起来,屋内阴气沉沉都有些不解,不由得私下相询。
“那年老大不是一直有个得宠的少年么,嘿嘿,不知那方主用了什么法子,竟将他掳了来,做缠头让大伙儿高兴呢。”说话之人也隐隐透着兴奋,不由得多说了些,“到底是年老大看上的人,别看是个男子,劲道好得很。却没想到是个长牙的,上次玩的正高兴,差点没叫人跑了。”
两人闻言一僵,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话语间,众人竟都纷纷起身围在那桌前,却似乎都碍于身份不肯做第一个掀布之人。最后那被叫做“高兄”的人不耐烦,抓起白色遮挡,一拉一扯,就见一个胡乱套着件白衫的年轻人被绑在桌上。
谢繁霜冷傲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他的座向极佳,虽被人遮挡却仍可看清那桌上之人——小区。那个要替自己去死的少年。
他扭头盯着方姬坤,眼里跳跃着一簇火苗。
方姬坤此时正高高端坐在主位上,面上全是残忍的快意。接收到他的视线,只是冲他礼貌的额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