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蓝焰火﹒上部 48、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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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乱麻
从丁丁哥的店出来,我和小飞钻进了下榻处附近的一家酒吧。本来就是想看看上海的夜生活和北京有什么不同,后来,因为接到夏夏的一个电话,我和小飞之间闹得有点不开心。
夏夏的电话是从北京打来的,她说:“我回北京了,你在哪儿呢?”
我说,在上海。
夏夏说:“怪不得连影子也看不到。”
我说,我也是今天刚到,我在北京的时候,你也没踩我影子啊。
夏夏顿了会儿,蓦然问:“小飞也在上海?他和你在一起吗?”
我看了看小飞,小飞冲我使劲摇手。我说,没有啊。
夏夏说:“骗谁呐你?”
我说,我不骗谁,哪敢啊。他真没和我在一起,他在麦子店不是每天有表演吗?说完这,我特别想笑,小飞赶紧捂住我嘴,怕我的声音传过去。
夏夏问:“在上海干嘛呢?”
我说,多半是玩,小半是为丁丁哥做一点事儿。我把丁丁哥的工作大致跟夏夏说了。没想到夏夏竟然说:“这些盖……讨厌死了。”
我一愣,说,什么意思你?
丁丁哥的身份是公开的,但由于他为人好,从没人轻蔑他。即使为人不怎么样的盖,在北京艺术圈里,也没人会对他们抱蔑视态度。谁要蔑视他人的自我选择,会被视为自身的人格有问题。夏夏一向与人为善,处世妥帖,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义的话,让我很吃惊,当然我也很快想到,这事一定事出有因,否则夏夏不至于出言不逊。
我们在电话两头默着。小飞几次打手势问我怎么回事?好像急于要知道。
很久,夏夏才说:“你去问问小飞什么意思?一个小盖,搞得鸡犬不宁……我告诉你,这几天他根本没去演出,不知去哪儿摇尾巴去了。就像只骚狐狸。”
我算是明白了,夏夏肯定是恼小飞了,这是意料中的事儿,可你恼小飞冲我发哪门子火?我说,夏夏你别骂人,骂人有失风度。小飞真没在上海。
这么一说,夏夏也就释然,跟我随便聊了会儿,说了些特别想我之类加了糖的话,临了,用告诫的口吻对我说:“小钧你事儿办完就赶紧回来……在上海自己长点心眼,他们这些人看见帅哥就跟苍蝇似的。
我说,他们?谁啊?
夏夏说:“不说这个了,反正你别太天真喽。看见小飞,告诉他,我找他!”
挂完电话,我郁闷,喝了口酒,突然冲小飞嚷,平白无故你招惹五子干吗?!
小飞正对着啤酒瓶子吹,被我这一嚷,差点没呛到:“草,怎么回事你?”
我说,装什么装?你就那么贱?!一个人到了耍贱的程度,也就没斤两了!
当时我是不是太严厉了?小飞脸煞白,眼眶里顿时涌满了泪。他这糙人,要有眼泪必定有委屈。我好自责。
小飞转头就往外走,一面气呼呼地说:“我他妈真是没眼力见,跟你来上海找死!”我先前的话一定伤到了他,“贱”这个字有不能承受之重。
我追出去,拽他。那会儿有电话进来,丁丁哥问我们在哪?说一会儿就过来,带发型师和摄影来看我,让我在酒吧等着别走。我一边应付电话,一边拽小飞,可是一只手哪里拽得住,于是勾起胳膊肘,一下子卡着他脖子……仗着力气大,我把小飞控制在怀里。
小飞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狗,几次挣脱不了,就张嘴咬我。卧槽!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去,丁丁哥都听见了,要紧问:“你们俩怎么回事儿?”
我就是不放手……当我放开小飞时,胳膊上清清楚楚一圈牙印。当时我骂了句非常纯粹的脏话。
丁丁哥到的时候,我和小飞还在酒吧门口僵持着,像两尊门神,一人一边倚着门柱,用眼神怄气。丁丁哥笑着说:“看你们就是俩孩子——”接着,便一手一个把我们揽进了酒吧。
和丁丁哥一起过来的是发型师K和摄影师老沙,都是夜猫子型,都大半夜了,还兴致勃勃要了一打啤酒,准备泡夜到天亮似的。
丁丁哥和K商议着怎么打理我的头发,K主张要剪短,一个劲把我头发抄过来抄过去,完了一把朝后捋开,问:“怎么样?露额头好吧?”
丁丁哥:“你说好就是好喽。”
K说:“这么好看的额头不露?”
丁丁哥说:“要Tony自己同意哦。Tony肯剪吗?”
无所谓,我说。我又没有什么固定的造型。
小飞给了我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反正就是跟我怼上了。
丁丁哥又问老沙:“俩小孩没问题吧?”老沙冲他竖了竖拇指。丁丁哥说:“老沙你看都没看,瞎对付什么呀。”老沙说:“怎么没看,一进来我俩眼珠就没离开,各个角度都看了。丁丁你挑美男还有什么话说,眼光太厉害了。”我们都笑了。其实,老沙这句话也许并没什么特别意思。
丁丁哥见我和小飞还怄气,说:“三个哥哥给你们圆场,还不给面子啊?”
老沙当即就说:“我可是叔叔噢。”
K顺着说:“两个哥哥外加一个叔给你们劝和,拉一下手吧。”
在不熟识的人面前闹别扭,我觉得挺不应该的,于是,举起酒瓶主动和小飞的瓶口撞了一下,没想到,这一下反叫小飞的眼泪刷刷就下来了。我挺不忍的,鼻子也一阵酸。
丁丁哥见小飞哭了,便数落我:“Tong你这么大个子好意思?欺小。”
小飞哭哀哀冒出一句:“我比他大。”我说,大什么呀大?你哪儿大了?
丁丁哥说:“他是不是老欺负你?”见小飞没回答,便说,“我看就是。在北京我管不了,再这里可不允许哦。”
我说,我哪有欺负他?没看出来他有多糙?
小飞说:“我糙?我要糙,你就是巨糙!”
K说:“好了,不斗嘴了。都是小孩。有20了吧?”
我说,有啊。
丁丁哥说:“早点回去歇着吧,不闹了。明天我可不希望你们俩熊猫眼。都给我好好睡。明天开工,我拜托大家了。”
我们五个人手里的酒瓶嘴都撞在了一起,只是小飞迟了一拍而已。
听人说,丁丁哥的工作伙伴大多是盖,没证实过,不知道此话是否当真。反正,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是普世真理。倘若眼前几位真是,那么,看得出他们可都是好盖。夏夏让我长点心眼,看来多虑了。她太不了解内情。
回到住的地方,小飞跟着就进了我屋,杵那儿说:“说说,安贞酒店是怎么回事?那个什么凡凡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是来找茬的,我懒得理他,说,去去去,我要睡觉了。
小飞过来夺我枕头:“不说清楚,今儿谁也别想睡!”
说清楚什么啊?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吗?你是谁啊?我说。
“我差点被你拉着去蹲警局啊,”小飞眼睛瞪得像铜铃。“不需要说说清楚吗?我没说你贱,你倒说起我来,你猪八戒啊?”
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梗,于是说,我收回,行不?接着照例脱鞋脱袜,准备就寝。
“不行!说都说了,收回什么收回?除非承认你的话都是狗鸡巴蛋。”
我忍不住了,说,小飞你别得理不让人。我说你招惹五子说错了吗?前次我就跟你说了,他和夏夏有拍拖。不知道也就算了,不知情者不为罪,可你明明知道,还使劲往里掺合。夏夏是你同学,平时关系还挺铁,你这么做太伤人了。有点人味行不?
“虚伪!”我没想到小飞会用咆哮般的声音盖过我的一切说辞。“五子还是你哥呢,你怎么就和夏夏上床了呢?你说你虚伪不虚伪?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先撒泡尿照照自己!”
振聋发聩!
我想到过这一茬吗?有啊。但我总觉得不一样。至于哪儿不一样,一直没往深里想。小飞直言不讳地指出我“虚伪”,我感到很难接受。换在今天,别人说我虚伪,也许我不会在意,今天的我,看破红尘,早把“虚伪”看作是人类最不起眼的缺点?但20浪荡那会儿,我简直觉得“虚伪”是件天大的事,谁沾上就太无耻太丢糗了。
我光着脚站起来。我不站起来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愤懑。我说,我和夏夏那是爱啊,你懂吗?我意识到自己在打颤。
我说,你这盖根本不懂男女之爱,爱是可以争夺、可以公平竞争的,五子哥都没反对我跟他争夏夏,他对我说,Tony你要喜欢你就拿去。五子太明白该是他的别人夺不走,不该是他的死缠烂打也没有用……这和你勾引五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儿!
我已经没可能选择用词,我脱口说了“勾引”这个词,在此之前我多少是有所保留有多忌讳的。跟着,我说,你懂了吗?你不懂!压根没可能懂。因为……你是……盖。
说完这,我感觉抽紧的心突然就松活了,仿佛一个死结被打开。
小飞愣了,惊讶地看着我,理屈词穷的样子。我靠近他,轻轻撸开遮住他眼睛的一缕柔发,再次问,懂了吗?口气轻佻。
小飞诘诘屈屈地问我:“我……就不可以争夺?”
别忘记你是盖!我说。
“盖就没有爱?你是这样看,小钧原来你是这样看?”小飞愈发显得疑惑。
你说呢?我反问。
小飞说:“我承认,和五子也许真的不存在爱……但打死我也不相信盖之间没有爱……”
哈哈哈,我夸张地笑着。心想,随你怎么看,一切都要靠事实说话,你要觉得盖之间有真爱也行,拿出例证来啊。
这一晚,小飞真的和我较上劲了,当他说“不相信盖之间没有爱”时,已经准备好了一个足以令自己信服的例证来打倒我。我的笑声刚落,他便说:“我对你的爱就是真的!”
哦草,颠覆!
刚说服自己,刚把这世界的乱麻理出点头绪来,怎么又被搅乱?我没想到这糙人会正经八百地对我说什么狗屁“爱”,而且还说是“真的”。我向来认为,小飞的话只可拿来调笑,拿来开心,拿来当味精芥末花椒油,没什么正味儿。这回,他居然正味儿了,正经了。
看他的表情,他真是正儿八经的。
小飞啊小飞,跟我玩这个干吗呀?做盖能正儿八经吗?
天底下这事有正儿八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