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蓝焰火﹒上部  32、来事儿了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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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来事儿了
    和夏夏短暂相处,让我对她刮目相看。她给我印象是以柔压刚,虽颇为含蓄,但我隐约在她性格中发现了十分火爆的一面。也许这就是身为演员的一个显著特征吧,有非常大的可塑性和多样性,常常会让人顾及到她某一面儿忽略了另一面。
    夏夏大约比我大三岁,当时也就23左右,身份还是学生,但我能感到她经历过很多,绝非一般的北京女孩。
    有一次我突然冒了一句话,我说,你好厉害。
    她说:“什么?”
    当时,她正亲我,我怕她有所收敛,赶紧改口,说,突然就想起你在天桥和四个男生打架的事……
    夏夏说:“狗急了还跳墙呢。”
    她说我思维也太跳跃了,吃着碗里,脑子还琢磨着其他。
    在夏夏的寓所,她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我的小秘密。在这之前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说我肚脐下也就小腹那区域特别肥,别的大男生都不是这样,于是,她说我其实还是个大北鼻。
    被她一说,我看着还真有这么回事。我腹肌的形状非常跩,没有一点赘肉,两道人鱼线又格外显凸,这是我引以为自豪的地方。再往下,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过——谁还注意草下的土?可夏夏偏偏注意了,她竟然发现草下的土地是那样肥沃。按夏夏说法,只有刚出生的婴儿才有这样一坨肥肥的肉。她的结论是我还没从婴儿进化。
    哦靠,我被她说得脸都红了,说,你又没生过Baby,你怎么知道Baby的事?她说:“我有两个哥哥呢,他们的孩子都是我给带的,还给换尿布呢。”她缠着我说要闻闻我身上有没有和Baby一样的奶腥味儿,我死活不让,怕真被她闻出什么特别的气味来,于是,两人在床铺上打成一团。她突然搂住我,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我说,可我觉得挺丢人的,我都这么大了,干吗要还像小Baby?你干吗老要羞辱我贬低我?
    当时这事虽然不了了之,可我老记着,老觉得是心里头一疙瘩,还悄悄打量过别的男生,其中包括小飞、凡凡,甚至是后来的陈昊,真的没这回事耶。男生那部位都是扁扁的,甚至有点凹。
    我不记得后来跟谁提过这事,是姜申还是斯蒂文?反正那人听了,特别笑话我:“你傻啊。”我说,怎么呢?那人说,“说你傻就傻喽。”
    写到这儿,我想起来,跟我说这话的人,应该是姜申。那会儿,他在外游历了一圈回来,比我老练了许多。好些事我都要跟他讨教了。可他什么也没告诉我。
    五年前,那个春节还没过完的晚上,我在夏夏的寓所里也发现了她一个小秘密——她和五子哥之间的关系十分蹊跷,尽管他们当时在拍拖。
    那晚,夏夏有意无意地问我:“五子在哪里?”她问得很突兀,我丝毫没思想准备,不免有点懵,而天生我也是一根筋。
    我随口回答,不是在天津吗?你不知道?
    夏夏随即说了声:“噢,知道。”
    隔了一会儿,夏夏又以突袭的方式问我:“小飞在北京吗?”
    我说,小飞不是跟你一起在塘沽录晚会吗?他说要回北京,可是到现在连影子也没看见,这浑球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接着夏夏又“噢”了声。因为前后两句话不是连在一起问的,我没注意到之间的关联。
    打那之后,夏夏黯了。我以为她累了。我想,我都累惨了,她这么纤弱一女子一定够呛。
    当时,我脑子只闪过一个念头,整一个春节,五子和夏夏两个拍拖的人都不在一起,挺不正常的!
    我没去多想,天津和塘沽其实就是一码事儿,这和我对地理位置特别没常识有关;更没想到的是,五子是和小飞在一起,小飞没回北京是另有原因。
    我必须在这儿把有关这件苟且事的叙述中断一下,因为我是按照时间顺序来讲这个故事的,否则,我讲不好,你们也听不明白。
    小飞是什么时候回北京的?我的记忆里有点模糊,印象中是我和夏夏有事之后好些天才见到他,中间他也一直没联系过我,而那些天相继发生的一些事儿,我有必要说一说——
    那天,我去“南悦坊”,见到一中年男人和安哥在磨嘴皮,他们说话挺轻,你一句我一句,有点争执的意思,但我听不明白在争什么。我只管和店里的小哥说话。凡凡出钟去了,我觉得挺没劲的。
    自打我进门,那中年男人一直把大衣挎胳膊上,没放下,一手还夹着一黑皮包,看样子不是来消费的,也没打算久留。安哥和他说话那会儿不时看我一眼,我突然想到他们谈的事儿是不是和我有关?但转而一想,没可能,这人我八辈子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和我有关?
    后来那男人走了,安哥一直把他送到楼下,回来的时候,安哥对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说,安哥,那家伙怎么回事,挺磨叽的。我顶烦磨叽的人了。
    安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心思挺重。安哥说:“你怎么还来啊?”
    我顿时就噎了,安哥从没表示过不欢迎我,怎么突然就变脸?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安哥见我发懵,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说:“知道刚才那人为什么和我缠吗?”
    我懵懵懂懂地摇头。
    “你当然不知道,我也没想到。他是专为你来的——”
    为我?干吗?他怎么认识我?不会又是一条子吧?尽管我没干坏事,叫安哥这么一说,心还是有点不踏实了。
    安哥深深叹了口气,说:“老肥的人。老肥打发他来两回了,点着名要你过去出钟,我怎么解释都没用,那人说老肥特别不高兴,都快恼了,说南悦坊这帮小子摆什么谱啊?”
    我愣了,愣半天,说,怎么回事儿?!
    什么叫点我去出钟?“出钟”不就是过去服务吗?他怎么不去街上随便点一个?看人给不给他一板砖!
    安哥让我别瞎嚷嚷,说:“我这不替你搪回去了嘛。你不是这里的人,我怎么可以让你去。但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信,偏偏你可巧又进来……”
    今天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心有愧疚地说。给你添麻烦了,安哥。
    安哥给我递了支烟,说:“看来老肥是相中你了。我知道他好这一口,越是棘手的越来劲儿……人来疯。”
    我说,老肥这人怎么这样?
    安哥说:“这圈子里就是这规矩,客人都是给我们施钱的,我们是靠他们养的,他是你主子你老板你老爸,必须无条件服从,要不就别在这地块混了。再说,来咱们这儿的即便没什么钱,多少也有点权势——北京这地方就是这样,是个人就人五人六的。”
    我说,有钱有权跟我也没关系啊,我又不靠他们!
    安哥说:“话是这么说。可小钧你也不为我们想想,我们这行风险多大,每天就跟在走钢丝一样。别说老肥这样的恼了,就是普的通客人要不高兴了,你的这些小弟兄都可能没饭吃。我也是看凡凡他们一帮孩子挺难的,要不我在这里干这个?做梦都在被鬼追……”
    我默了。
    原以为只要我对“坊”里的哥们心诚就行,就能相处,没想到因为我,给“南悦坊”带来了不安全感。难怪凡凡说我什么也帮不了。凡凡是没把话说到根,说到根,就是我不仅帮不了“南悦坊”,还可能成为他们的祸害。这可伤到我的心了。
    我本善良,可善良并不是凡凡他们一帮小哥需要的东西。善良顶个屁用。一钱不值。
    安哥看我挺难过的,过来摸摸我的头,说:“小钧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不怪你。我会想法子让凡凡他们去应付老肥的,也许凡凡把他伺候好了,老肥也就没事了,不再惦着你。”
    我说,啊?
    我本来想说,又要让凡凡他们为我擦屁股啊?但没说出来,这话说出来也让人觉着矫情,这屁股别人不替你擦怎么办?
    少顷,安哥对我说:“小钧,听凡凡说,你在北京也没什么事做,有没有考虑到我们这儿来工作啊?有一份收入,平时也可以经常和凡凡他们在一起,我看挺好的,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没想到安哥会提这事,赶紧摇头。
    安哥看我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笑了,“看你紧张的。我看你书也不是读的什么正经学校,成天晃晃悠悠的,也就是这么一说,和刚才老肥的事没一点关系,别在意。”
    我说,我明白。
    安哥说:“其实,想开了,来这儿工作也是一条路,至少是一块跳板。你条件这么好,没准哪个客人喜欢上你,给你谋份职业,或者把你养起来,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凡凡他们不都指望着这个吗?如今,想要活得像个人,活得层次高一点,有几条路是清白的?做买卖就清白啦?做明星就清白啦……有清白的路也轮不到你们这些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的孩子——”
    安哥越说我心情越糟。凡凡也说我“就会清高,没本事”,还说“像你这种小白脸能干的也就是我们这一行了”。他们怎么都是一个理儿?都这么看我?我简直郁闷死了。
    安哥见我头越沉越低,说:“不说了,我看你这孩子心思挺重的,多说了倒像是安哥在逼你。”
    我说,安哥,往后我少来就是了。
    安哥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说,老肥那儿不会闹得太厉害吧?安哥说:“这你就别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要过去的,我们哪天不在踩地雷……”安哥为了安慰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脸。
    我从“南悦坊”出来,眼睛里含满了眼泪——我一个家世挺好的孩子,新大的学生,长得要模样有模样,要体格有体格,不缺胳膊少腿,智商情商都不比别人低,怎么就落到了这地步?到处不受欢迎,想找个小伙伴玩玩,也被撵了出来。事实上,我就是被撵出来了,今后要去“南悦坊”,怕是很难。
    我怕眼泪倏忽就掉出来,在公寓区一路小跑,楼里的保安见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我跑回家,关上门,才狠狠骂了声……
    我骂脏话的时候,嘴里满是咸涩味儿。我不想承认那是眼泪。我想,那是咬碎了一颗吞不下的涩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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