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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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离央痛苦的睁开眼睛,无力的挣扎了一下。
“初儿?”一只极其漂亮的黄色虎斑猫跳上床头,盯着她的眼睛问。
“呃……啊……”梵初儿慌乱了一下,但它成功的用赢离央的身体失声喊道:“瑜儿?我真的没死?”
“蠢才!算你好运气!居然敢在那种时候到处乱闯!我守了你整整七天了,要不是那个煞神夜擒风不许,其它的人肯定早就把这死了七天的赢离央拉去埋了。”
“呜……人类的身体好笨重,我怎么一点儿也动不了?
“赢离央的身体原本血都流干了,自然很弱,而你本来就很弱小,附身到她身上时,更是消耗了大量法力。你们两个就这样慢慢折腾吧,好在人类已经知道很多休养之法,我看那个夜擒风一定会治好你的。哼,人间男子,只看到皮相。要是装在里面的不是你,而是一个恶灵……”
“赢离忉呢!?”不等瑜儿说完,初儿又惊慌的想到了他:“他不会被一起杀死了吧?”说着,离央的眼睛里,已经莹莹有泪光。
“就知道赢离忉、赢离忉。”瑜儿懒洋洋的蹲坐下来,用爪子挠挠毛茸茸的耳朵:“他还没死,被夜擒风关起来了。”
“我去找他!”
梵初儿习惯性的要从空气中一掠而去,但赢离央的身体只是在床上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
“啊?怎么办?我动不了了?瑜儿姐姐,我好像不能离开她了!”
“那是自然,你已经被她的血束缚了。再说,这是人类哎,你以为是你以前附身的草木?你现在要是离开她,一定会魂飞魄散的。等你慢慢适应了,重新修炼法力,在人间过个几十年,大概可以试着离开她看看……”
“几十年?我要这么笨重的被关在人间几十年?”
“不要一副哀怨的样子了,多少鬼魅精灵想要光明正大的得到一个人类的身体,还几百年都得不到呢。再者……”
猫咪忽然用爪子掩着嘴,诡异的偷笑了一下:“她生来就是个缺少魂魄的空躯壳,因为一个所谓的预言又被禁闭着没有见过人,你今后表现得无论怎样奇怪,人家都会以为,赢离央原本就是这样子的;而你附身于烟绒紫十年,又非常熟悉赢家和赢离忉——这简直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一具身体嘛!”
梵初儿一时还不能接受瑜儿的解释,张口结舌的发着愣,瑜儿已经不客气的一爪子拍到她头顶:
“看看你这表情,天哪,其丑无比!拜托你不要浪费了赢离央的美貌好不好?既然用了她的身体,就要摆出美人的样子来,哼,人类常常用牡丹来比喻倾国倾城的美人,现在烟绒紫和美人都被你结合到一起了,你一定要好好利用这副美貌的身体,才能在人间勉强活下去——我警告你,人类的生活可是很艰难的!”
梵初儿被瑜儿描绘的前景吓住了,赢离央已经泪水涟涟:“那,那怎么办?我离不开她,又不知道怎么做人类,我……我……”
就在赢离央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的时候,夜擒风的沉稳步履响起在门外,原本人影儿也不见的屋子外忽然多处了好些丫鬟老妈子,迎上去行礼问安,笑语喧哗。
“嗯。她今天怎么样?”
夜擒风一边问一边推门而入,听语气,他已经对赢离央醒来不抱太多希望了。
夜擒风刚刚从宫中回来,新帝登基,叛乱初定,无数事情等着他处理,回府之后,习惯的去看看那个薄命的女孩子,心想,罢了,已经穷尽人力了,要是再不醒来,就顺其自然吧。
谁知一走进内室,刚掀起帘子,就迎面看见了那双眼睛。
如何才能形容?战场上的血雨腥风也不能使他皱一下眉头,但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就像深山中一泓极深极清的幽谭里,映着晴朗夏夜天空中的满天星斗,让夜擒风刚刚踏入门内,脚步就迟疑的一滞。
梵初儿也在用人类的眼睛打量他。它从前就见过这个人,在丞相府,赏花宴上,他的“气”清晰浓重,梵初儿远远的一“嗅”便知,他是那种神鬼也要敬三分的天煞将命,刚毅、勇猛,不但阳气极重,更有煞气,梵初儿害怕他。
“你醒了?”夜擒风哪怕喜出望外,表现也十分沉着稳重,完全不像一个还不到三十岁、少年得志的年轻人。他大步走到床前,俯下身子端详赢离央,努力展示一个和善的笑容:“感觉怎样?你已昏迷七天了,只要醒来就好,慢慢调养,不日便可恢复了。”
赢离央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没办法,梵初儿被他镇住了,连瑜儿也乖乖的趴在枕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尾巴。
夜擒风看看这只虎斑猫,又找了一个或许能安抚赢离央的话题:“这是你以前养的猫?很有灵性,自己从丞相府找来,一直在此守着你。”
瑜儿闻言转头看看他,她在人间时都是变做人类常见的小猫,但却不会猫叫,又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口吐人言,只好干瞪眼。
说到这里,夜擒风却摇头失笑: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忘了,赢离央是个……
想要转而用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他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与小孩子相处应该是怎样的,踌躇间,梵初儿正好勇敢的接上了他的话茬:“瑜儿?”
“哦?这只猫叫瑜儿?”夜擒风认真的看着赢离央,觉得她的目光明明灵敏有神,表情也很生动,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傻子。
开口之后,梵初儿终于找到了勇气,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离仞呢?三哥哥他在哪里?”
瑜儿忍不住大大的白了她一眼,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心情急切,赢离央的手自然的抬起来,勉强搭上夜擒风的手。
反手安慰的握紧她小小的、软弱的手,夜擒风心中涌起一种异常的感觉,看着她依赖无助的目光,夜擒风坐到床边,刚一开口,却被自己从没有过的温柔语气吓了一跳:“他眼下很好,只是要在刑部配合调查此案,连皇上都知道他不会与谋逆相干,想必此案审结之后,自然会放出来的。”
说完之后,夜擒风又担心了,这个一直被关在深苑中不谙世事的女孩子,能不能听懂这些话?赢离央很快的开口了:“让我去找他,看不到我,他会难过的。”
“不必担心,我会告诉他,你完好无恙,至于要去看他,你也要先养好病才行,不然你哪有力气走动?”
梵初儿颓然:人类的行动是要靠走的,仅照顾这个身体,就有无穷的麻烦,要吃喝拉撒,还要穿衣、走路……可是没有这个身体,又无法支撑自己的灵体。
当初儿在痛苦的思考着人类生存这个严重的哲学问题时,夜擒风默默看着赢离央脸上不停变幻的生动表情,实在想不出,这样正常的一个女子,为什么以前服侍她的人,都坚持说她是个傻子?
夜擒风离开之后,大夫来为她看病,丫鬟也都赶来服侍,好不容易找到个没人的空儿,瑜儿表扬了梵初儿:“你刚才表现得很好,没做过人,也见过人走路嘛,哈哈……你已经有人类女子的感觉了,慢慢学,一定可以做好人类的。”
“可是我不想做人啊,瑜儿姐姐,做人好辛苦啊,刚才这个人好可怕啊……”
“没出息!”猫爪子又拍到了她头顶:“夜擒风是很厉害,那又怎样?他已经被你迷住了,你没发现?今后只要你肯学习,好好用点手段,保证你要他怎样,他就怎样。”
“啊?真的?那不是控制了他吗?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笨蛋!统统都是笨蛋!”嚣张的猫咪轻蔑的说:“人间男女,只知道注重皮相,一旦有了欲望,就很容易被左右。”
“哦……瑜儿姐姐,你在人间为什么不变做人形呢?你的人身在人类眼里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呢。”
“我在过去的一千年里早就玩腻了这套游戏了,嘿嘿……而且人类行动太不方便了,没人会注意一只小猫忽然不见的,但要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美人,可就不自由了!”猫咪有些得意。
“噢……”赢离央又愁眉苦脸起来:“那怎么办啊?瑜儿姐姐,我好害怕啊……”
“注意形象!注意形象!”猫爪子推推赢离央的脸:“不要担心,你与她的缘法看来是注定的。从现在起,暂时忘记梵初儿吧,记住,你就是赢离央,一个人类女子,知道吗?”
“哦……可是,可是我连人类的外貌都不是很能分辨,还只能靠嗅他们的‘气’来辨别不同的人,佛祖啊,我怎么能学会做人类呢?”
“放心,有我在呢。这个故事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决定陪你留在这里,看看这场好戏,嘿嘿……”
“太好了!”
“那你要答应我,从现在就牢牢记住,没有什么梵初儿,你就是赢离央。”
“好。”
……
“赢离央?”
……
“梵初儿?”
“我在啊。”
“笨蛋!”
虎斑猫对她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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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赢离央醒来时,远在皇华城西北万里之遥,广袤的草原上的,箭川堡平静如常,一名男子却是彻夜不眠,站在高处沉思的看着城内热闹的集市,用牛羊交换日常用品的牧民从草原上来往不绝。
箭川堡原来是胡蚩族人在游牧和战争中建立起来的一座堡垒,后来胡蚩族从边疆众多小族中渐渐脱颖而出,并发展壮大,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此,堡垒四周不断扩建街道住宅,发展为一座不小的城池,胡蚩族建国之后,将这里定为都城,建了王宫,但箭川堡的称呼就一直沿用下来,成为这座城的名字。
“大王!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全用白色巨石建造而成的王宫十分高大雄壮,风格粗犷,却并不显得粗糙。在一处可眺望草原的高高楼台上,一名身材骄人、身着大红贴身羊皮软甲的年轻女子推开门,担心的看看她们的国王。
胡蚩族现任国王没藏黑越闻言转回头来,满面沧桑痕迹的脸,怎么看都像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但一吉从小就觉得没藏黑越是天下最英俊的男子,不论他是十几岁的落魄少年,还是野兽般战斗的年轻武士,直至现在的胡蚩族国王,他比常人高大许多的魁伟身躯和险峻骄傲的脸部轮廓,一吉永远也看不厌。
“一吉,你守了一夜?”
“我和双静轮流守的。”
“你过来。”
一吉温驯的走到窗边,单腿跪下来,扶着没藏黑越的双膝仰望他,映着窗外的阳光,露出西北草原女子特有的外貌轮廓:极其浓密的眉睫下,一双美丽的褐色大眼睛,高挺的鼻梁,英气勃勃。
没藏黑越疼爱的抚抚她雪白的脸:“不是说过了吗?在王宫里,不需要你和双静特别守卫。”
“可我们是大王的侍卫首领!”
“呵呵,那就更要听我的话,今后需要你们姐妹去做的事情还很多,我让你们休息的时候,应该乖乖休息。”
一吉点点头,问道:“大王,你还在想这次南边的叛乱吗?”
没藏黑越点点头,拉她站起来,看着南面窗外远处直铺向天边的绿色草原:“汉人根基果然雄厚,这次叛乱波及了他们国家的整个北方,却能在三个月之内就平定了,而且根据这几天的探报来看,没有被叛乱波及的他们大部分国土,都很安宁,而北方数城,也已经很快得到了安抚。”
“大王,我明白,你从当上国王的第一天起,就在计划这件事了……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向南方扩张呢?”
“小丫头,你还不懂得野心。中原肥沃富庶,良田万里,所以他们能轻视我们,说我们是蛮子,如果我们族人能入主中原,我们的子民就可以享受中原汉人的供养,而我没藏黑越,将和我族一起名垂千古。”
一吉干脆的单膝跪下,大声说:“一吉是不懂得大道理,但一吉只懂得,大王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呵呵,我明白,我明白,傻姑娘。”没藏黑越又伸手拉她起来:“把你们从草原上拣回来的时候,你们还只是两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孩呢。”
他有一丝的感慨,但很快被爽朗的大笑取代:“不过那时候,我自己也还只是一个到处偷牧人食物的流浪儿啊!哈哈哈哈……”他的笑声里,骄傲远远多于苍凉。
一吉和双静是他用辛辛苦苦偷来的各种食物勉强养大的,所以当后来有许多族人指责没藏黑越是个暴君时,她们都会大声为他辩护:一个自己都难以生存的少年,却肯救两个被牧人遗弃的孩子,并且无论多么艰难,终于养大了她们,你们这些自诩善良的头人老爷们,哪个做过这样的好事?
那些艰难的岁月都过去了,一吉看着这个被自己视为天地的男人,急切的问:“大王,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交给一吉去做吧!”
“呵呵,不要急,汉人是很有智慧的,我们也要好好计划才行。赢冕已经死了,我在他们朝中找不到可以通消息的人,一切又要重新来过,嗯……没想到那个年轻的夜擒风,居然这么能干,简直不输我当年了嘛,哈哈,我倒想会会他!对了,你不是喜欢听故事吗?这次有个故事,据说在他们国内,也已经悄悄传开,流言四起。”
“是什么?大王你讲啊。”
“原来赢冕果然有一个女儿,关于赢冕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不让人知道,人们都猜测纷纷。而且,见到过她的人都说,她的美貌几乎不像是来自人间,以至于没亲眼见到她的人,怎样都无法想象呢。”
“赢冕果然有一个女儿……?”
一吉仰着脸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挖出那个传说:“哦!是那个故事啊,难道真的是因为预言?哼……大王,你还没有王妃呢,是不是觉得赢冕这个女儿还不错啊?”
“什么?哈哈……难道你认为自己的父亲不配娶一个美丽的王妃吗?”
一吉和双静小时候随他流浪,都是本能的叫他“阿爸”,没藏黑越也只好接受了做这对女孩父亲的身份,但一吉已经长大了……看着一吉被噎住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他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拍拍她的肩:
“按照我拣到你们时,大约两岁来算,你们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想一想,其中六年是在流浪,八年是在没藏老爷家学武艺,还有四处征战,只有六年时间,我做了国王之后,你们才总算生活得好一点儿了,可是也要一直为我辛苦……你们赶紧找到各自的如意郎君吧,好好的嫁了你们,我才能安心啊。”
“什么?!大王你在胡说什么啊!”一吉气呼呼的一跺脚,转身跑掉了。
双静在私下,仍然会亲切的叫自己“阿爸”,这个一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肯叫自己阿爸,而只称呼“大王”的呢?看着她的背影,没藏黑越担忧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又把目光重新投向南方:
“小皇帝年轻无能,没了赢冕,大臣们自然会通通靠向你,夜鸣铮,你打算怎么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