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 (黑)巫司的回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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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月国的新王登基,有一个无上特权,那便是大赦天下。
在大子日登基的那年,赦免了许多罪人,尤为让后人诟病的,是赦免了他两位因叛国入狱的舅舅,以及大子月,这个被放逐了好几年的叛教者。
大子日亲自派人迎接他的堂哥,这位已然是落魄之极的王子,以国王的礼数,让大子月坐着轿撵从大月宫正门而入,成为新王的御前贵宾,那正是拜月教一年一次的‘百宫月宴’,圣月宫宫门大开,灯火通明,百姓围聚在圣月宫旁膜拜,等着接受夜宴之后神主们的‘赐福’。
圣月宫有百宫之称,因为其巨大,有将近一百个宫殿,除了大月王宫,圣月宫便是大月国内最宏伟的建筑,圣月宫仿造月亮,整体呈十分精准的圆形,一层一层,围绕着中心的圣月殿修建,从高处往下看,圣月宫仿佛一道精美绝伦的点心,或者一朵耀眼绽放的玫瑰。
‘赐福’便是因圣月宫那特殊的建筑造型成为一大神迹,这个神迹是在半夜时,百宫猛然整齐划一的散发出阵阵幽光,那幽光和月亮的光那般一样,远远望去,圣月宫仿佛是天上掉落下来的月亮,没有人能否认那一刻带来的震撼,甚至有教徒说那能洗刷凡人的心灵,是月神的祝福。
在这之中不包括大子月,大子月在知晓圣月宫就是隐秘之境所在地之前,他曾经大放厥词的说那猛然在半夜发出幽光的宫殿不过是神主们的把戏,但是如今,大子月敢肯定,那是隐秘之境发出的光芒
那年因为新王登基,神主们考虑再三,特许大子日跪坐铁门跟前,与百宫同庆,铁门是圣月宫的正门,圣月宫坐北朝南,铁门又叫南门,铁门巨大,而且精美异常,说是铁门,其实它是用金子打造,这是大月宫除了隐秘之境的地图外,另一件镇国之宝,在大月国人眼中,大概整个圣月宫都是国宝。
自大子月拒绝入拜月教以来,圣月宫以神职专权武断,很长时间不把王室放在眼里,能够请新王跪坐铁门之外,已算的上是天大的恩宠,尽管初冬寒冷,可信奉者们都认为在神的面前,那点寒冷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那夜,大子日没有出现在金碧辉煌的铁门之外,他在大月宫内,与大子月放孔明灯玩儿,于是,在半夜,当圣月宫准时发出那如月亮般的幽光之时,所有人都看到在圣月宫正对面,相隔不远处的大月宫内,无数盏孔明灯飘向半空,那妄想以烛火之光争月夜之辉的败局。
“好看吗?”,大子月站在大子日的对面,两人正打算放最大的一盏,这盏足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
“可我认为这没有圣月宫的神迹好看”,大子日轻轻放开,任由这盏巨大的孔明灯飘向半空。
大子月轻轻一笑,“那你为何要陪我在这儿放灯,而不去享受那蛊惑人心的神迹?”
“我不知道”,大子日看着大子月历经风霜,却仍旧坚定不移的眼神,摇头。
大子月摸着大子日的脑袋,两人一起看着那逐渐飘向远方的微弱烛火,沉声开口,“因为你明白,烛火虽然微弱,却是我们双手所造,神迹美好,却不过是一群庸人美梦,大子日”,大子月从来都是这般毫无顾忌直呼国王的名讳,“你想要我,是想要我的烛火,能点燃,能吹灭,能控制在手心的微弱之光”
大子日借着奇妙的孔明灯,看着大子月一双甚是好看的眸子,不露痕迹的点头。
君王之所以君王,是他坐拥至高权力,是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不是一道铁门外的乞食者。
那之后,大子日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微弱之光尽数给了这位新王,这位企图以王权凌驾神权之上的君王。
巫司便是在那时候离开大子日,成为了大子月的贴身护卫,无论过了多久,巫司都觉得那是一种奇耻大辱,巫司是一位虔诚的教徒,他的人生里只有两位主人,一位是月神,一位便是大子日,仿佛突然间,他被两人同时舍弃。
而觉得受辱的,并非他一人,因为就在半个月之后,大子日任命大子月为御前笔官,这个不起眼的小官专为国王整理书卷奏折,而在大子月的手里,他几乎代替大子日的职权,开始批改奏章,号令天下。
当第一批反对者有所行动时,大子日用暗杀机构毫不手软的解决掉,甚至为了庆祝似的,他带着大子月搬去月华宫,住了整整两个月才恋恋不舍的回到王宫。
一年之后,大子月用他精明手腕下的政绩真正成为大子日的贵臣,巫司虽然不喜大子月,但他知道此人的才智,他佩服,敬畏,但是仍旧不能接受一位叛教者,他无数次想对大子月下手,以挽回大子日被他蛊惑的心智,可是他不能信下手,大子日对大子月与日俱增的喜爱就像一座高高的城墙,越积越高,在城墙之内,大子日给了大子月号令天下的权利,却绝不允许他翻出城墙,不受自己的控制,更不能容忍其他人对大子月有任何动作。
“你看,你没有尽职”
在大子月最为风光的时期,他搬进了国王的宫殿,成为人们口中的国王‘近臣’,那便是巫司第一次受到大子日的处罚,他跪在审讯室布满斑驳血迹的地板上,由着宽大的木板打在他的背上,低头,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于是,大子日坐在铁座上,看向另一半已经被挖去双眼流血而亡的女人,继续开口,“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除了我”
“她在月殿出宫修养前便是月殿的贴身奴婢”,大子日不允许人说大子月当年是以叛教者的身份被削去王位赶出王宫,巫司谨慎开口,“她对月殿很忠诚,月殿也十分赏识她,作为一个月殿喜欢且放心的女仆,微臣不认为自己应该阻止她进一步接近月殿,何况我认为月殿在某种程度上是默许她这么···”
“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大子日打断为自己辩解的巫司,眯着眼睛,“我想让他高兴,毫无顾忌,我要他享用所有他想要的权力”,说着,大子日站起来,突然一改平日里的温柔儒雅,阴鸷的盯着巫司,“除了我不允许的”
大子日不允许女人接近大子月,如果有,轻则折磨而死,重则大子日会把这些女人赏赐给那些年过半百的老臣,让她们一生都痛苦不堪,大子月对此从来不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他不为那些女人所动,也不为那些女人悲伤,只除了一个人。
赤芮第一次见到大子月是在国王的书房里,她在太后的示意下端着一盅莲子乌鸡汤,精心装扮下来拜访这个她已经久违见面的未婚夫,赤芮并不想来,她早在出发前便看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不应该奢求一段政治联姻能有什么深刻的爱恋,她知道,哪怕大子日厌恶他,他也会和自己成婚,因为大月国想要的,不过是与赤方国的联盟。
大子日正在抚琴,弹的是一段温婉动听的小曲儿,而大子月正坐在国王应该坐的王位上,批改奏章,赤芮几乎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太后列阳氏最近为何郁郁寡欢,整日忧心忡忡。
“陛下,这是莲子乌鸡汤,太后说,您最近身子不好,要多加保养”
赤芮微微福身,礼貌客气的开口,大子日点头,让巫司接下,却没喝,大子月如今作为一个御前小官,按照礼数是要给赤芮行礼,可是他没有,他向来如此,对大子日都不曾跪拜,他突然抬起头,看着装着乌鸡汤的白盅。
“我饿了,让我尝尝吧”
在大子日与赤芮的惊诧中,大子月大口喝汤,几乎见底,才抬起头,看着赤芮,“很好喝”
赤芮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生气还是保持气度,她作为如今大月国另一个无神论者,对大子月并非抱有其他人那般的敌意,而且在她见识过种种狂热的宗教行为,某些程度上,她甚至同情大子月,就是这点同情,让赤芮叹了口气。
“多谢夸赞,这是赤方的口味,我本还担心··喝不惯”
赤芮如此特体温柔的说道,便福身告退了,自此关于赤芮的美名在王宫里又多了一些,毕竟大子月的行为从哪个角度审视都非常无礼。
在赤芮走后,大子月对弹琴的大子日说,“她是一个好女人”
大子日歪着头,指尖紧扣琴弦,“你看你,又要让我吃醋”
“不要动她”,大子月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她能成为大月国的王后,是你的福气”
巫司便看见大子日的眼神暗了下去,虽然嘴角是一抹愉悦的笑容,“好,我会好好宠爱她的”
自此,大子日与赤芮感情剧增,太后列阳氏尤为高兴,只有巫司,在为这个从赤方远道而来的公主感到恐慌。
时间一晃而去,巫司收回自己的思绪,在月华宫的侧门,如当年一样紧张的看着赤芮抬着衣裙,优雅端庄的走下马车,对着他微微一笑。
“陛下一定觉得我打扰他了,可是太后说她要在陛下出发前亲手为陛下更衣,以示对神主们的敬重,我才厚着脸皮来请陛下回宫”
说着,赤芮走在前面,看着月华宫优美俏丽的风景,“不过要是我,也愿意在这儿不回去,御花园的风景虽好,到底看的有些厌烦了,没有这里的巧夺天工啊”
巫司低着头,如往常一样,应了声,“是”
大子月喜欢赤芮,或许他和赤方王室的缘分早就注定,他喜欢赤芮在温柔大方中仍旧不失的不卑不亢,更喜欢赤芮面对一切事情时,那坦然自若的模样,那是很多历经风霜的男人都难以做到的,何况她还只是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公主。
一如此刻,赤芮看着早就传来死讯的大子月,虽然惊诧,却仍旧压制颤抖的对着大子日行礼。
“陛下,您早该告诉我们月殿的安然归来”
大子日若有所思的挑眉,伸手让赤芮起身,“你知道他如今很难自保,你来的很巧,我正好缺一位助手”
说着大子日看向大子月,后者在片刻震惊中点头,“那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于是,人们都传,陛下与未来的王后感情亲密,同坐一辆马车,举止仿若一对亲密恋人,赤芮有些羞涩的看着大子日握住自己的手掌,低头,“陛下不必如此,我并未打算向太后告密,您是王,我更敬畏您,只要您不想让其他人知晓的事情,我都不会开口···”
大子日点头,抬起赤芮的下巴,眼神难以捉摸,“难怪他这么看重你,你不仅识大体,还很聪慧”
这句夸赞让赤芮喜忧参半,她突然明白太后列阳氏对于大子月的厌烦,大子日的眼中仿佛只有那位堂哥,甚至得到一句夸张都要仰仗大子月的金口。
当然,大子日并非与赤芮故作亲昵,因为他的轿攆里躺着一个人,使他不得不作出亲近赤芮的举动,大子日歪着头,柔情的看着赤芮,突然很想开口,告诉这个女人她的亲弟弟就在他的轿攆里。
而且不出意外,将由她,亲自把赤白送进那个地狱,藏着隐秘之境的圣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