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守灵——老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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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人死了之后是不能马上下葬的,要在家里停几天才能入土。有的地方是七天,有的地方是三天。我们这地方因为天气炎热,一般三天后就下葬了,这三天灵堂24小时都要有人看守,白天自不必说,而晚上都是成年男子负责,妇女和小孩在0点以后6点以前是不能留在灵堂的。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一个灵堂中,是我母亲口告诉我的……
上个世纪60年代,中国最困难的时期,那时候的灵堂不像现在这样灯火通明,十几人吆三喝五狂饮酒的、打牌的、打麻将的,还有宵夜可吃,累了还能在旁边临时的床上睡会,一直闹到天空发白时有人还会依依不舍。
当时日子不好过,也没那么多闲人来守,就是来了主人家也没什么能力招待,能借到一副扑克牌提供消遣的已经算不错的了。所以守灵是件很苦的差事,除了至亲的几家亲戚,别的人都叫不来。
街尾有个孤寡老人陈伯,性格孤僻,平时靠捡点破烂、乞讨过活,有一天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便不能再动弹了,他家又不常来人,老人喊的声音又小,过了几天,竟给活活饿死了。等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开始腐烂,背向上,等翻过来一看,饿得眼睛都凹进去了,活像一副骷髅,嘴里塞满了稻草,估计饿极的时候连嘴边的稻草都没放过,甚是恐怖,在场的人都受不了地呕吐。
由于家里没别的亲人,街道办事处只好从本街的街坊里找人守灵,可谁都不愿意来,最后只好拿出麻将一副给守夜的当消遣,(麻将在当时可算是极稀罕的奢侈品,平时都难得一见),还承诺每人每夜开2角钱的公分(那时的工资本来低,一人一天的公分也就5角钱),可以彻夜玩还有钱拿,有几个人受不住诱惑便答应了下来。
灵堂设在一个废旧的小仓库里,那时的电灯还不普及,这间房子更不会有,除了棺木前后的长明灯(我们这的灵堂都要在棺材头部和尾端用一小碗菜油加上麻绳点两盏灯,从死人入棺以后到抬棺之前灯都不能灭掉,有镇邪引路之意,称为长明)和供桌上的两根蜡烛,就只有一盏煤油灯以供照明。除了那副在四个青色光晕中的棺椁,2米之外就只看得到黑糊糊的一片,一大个仓库惟一看得到的就是一副黑漆漆的薄木棺材,是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过了11点,帮忙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只剩下四个守夜的人。
其中大明从小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他天天到处蹭吃蹭喝不干正事。这次来这就是他约了几个平日的好赌之徒一起过来的。
小二:胆量极小,不是因为上次赌钱欠大明5角,被大明硬拖过来,他是打死也不会来的。
老赖:大明的铁哥们儿,和大明一样不务正业,大明在哪他就在哪。
王伯:陈伯生前经常受到他的接济,虽然王伯自己也不宽裕,可每月还是会从自家的不多口粮里挤出一小部分。陈伯就是在他送粮的时候发现的,他是真心想送送这位可怜的老伙计。
其他人刚走,大明就兴致勃勃地把麻将拿了出来。
“来来来!2分钱一炮,可以买点!速度玩起。”
老赖和小二一下就凑了过来,王伯则是被他们拖拖搡搡硬拉上桌子的。
由于光源有限,所以桌子不得不搬到了棺头正前方的供桌前面,煤油灯则挂在正对供桌的桌子后边,两个光源来前后围住桌子。大明率先就跳到了挨近棺椁的一面,因为这面背对棺椁,心里要舒服些,老赖和小二也迅速霸占了左右的位置,剩下王伯只好坐到了大明的对面,一抬头就是陈伯的棺椁,好在他自己心里没鬼,也坐得安心。
四人刚刚垒好牌,正要摸,突然一阵风兀得就吹了进来“呜……”大家心里一惊,都静了下来,谁知风也跟着停了下来,仓库一下就静悄悄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七上八下的。风又起了,只是微风,但足够吹的蜡烛和长明灯左右摇晃,随时要灭了一般,破旧的窗户也被风带得一开一关,发出“吱咯吱咯”的声音。突然,风一下子大了起来,两扇窗户被狠狠地砸在一起。
“嘭!”
一声巨响,大家都跳了起来,头上冷汗直冒。4人就那么傻傻地站着,还是王伯回过神来,走过去把窗户关好。
“继续继续,吹个风就把你们吓的!”大明擦擦头上的冷汗,一屁股率先坐了下去。其他两人也慢慢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回到了座位上。王伯摇摇头,也跟着坐了下去。
玩了几把后,各人渐入佳境,刚刚的事也抛到了脑后,开始全心投入到筒条万字的厮杀里。
王伯本来就不善此道,最多也就知道个碰、吃、糊之类的基本规矩,加之心不在焉,输得很惨。大明最厉害,连糊数把,高兴得头都晕了,嫌光线太暗,一把抄过长明灯,放到离桌子最近的供桌边上。王伯大惊,连声呵斥,可3人都玩红了眼,谁也没听他的,还笑他封建迷信。王伯无奈,再也没兴致玩下去了。
这时,王伯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半夜上茅房,害怕也顾不得了。他急忙起身向厕所跑去,连煤油灯都来不及带。剩下的3人则“3丁拐”继续玩,时不时的还拿王伯打趣一下,谁都没发现,蜡烛的火苗已慢慢变成了青色……
四周更黑了,小二的耳朵很灵,他似乎听到了“呲呲”的声音,就像有动物在抓木板,可麻将的声音太大,根本听不清楚,加之思想集中,也没在意。几个人热火朝天地又干了几圈,完全忘记王伯已经出去很长时间了。又过了一会,一些声音又传入了小二的耳朵“吱~吱~咯~咯~”这次他是真的听到了,本能使他转过去看窗户,可窗户都被王伯锁好了,根本不可能出声的。可能是错觉吧,小二把头转了回来。不对!刚刚眼睛扫过时好像看到了什么,小二寻着刚刚的方向看过去,霎时脸色发白,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本来钉好的棺盖,居然朝旁边移动了一点点。
“喂!你快摸牌啊,发什么呆呢?”大明吼叫起来,“嗯嗯,好好。”小二的心现在已经完全不在麻将上了,他一边应付着大明,一边不停地望向棺材。
棺盖继续缓慢地移动,口越开越大了,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正慢慢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了棺盖往旁边推着,小二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也~肚子痛,哎呦……”小二不等大明他们答应就飞似的跑出去了。
只剩下2个人是没法玩了,“懒牛懒马屎尿多……”大明很不高兴“本来可以赢更多的……”老赖看向大明,准备打个圆场,话到嘴边,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大明背后的棺材已经打开了大半,里边的人僵直地坐了起来,半截身子露在外边,背对着桌子。
“我~~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催~~~他们一下~~”
“去吧!叫他们速度快点。”话还没说完,老赖已经看不见了。“妈的,怎么打个麻将都那么多事!”大明喝了口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自制卷烟,点上火吸了起来。
“饿……”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大明背后响起,大明感觉自己的背后都凉了,他壮着胆子向后看去——
青紫的脸、眼睛深凹、皮下没半点肉,咧着一张瘪嘴,里边稀稀疏疏有几颗黄牙,就在大明脸前几公分的地方,眼睛大大地瞪着他,“饿……啊……”
…………
第二天,人们在灵堂附近找到了王伯,具他所说,当晚他上完茅厕就怎么也走不回去了。后来走着走着,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没什么大碍,只是染了点风寒,在家养两天就没事了,一直活到94岁才无疾而终。
小二则是当晚自己跑回去的,不停地说着“手……手……开了……开了……”到现在都还是神神颠颠的。
老赖在第二天一早就到别的地方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而大明,就像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人见过……
由于没人再愿意守,第二天就抬棺了,抬的时候棺木异常沉重,打开一看,陈伯的尸体已经发泡得厉害,就像一只干瘪的蛇皮口袋一下子被塞满了一样,人们不想多看,盖好棺盖飞快地抬上山去埋了……
老树亲历之守灵也就讲完了,至于大明去哪了,大家到现在都在猜测。
你~~~~~~知道他去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