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纵马逍遥 第二十回:闻风云事故突起,困荒城连遭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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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闻风云事故突起,困荒城连遭厄难
烛火被风吹得一动。
那掌柜一手撩着衣袍下摆,一手端着油灯,呆了半晌,说道:“客官说甚么毒虫蝎子,吓得人够呛,沧州地界虽不富裕,却也没有这等害人性命的东西……”
不待他将话说完,天佑忽然伸手扯下他那顶毡帽来,见他头顶毛发稀疏,耳垂上也生了两块烂疮,忙递回毡帽,说道:“得罪,得罪。”
掌柜咳嗽两声,道:“客官莫开玩笑,这烂耳的恶疾可会传人。”
天佑拱手道:“是晚辈逾矩了。”
掌柜倒没责怪,接过毡帽,说道:“左首第一间便是,这客栈年头有些久,客官小心脚下。”
听得脚下咯吱作响,天佑心道:这话倒是不假。没走几步,右手风驰电掣般探向他的后颈。那掌柜似无所觉,兀自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祖上曾做过节度使,唐朝年间,也是腰缠万贯的富户。
天佑右手两指离他颈侧肩髃穴仅有毫厘之隔,听见这话,不觉好笑,问道:“既是富户,又怎会屈居这等蛮地?”
掌柜叹道:“祖上回乡时,所有财物被山贼劫掠一空,后来辗转多地,才在沧州地界寻到生计,开了一间小小的客店。”
天佑道:“原来如此。”话锋一转,道:“那店伙挨了打,不知有没有大碍,不妨先给他治伤。”
掌柜停下脚步,缓缓回转身来。天佑已收了手,含笑望他。那掌柜道:“小哥心眼好,老叟替店里的伙计谢过了,那伤没甚要紧,老叟稍后自会料理。”
天佑皱眉道:“是么,可我见那几下挨在了后脑勺上,着实不轻,不及时救治,怕是……”见对方满脸茫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伸头过去,小声道:“怕是有性命之虞。”
这个动作,便将自己白生生的颈项曝露在对方眼前。那掌柜喉结上下滚动,涩着嗓子道:“老……老叟……”
天佑忽然笑道:“药虬翁前辈,你身上这股药腥味,相隔十里地便能闻见,何必摆得这些张致?”低笑声中,长剑递出,当先便去削对方脸上的人皮面具。
他剑法是陨天教教主亲授,又得了万剑山庄庄主杜霜城的指点,那是何等精湛,若非欠缺几分火候,早便可以罗列当世一等高手。而苏傲所创的流云剑法,秉持稳健醇厚又瞬息万变,天佑练剑时,双臂上需各绑十余斤重的石块,当剑法略有小成,石块便换成了铁块,且随身量增长,逐渐增加,这样一来,对于力道的掌控更要确至毫厘。
一剑削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便给削成两片,而皮下的脸肉却没丝毫损坏。见身份败露,药虬翁倒竖眉毛,凶相毕露。天佑猜他随身带着毒豸鳞虫,不便靠近,身子一纵,往后退到大厅。
药虬翁道:“好小子,这些年跟在魔头身边,倒学了不少本事,嘿嘿,极好,极好,至少这一身宝血,没给那些不入流的宵小抢去。”一掷油灯,跃了下来。
天佑长剑一挥,油灯稳稳地落在桌上。烛火下,那精悍老翁踢开桌凳,气势汹汹地出掌袭到。当下想也未想,蛟伦剑挺上便刺。药虬翁斜身闪避,抄起矮桌长凳,一一向他掷来。
时值傍晚,屋外没有半点光亮,只屋内一盏油灯在风中忽明忽暗,天佑劈开桌凳,昏暗中发现一道人影扑来,知是那恶翁将昏迷中的伙计向他投来,当下偏转剑锋,单手在其腰上一托,将人稳稳放在脚边。
待要举剑再刺,忽然双脚的脚踝给人捉住,接着两股锥心刺痛,下肢便没了知觉。原来那店伙也非寻常角色,而是和药虬翁串通一气,同来索命的恶鬼。电光火石间,天佑抄起一张饭桌,奋力砸下,同时往后疾退。
奈何双腿使不上力,他摔在地下,顺势一滚,推翻了油灯。耳边叮叮叮三声响过,不知又是何种暗器,接着一个声音恶狠狠地道:“臭小子,中了我这索命针,神仙也倒地,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
不知这针上喂得是甚么毒药,天佑如何运功,也没法化解,体内的碧龙血也全然沉寂,拿它莫可奈何。他收敛声息,悄悄躲在窗边的桌子底下。
只听对方骂骂咧咧,一面四处搜寻,药虬翁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臭小子,教老叟找见,非得再卸了你两条胳膊!喂,彰臭虫,那味药究竟管不管用,这小子可是喝过碧龙血,百毒不侵。”
那假扮店伙的人信誓旦旦道:“屁话,当年你那条小蛇,遇见了我这只养在毒沼中的刺猬,哪回不得退避三舍?我发了五枚刺猬针,有两枚射中他的脚踝,估摸那小子压不住毒性,晕在哪里,咱们再找找。”
天佑心道:蛇和刺猬原属天敌,莫怪碧龙血压不住刺猬毒,他听声辩位,左手一扬,将袖中六七只阚虫放了出去。听得黑暗中传来长声惨呼,这才手肘撑地,快速爬向门外。寻到自己的马匹,将蛟伦、揽云拿长布一裹,插在后背,憋着一股真气,陡然跃起,坐上了马鞍。
刺猬针深入肉里,这一发力,毒性随着血流扩散,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忍住困意,转头望了一眼屋内,策马奔入夜色。
他自九岁时跟随苏傲行走江湖,领教过无数场冷漠、残酷的厮杀,也耳熏目染了几分苏傲身上的邪气,但他天性纯良,自有秉持坚守,防人之心固有,害人之意从无,这趟离开长辈庇佑,独行江湖,却因善意险些遭到恶徒毒手,不觉心寒齿冷。
沧州连年水灾,除却几处关隘要塞,多是不毛之地。天佑骑在马上,浑浑噩噩,不知时日,这一日渴得狠了,张开眼来,但见饿殍遍地,周围树木皆被扒光树皮,连草根草籽也被掘了出来,充作粮食。
他命运多舛,却也是自小锦衣玉食,遇上苏傲后,更不曾受过委屈,饿过肚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勒马徐行,沿途经过两个村子,皆是此番景象,此刻又累又渴,兼之毒伤发作,必须寻得食水充饥,才有力气运功疗伤,行到一条小河边,双手一松,滚下马来,掬水欲饮,发现河中飘着十多具泡胀的尸体,只欲作呕。
他吐得实在没有力气,便在河滩上睡着了。自己渴了多少日,胯下马匹便渴了多少日,待他醒转过来,那马匹已喝饱河水,口吐白沫毙命,伸手翻了翻它眼睑,果不其然是中了尸毒而死,他重重叹了一声,在河滩上掘出坑洞,将它就地掩埋,想了想,又刨开马腹,挖出内脏,将蛟伦、揽云连同身上携带的锦囊一同藏入腹腔,最后填满泥沙,才将坑洞填平。
待要埋妥,突然又刨开坑洞、扒开马腹,从锦囊内取出那支孙悟空的面人,小心掸去上面沾附的泥沙,贴衣收在怀中。他将坑洞重新填平,又拣了几块石头,摁进泥土,当做记号。
做完这一切,他爬进河边空屋,寻了一支柴禾作拐棍。原想换去这身招人的华服,奈何这村子实在潦倒,他翻箱倒柜,愣没找到一件衣物,来到后院,见水缸旁卧着两具尸首,看模样似是一对夫妇,刚死未久,尸体还没开始腐烂,便扒下那男屋主的衣裤,穿在身上。
屋中土质不似河边稀松,难以挖开,他便拣了几条柴禾,架在两人身旁,给他们火葬。又将换下的衣物丢进火中,一同焚烧。
盯着尸体烧成焦炭,又逐渐化作灰烬,他舒了一口气,靠在水缸上闭目小憩。心中寻思:自己当下使不出内力,这刺猬针又入肉极深,无法运功逼出,须得寻几味草药,再以银针渡穴,方可取出,只是这荒村连根缝衣针也找不见,又去哪里寻渡穴用的银针?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不令我见他最后一面?伸手轻轻按在胸前,隔衣摸着那支面人,心中想着那人挺拔颀长的身姿,想着他永远向自己敞开的怀抱,又想着他嘴角一抹邪气凛然的笑,渐渐坠入了黑甜梦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