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三百二十三章:绳索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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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纳不明就里地点了下头,事实是哪怕只是维尔莱特那样的三阶成功绕袭,也会是对结束战斗的极大助力,但也就是在他下意识点头的同时他忽地想起了之前温特妮丝说过的话,忙追加了一句:
    “但是你不行。”
    刚准备分离出自身部分“灵”锚定对应地点的祭闻言不由得停了停。
    面对对方的眉头轻蹙,杰纳稍稍吸了口气。
    “我不是在轻视你——只是你的攻击大概率破不开霜怪的防御,琴弦能依靠己身或对方的速度切入血肉,但除非从整体上切断,能造成的创面并不足够。我知道你还有把剑,可就算不提剑刃长度,霜怪的高度大概也足够抵过三个你,一击不中的情况下受伤、甚至是重伤都可被预计,不提其他,你本来就是偷着出来,只要受了稍微严重点的伤,回去也根本没办法掩饰过去。”
    祭原本想要捋镯子的手也僵在了原地。
    她不抱希望地环顾了一圈停留在暗涧中的人们,理论上来说,同为三阶的情况下能造成最大伤害的无疑是乔德,但无论是他自身的状态还是手臂上那些霜怪幼体造成的伤口,都有极大概率在露面后令其成为霜怪的绝对目的,将他转移到霜怪背后确能立时减轻涧外四人的压力,但乔德自己却大概率保不住性命。
    再往后便是凯罗莱雅和格雷,只是格雷虽擅长更具攻击力的冰,却在比阿德琳娜年长好几岁的情况下仍处在三阶水平,经验意识都很难说得清,凯罗莱雅的天赋明显更加优异,却终究亏在了年龄和属性,她的水魔法一旦被霜怪凝冻为冰,就等同于在瞬息间失去了战斗力。
    杰纳顺着她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逐一停留后也意识到了如今的情境,不由得轻叹口气,向祭走去。
    “我来吧。”他轻声提议。
    他的声音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尽管格雷和抱着手臂不住抽气的乔德看起来并不明白其间含义。
    祭并未出声质疑,只是眼神里显而易见地也有着怀疑。
    她很清楚杰纳曾是医者,而医者的习惯和性情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改变的东西,而且他之前还受过那么严重的伤,祭虽不知详细,却清楚其间影响绝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全然消弭。
    杰纳并未恼火于祭的质疑,只是笑一笑。
    “最起码我擅长风属性,”他声音很轻,“优点在于迅疾和长距离,只吃亏在力度较轻,但相较而言风险已是最低,如有万一,至少我躲得及。”
    祭略作思虑,勉强同意,杰纳跟自己的情况其实相近,只是自己亏在做不到长距离攻击。
    于是她也向杰纳走近,并向前伸出双手示意。
    杰纳原以为像温特妮丝那样只要有所接触就行,一时不免怔愣不明,但又想起祭跟温特妮丝之间还有阶位差距,便也不做质疑,同样伸出双手往祭的方向递去。
    祭未如他预想的那样握住他的手,而是将双手伸向他的腕间,十指成梏直接扣住他的双手手腕,那瞬间杰纳只觉全身一轻,紧随而来的便是某种异常鲜明的窥伺感,鲜明到他几乎汗毛竖立,同时他感觉到扣住他手腕的祭双手一翻,感知里像是有什么被做了固定,随之视野倾倒,原本悬浮洞顶的火球和灯符突兀落进了视野里,就像是他骤然脚下失衡仰倒于地。
    还不及他想要调整身体重心,整个视野骤暗又骤明,他已立足在某棵距冲突核心约有二十步开外的白蜡树上,正从侧方的高处注视着下方溪谷灭明光影。
    感受跟温特妮丝借用凝集时完全不同……但是原理相近?他犹自怔愣间只觉腕上一松,祭已然将双手撤去,杰纳也意识到了什么,稍微退开半步,轻道一声失礼。
    “因为你说霜怪高度不低,我特意把落点连接到了高处,”祭同样向树干处微退一步,目光从那暗蓝色的畸长人形到脚下白蜡树间走过一个来回,又落到杰纳的眼睛里,“这个距离有没有问题?”
    杰纳闻言一愣,旋即露出笑意。
    “没问题。”他轻声以应。
    面向霜怪所在向梢头前行一步,便有无数风火交织的箭矢呼啸奔向那道暗蓝色的背影。霜怪的体温极低,风炎羽射出的燃烧的箭矢炸裂开来,伴着咝咝声响腾起大量浓白的蒸汽,嚎叫着的霜怪倒未必觉痛,但终究反手伸向后背似是想要将残存的火焰同雾气一并熄去,而在它抬手的瞬间原本置身阿德琳娜的岩壁侧后的维尔莱特忽地腾身跃起,十来支冰箭自下而上射出,目的统一地向着霜怪的腋下袭去,像是要借机将霜怪的整条臂膀卸去,而霜怪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用意,一声咆哮的同时放弃了原本的目的,原本后伸的手臂忽地前甩,向着脱离岩壁遮蔽、宛如小虫般的维尔莱特扇去,尽管维尔莱特反应及时撑起结界,仍未避免一击之下连人带结界一并被抽进了河滩侧旁的灌木丛里。
    然而与他砸断枝条的噼啪声响一道响起的,却是即使在不间断的攻击下依然清晰可闻的金属鸣音。
    明金的魔光骤然刺穿雾气,携千钧之势楔入畸长背影的脑后肩颈,不做任何减停收力反而借势贯下,没入皮肉的剑锋从脑后一路切至尾椎,深蓝的浓腥慢了半拍才奔涌出分离的血肉间隙。
    杰纳没有留力,跃离枝头的时候就召出了【罪心】,六枚凶兽心脏连带着在位的德兰之王亲铸而生的锋锐不可避忌,剑锋切入霜怪的皮肉就仿佛烫过的餐刀切进半融的油脂里,一路顺畅地游走过霜怪的整个背脊,只憾六段剑刃只解其一,霜怪又是特别皮糙肉厚的那型,【罪心】虽成功切进皮肉造成见血的伤势,却未能伤及骨骼脏器。
    但这不妨碍霜怪因剧痛愤怒惊惧,一声震荡整个溪谷足让人血流滞涩的吼叫声后,杰纳抬头便见窗扇般大的暗蓝色拳头穿过雾气呼啸落下,在他融己于风跃起躲避的同时忽觉腕间一凉,似有一双泛冷的手从虚无中伸来将他的手腕攥紧。
    “走。”耳边的女孩声音极轻。
    视野再度转暗转明,杰纳骤然发觉自己已经又立足于来时的那棵白蜡树上,距离倒地的霜怪有二十步以上的距离。
    楠焱祭背靠着白蜡树的主干,月光透过光秃的枝干落下纵横的暗影,她的面容安然平静。
    在霜怪转头袭向身后滋扰者的同时,原本置身它面前的岩壁便瞬息崩落归于杂砾,无数冰刺自霜怪脚下升起,向它因转身而不及保护的胸腹袭去,在它再度因受伤而咆哮着转回时,迎接它的是足足三位二阶一道用出的最强一击。
    霜雾烟尘四起的同时杰纳多少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自己并无它物的手腕,以及背靠树干一脸平静的祭,终是忍不住出声问询:
    “这是怎么——”
    “我把同化你的灵的状态做了短时间的固定,”祭不再靠着树干而是往他的方向一步走近,杰纳忽地感觉灵觉一轻,而祭神色不动,“就如同在我们之间绑了一根绳索一样,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把你从危险的地方带离。”
    杰纳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未能成言,只好转头去看暗涧出口处,原本隐于暗涧的几人正陆续走出,而瑞雅尔则拿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猎刀,似乎正同温特妮丝商讨肢解事宜。
    “……这样的事也做得到吗?”眼见着几人比划着开始从头颈处下刀,杰纳才稍微错开目光,如同自言自语。
    祭像是想了想。
    “并不容易,”她最后说,“就跟在独木桥上保持平衡一样,力气多一分少一分都难以为继,撇开固定不谈,只是前面一步连接自身和他人的灵,就未必有人愿意。”
    杰纳想起“连接”时灵觉所反馈的那种鲜明的被窥伺感,一时间无言以应。
    而祭的神情仍旧平静。
    “同化的过程虽然短暂,却足够我在一定程度上解析你的灵,单这一点,对不少魔法师而言就是难以接受的事情,而相对的,在我连接你的时候,我没有任何防御更不用说是反击的能力,如果你有问题,我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因此即使是强如楠焱淳澈那样的当世灵祈术至高,也极少会动用这种能力,反而曾听璎珞提及,楠焱灏尚在族学时就曾试着用这招帮几个桐华馆里相熟的作弊,只是他升至三阶是在自己离族前不久的事情,之前想是被抓到了,还被骂得不轻,以致一路传进璎珞的耳朵里。
    她有瞬息的失神,然后就听杰纳叹了口气。
    “以后……少做这种事情。”
    并非所有人都对你怀抱善意,即使同出世家体系……你明明就知情。
    祭短暂地愣了一下,旋即面上蔓上些许笑意。
    “你不好奇吗?”她轻声问,“我透过你的灵,都看到了什么东西?”
    杰纳有片刻的寂静。
    “无所谓了,”他说,“我是个什么情况,心里也算是有底。”
    祭并未在这方面深究,只是望了一眼垂落杰纳身侧的【罪心】。
    “这是你从剑冢里拿到的东西?”
    杰纳愣了一下,才想起因为被拉回得太过突然,【罪心】仍被他攥在手里,当下便轻握一下,繁复精美的剑刃便化作点点游离的明金的魔光消融于月色里。
    他没否认,但也没做承应,因为他拿不太准时时开剑冢的楠焱和拉比德对他这样的“外来者”入内会持什么态度,尤其是楠焱,他们才真正地承袭着那座因罹辰而生的遗迹,他行走其中时所见种种可用和不可用的剑的残迹,绝大多数都是楠焱敛入其里。
    ……虽然真正论及,剑冢当是德兰而非将罹辰做成了【极东之壁】的楠焱的东西。
    祭见他默认,也就没再多问下去,毕竟仍旧持有“钥匙”的三大不曾更替世家之中达伊洛也据其一,是谁带他进剑冢并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事情,连带着之前曾见但今次未觉的那道屏障也是同一。
    她想起在托夫里斯见他的那次,曾想过或许剑冢中的姜茶能治疗他的伤情,但今次之后她算是明白,为何达伊洛明明持着钥匙也未作这方面的努力。
    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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