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五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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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斌记得小时候母亲说过,这条鱼是二舅给他的,本来二舅有一对,剩下的那条是要留给他的媳妇的。可惜二舅死得早,不明不白就被人害死了,连尸体都不曾找到,到如今还背负着谋逆的罪名。母亲那时每次说起二舅便会哭,听宫女们说母亲和二舅是孪生姐弟,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二舅出事那会母亲生了好几天的重病,昏迷不醒,等醒来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只是不停地说二舅死了。二舅真的死了,母亲也仿佛死了一半,那两年,母亲一个人时哭,看着他也哭。直到最后,一场大火把母亲和她所有的恩怨伤心都吞噬一空。
    赵斌抚摸着那两条小鱼,所以玲珑其实是二舅的孩子,是他的表弟么?所以才会长得这么像他的母亲。
    难怪皇叔公靖王爷看到他带玲珑回王府时从未多说什么,甚至最后一年还故意避开到南海访友,让他和玲珑有更多的时间相处。难怪靖王爷从海南回来听说了玲珑的事会那么震怒,赶到京都来质问他,如果不是那次皇叔公的到访,他可能至今都被刘毅蒙在鼓里。
    难怪陈首辅会认花错为养子。
    难怪父皇如今总是召见花错,却又总是背地里找茬,是因为还在怨恨着二舅么?可二舅全家真的那么不可饶恕么?而花错,他对此又知道多少呢?是否知道赵斌是他的表兄呢?
    “表弟。“赵斌默默地念着这个词,脸色浮起一丝微笑,花错居然是他的表弟,原来他们本就是一家人,那个拥有小鱼的本就该是他的媳妇儿,所以亲爱的表弟,命中注定本就该是他的……
    肖敬亭回来的时候看到赵斌手里握着两条小小的玉鱼,一个人坐在桌前傻笑。桌上是那个多年都未曾打开的黄杨木盒。
    “怎样了?花错他没事吧?“赵斌看到肖敬亭便急忙问道。
    “属下没能进暗隐楼,只能守在门外。见到回春堂的张大夫进去了大概三刻钟才出来,所以属下便跟张大夫打探了一下情况。“肖敬亭回答道。按理说张大夫自然是不肯多说什么的,但只要肖敬亭想知道的,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张大夫开口。
    赵斌听着肖敬亭的述说,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等肖敬亭讲完,屋子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赵斌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两条小玉鱼,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肖敬亭略为尴尬地等着,也不知赵斌方才到底听见了多少,自己是否有必要重复一下,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好在隔了半晌,赵斌终于涩涩地开口问了句:“怎么会这样?“他浪费了整整八年,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花错,刚刚才知道他是自己的表弟,他甚至都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去和表弟相认,现在肖敬亭居然告诉他,他的表弟活不过四十岁?
    “这个张大夫也不清楚,他只是说花大人胸口虽然只有一处剑伤,但肺部受损程度却远远超过了正常剑伤所造成的,而且,他切脉时看到花大人的腕上青紫,有被捆绑挣扎的痕迹。“
    赵斌没有再问什么,他清楚这事情肯定是之前发生在听涛楼的,所以当表弟被折磨时,他当时又一次离开了,甚至无聊到跟梁霄一起维持那些好事的围观者的秩序,他明明就在那儿,就在楼外却没能过去救表弟,如果他当时多问一句,如果他能早点知道,早点去把表弟救出来,表弟就不至于只能活不到二十年,而且余下的日子都会受病痛煎熬。
    只是,命运再一次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再次错过了……
    ……
    此刻,某处密室中,一张做工精良的红木长桌前坐着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人。两侧铜制半人高的落地灯台上点的烛火忽明忽暗地闪着黄橙色的光。那人低着头正打量着手上的几页信函,他的脸却浸淫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五官。只有在那黑色纱帽下压着的大半已经花白的头发泄露出此人已不再年轻。
    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从密室外的通道中传来,随即是密室的门开合的声音,一个身穿铁灰色紧身劲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密室中,那步履和呼吸都显示出此人有着深厚的内力。如果岳雷在这儿,一定会发现那就是和唐离一起在天福酒楼吃饭的人。
    紫衣人放下手中的信函,淡漠地问道:“事情处理得如何了?”声音低沉稳健,带着一种积攒了多年位高权重的气势。
    中年人停步,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回答道:“回大人,都已经解决了。萧锋和流云已死,他们手头的那些密函也都已被毁掉。”
    “嗯。”紫衣人微微点了一下头:“做得不错。哼,他们想用以前的事来擎制我,也太自以为是了些。”
    中年人垂首道:“属下这段时间一直冒充宁王的人与萧锋和苏齐他们联系,即便有事,也没人能怀疑到大人身上。只不过,那姓花的终究是个变数,大人是否需要属下将他一并除掉?”
    紫衣人摆了摆手道:“不用,跳梁小丑而已,一个七品的小官,要弄死他就跟捏死一个蚂蚁一样。不过他现在身边还有暗影卫护着,所以你暂时不要去动他,等过段时间,暗影卫自然会撤走,那时再下手也不迟。”
    中年人点头:“属下明白。”说完抬手在自己的脖子处撩了一下,一张人皮面具便出现在他手中,而原本那张颌下微须,五官普通的男子脸庞忽然变成了一张妖媚迷人的女子面容。那张脸竟与春三娘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处稍稍有些皱纹,显然没有春三娘的保养手段。
    紫衣人远远隔了昏暗的烛光打量着她:“二娘,你可想过,你三妹这次失手,与你我也脱不了关系。”
    春二娘撇了下嘴,收起人皮面具,捋了一下头发满不在乎地道:“大家都是各为其主,各展其能罢了,三妹既然铁了心要跟那个苏齐,自然怪不得我将她与唐离之间的往来透露给暗影卫。”春二娘与春三娘虽是姐妹,而且自幼师从五毒真人,但两人相互较劲争宠时二娘却是输给了自己的三妹,所以二娘学的只是易容和迷魂之术,而三娘却得到了五毒真人的真传毒术和驻颜术。之后两人虽表面上依然亲热如故,但暗中却各自谋划着自己的利益。是以此番春三娘失败身死,二娘脸上并无半点悲戚之色。
    紫衣人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二娘的态度不置可否。
    ……
    第二日上午,天气依然好得出奇,天空是几乎透明的淡蓝,几缕轻云在那蓝色底板上抹了薄薄的几笔。阳光明媚,夏日茂密的绿叶和姹紫嫣红的各种花卉将京都装扮的艳丽多姿。
    修默昨夜在自己后背烧伤处匆匆上了些药,然后便在寝室照顾了花错一个晚上。期间花错醒了两次,咳了几口血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到早上,修默见花错依然未醒,便独自出了寝室,来到暗影楼中。
    过了没多久,手下几位便都三三两两地过来,将手头相关的情报告知了修默。修默看着手中的那些报告,英挺的剑眉不觉又拧到了一起。
    半个时辰后,在暗影楼二楼,曹公公十指交错,胳膊肘支在桌上,默不作声地听着修默的汇报。等修默讲完,曹公公才缓缓开口问道:“已经确定那着火的马车里便是萧锋和他的侍女?“
    修默点头道:“是,虽然马车和人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根据身形五官还是可以看出他们并非天朝人,而且两人都是被一剑割断喉咙而死。“
    曹公公点头,又问了一句:“在他们的住处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没有。“修默皱着眉摇头道:”有人已经先一步到过那儿,所有东西都有被翻过的痕迹。目前我们也查不出任何新的线索来。“
    曹公公嗯了一声,叹息道:“昨晚月魅已经向皇上汇报了苏齐之事,只不过虽然从苏齐口中我们已经知道和他联系的是宁王的人,但宁王手下和与他有关的人员太多,难免良莠不齐,若是都视为嫌疑人审查,只怕会累计众多无辜,而且造成朝中混乱不安,因此皇上决定先把此事压着,以静制动看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说着又看了一眼修默道:”花错的情况怎么样?“
    修默神色一黯道:“除了昨晚沈太医所说的,阿错还中了春三娘的蛊毒,虽然唐琦昨晚将蛊虫压制却无法将之完全解除,所以他的内力半年之内无法恢复。“
    曹公公听了沉默了半晌,微唏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修默见了便躬身退了出来。到大厨房要了些早饭,端了回到寝室。
    花错睡了这几个时辰,此刻也已经醒了。只是失去内力后人还有些虚脱,本想自己起来倒杯水喝,谁知在炕上努力了半天不但没起身,反而震动了肺部的伤口,又止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得眼里都是泪才好不容易止住,修默进来时正侧着身子不住喘气。
    修默见他这样忙把手中的东西都搁在桌上,上前扶他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大迎枕靠着,然后倒了杯凉茶。花错手上无力,便直接就着修默手中的杯子喝了几口。
    修默想起身把杯子放回桌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花错的手指勾着,再看那脸上一幅小孩讨糖吃的样子,双颊两片红晕也不知是因为病还是因为动了春心,湿漉漉的眼底满是想要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说的欲望,修默不觉失笑在他唇上狠狠吻了一下。花错这才收了手,脸上那两片红晕更深重,一直蔓延到耳根处,却偏偏眉眼弯弯怎么也兜不住欢喜之色。
    修默这才将杯子放好,端了方才从厨房弄来的冰糖百合粥,拿匙舀了粥一边吹着一边慢慢喂花错。
    修默这般的宠着花错自然难免遭人非议,但他自己却是毫不在意,自六年前开始,只要花错生病或受伤便都是由他照料。
    花错原本还觉得尴尬,有些不好意思,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这份宠爱,分外享受被修默照顾的过程。若是恰巧生病偏遇到修默外出不在,便觉得整个人生灰暗,处处了无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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