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四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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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影楼中。花错躺在炕上,虽然不停地咳着血,依然处于虚脱状态,神智却还算清醒。修默赶到暗影楼不久,本就在暗影楼等候消息的唐琦便给花错施了针。只是他体内所中春三娘的蛊毒即便是唐琦一时半会也无法解除。
    “我目前只能暂时将蛊虫压制,使它无法吸食精血,半年后才会自行衰竭而死。它既被压制,你也不用担心它每隔半月发作。但只要此蛊虫在体内,便能化解你的内力,所以目前只能等它死后自行分解,你的内力才能恢复。“唐琦一边收好银针,一边对花错嘱咐道:”还有,半年之内你最好不要喝酒,否则恐怕会激醒蛊虫一段时间。“
    花错点头,又咳了几下才勉强忍住,用微弱暗哑的声音地回了唐琦一声:“多谢。“虽只有两字,但感激之情在心不在言,这种救命之恩本就不是几句感激的话便能相报的。
    唐琦喟然道:“我这也算帮人帮己,若非唐门出了唐离这个败类,此番怎会将京都搅得如此天翻地覆,若非两位大人尽力平息此次事件,后果不堪设想,唐门只怕也会受到牵连。“
    一直坐在一旁的修默起身对唐琦拱手行礼道:“唐少主客气了,无论如何,此番您救了花错两次,日后有用得着修默的地方,只管开口,修默在所不辞。”
    唐琦刚离开没多久,齐逍便敲门进来道:“回春堂的张大夫来了。”
    说完门外便进来一位五十多岁,身着一袭蓝灰色长衫的老者。花白的鬓发和长须,肩上斜挎着一个药箱。正是京都最好的医馆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张广旭。
    花错的伤口已经用了止血粉,是以也看不出什么来,依然只是一处小小的剑伤。但张大夫切脉之后却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怎样?”修默紧张地问。
    “呃。”张大夫看了眼略带倦意神色平静的花错,和一脸关切之色的修默,斟酌着开口道:“修大人放心,花大人如今并无性命之忧。”
    修默松了口气:“那便好。”
    张大夫略带迟疑地接着往下说道:“不过,花大人肺部受损严重,日后恐会留下顽疾,一直被喘咳之症缠身,而且心肺受损,会减损寿命,只怕花大人将来活不过四十。“
    修默刚刚平复的心骤然间便如失重般悬空着无所依托,分明依然在跳动,却又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修默呆滞地望着花错也同时投向他的目光,四目相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张大夫到桌前写了一方药递给修默道:“老朽医术有限,无法替花大人根治,只能稍稍缓解一些病症,此方能化瘀血,平喘止咳,有养肺之功效,长期服用有益无害。“
    修默失魂落魄地接了方子,谢过张大夫后命齐逍将人送了出去。
    他自己关了门,走到炕前跪了下来,一声不响地看着花错。本来自从入了暗影卫,生死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了,每次出去执行任务时谁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再回来。
    只是为什么是现在,就在几天前他才开始和花错一起开始憧憬着未来,规划着隐退后的生活。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的未来不再是一团迷雾而是有着切切实实的景物,实实在在的美满与温情。第一次他开始渴望两人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而这长长久久却被生生打上了一个期限。
    花错望着修默,并没有出声相劝什么,尽管他很清楚修默此刻内心的不甘和郁闷,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却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去安慰修默,两人都太了解彼此,也正因为了解,无论是强颜欢笑还是云淡风轻都会着了痕迹,让人心酸之余更添一份心酸。
    毕竟这样的事情花错又如何会不介意呢,他曾一度想与修默携手共老的未来从长久忽然缩短成了不到二十年,原来他是无福亲眼看到老去的修默的了,原来他是无福与修默停车柱杖感怀夕阳的了。
    但是,他毕竟还有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也不能算太过短暂吧,如果他能将每一天都过得完满无憾,那么这样的岁月也算足够幸福吧。
    此刻的花错只想去做他想做喜欢做的事情。花错伸手抚摸着修默的脸,手指划过修默的脸颊,鼻尖,嘴唇。然后慢慢探过头去,把自己依然残留着些许血腥味,微凉的唇压在修默的唇上,感受着那温暖柔软而略带酥麻的感觉,对了,就是这个感觉,就是那日修默趁他不备舔他唇上的饼屑时给他的那个感觉,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花错把自己的唇在修默的唇上轻轻蹭了蹭,脑袋才重新倒回枕头上,闭上眼满足地进入梦乡。
    修默的大脑仿佛暂时断了片,又仿佛正电闪雷鸣,浑浑噩噩地看着酣然入睡的花错,那即使睡着嘴角依然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的花错。这家伙刚才是在吻他么?主动吻了他?这个六年来只会被动地任他抱,任他折腾,除了脸红外毫无反应的家伙,原来也会有主动的一天!
    修默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什么生死和寿命忽然变得不值一提,他的心被狂喜占满了整个空间,再没有什么余地想其他的。原来有了花错方才这么个小小的动作,他的世界便无需等到日后去完满,他们无需去规划未来,他们可以从现在开始认真努力地相爱,只要每一天都毫无遗憾,那么长短也就无所谓了。
    花错虽然至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却用这个小小的动作让他明白了他的心意。
    一个时辰后沈太医奉宣帝之命随曹公公等到暗影楼给花错诊治。花错依然在昏睡中,沈太医便检查了一下伤口,又仔细把了会脉,尽管诊断出的结果与张大夫不谋而合,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的修默却并没有太大的失望。
    倒是月魅和曹公公听了难免心下有些伤感。
    ……
    恭王府的玲珑阁内,赵斌在屋里来回踱着步,焦急地等着肖敬亭回来。
    刚才在听涛楼前,他看到那个叫修默的暗影卫把花错带上了马车。便立刻让肖侍卫暗中跟上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被花错在修默怀中的样子吓坏了,那种生死不明的状况,仿佛是一只巨手攥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隔了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才知道花错仍然活着,好不容易才重新有了希望,怎么可能再一次看着那人死去。这一次,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那种迟到一步生死两隔的心痛和绝望他不要再经历一次。
    赵斌看了眼博古架上放着的一个黄杨木盒,盒盖上是浮雕的梅花枝,刀工细腻传神。赵斌知道那盒子是当年玲珑的,里面放了肖敬亭最后从百花楼搜来属于玲珑的零碎物件,这么多年来他怕睹物思人,从来不敢打开看。此刻,不知为何便有了冲动,赵斌将那盒子从架子上取下,拿到桌上放着,自己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丝巾,素白的丝巾一角绣着个小小的斌字。赵斌怔住,机械地拿起那块丝巾。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玲珑时为他包扎手上的伤用的,他早就把这丝巾忘了,没想到玲珑竟一直把它收藏着。
    丝巾底下是一块顽石,那种灰色普通的随处都能捡到的石头,上面隐约残留着些许红色的血迹。赵斌盯着那石头看了半天,才慢慢想起来,有一次他带着玲珑到林子里玩,结果遇到了一头饿狼,两人慌不择路地逃,可那时玲珑跑得慢被狼赶上一口咬住了小腿,他当时是急疯了,随手抄起一块石头就往那狼头上狠砸,也不知砸了多少下,狼死了,他们两个身上脸上都溅满了血。那天回家,他背着玲珑走了一路,玲珑在他背上把他搂得很紧,仿佛生怕他会抛下他一般。
    赵斌送过玲珑很多东西,东海之珠,蓝田之玉,金簪步摇,玲珑从未在意过,总是随手便赠给了别人。他当时每每为之气恼,觉得玲珑未曾真正在意过他。原来,那只是因为玲珑在意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那一巾一石才是他在玲珑心中的分量。
    赵斌的眼泪忽然就盈满了眼眶,原来当时玲珑的心中未必没他,只是为何不肯让他知道呢。是怕他知道真相后会轻视他,会选择离开么?
    赵斌又看了眼盒子,发现在盒子底部的一个角落中躺着一条小小的白玉小鱼,赵斌的大脑仿佛被雷电击中般,登时成了一片空白,那样的小鱼,他从小就握在手中把玩,上面的每一道纹路每一处细节都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的小鱼,怎么可能在花错的箱子中?
    赵斌忽然跳起来,一路跑回正院自己的睡房,打开妆台的抽屉,里面那条小鱼雪白的玉色在烛光下晃了他的眼睛。
    赵斌取了那枚玉鱼,失魂落魄地回到玲珑阁,从桌上的木盒中拿出那条玉鱼,两条小鱼躺在他的掌心,一模一样地张着嘴,瞪着眼。
    赵斌的心莫名地就痛了起来,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切。难怪他看到玲珑的第一眼就觉得亲切,难怪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他与他在一起,因为玲珑像极了他的母亲,只不过他从未想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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