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三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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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涛楼真的烧起来了,矗立在江边高大的酒楼在这个夜晚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无数爆炸声从楼底传出,热浪不断地扑向周围围观的人群。
    谢晓为安全起见,命人将围观的人群又往后驱赶了数丈。
    忽然,在这灼热燃烧的火焰中,飞快地蹿出一个矫健的身影。紧接着,一个更为剧烈的爆炸声自楼中传出,随着一个如同用烈火凝聚成的云团瞬间膨胀扩大,酒楼在夜空下,在无数双围观的目光下轰然倒塌,炸成了碎片。
    “是他,那个刚才把我们桌子砍掉的那个暗影卫!”江灵瞪大了眼睛惊叫起来。这人是疯了么,这么大的火,居然这时候才出来。
    屈颖本来的怒气在大火燃起来时便已经消失无踪了,若不是刚才修默的强横,恐怕这会自己得烧死在这火里吧。仔细看了眼未作丝毫停留便跑向马车的修默,诧异地补充了一句:“他好像抱着个人呢,不知是谁,刚才居然没撤出来,还要让他去救。”
    裘珊也看到了修默抱着个人,便随口开玩笑道:“难不成还有比颖儿更强横,为了一口烤鸭不肯逃命的主?“
    屈颖恼羞着要掐她的腰眼,嘴里恨恨道:“死珊珊,敢笑话我,看我下次还帮不帮你!“
    裘珊躲到江灵背后,笑着讨饶道:“好了好了,只是玩笑,我们赶紧回去吧,这楼一炸,家里只怕马上要收到消息,再不见我们回去就得担心了。“
    几人一想也是,赶紧各自吩咐丫鬟仆从上了车轿打道回府。
    赵斌本来只是觉得有些无聊才留下来陪梁霄一起挡住围观者,控制场面,但从修默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再也无法维持镇定,他不会看错,修默怀中那个浑身血迹毫无动静的人是花错!可是,花错不是出城了么?他怎么会在听涛楼里,怎么会这副样子,赵斌觉得自己快疯掉了,今天刚从怡眉那儿知道花错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在暗中打探他的事,正发愁不知该如何处理,居然又看到这一幕。
    “那是不是花大人?“冰凝也同样认出了花错,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没错,就是他。“风凛的视力本就优于常人,自然看得更加清楚,此刻立即向修默等人的方向走去:”我们过去看看。“
    赵斌迟疑了一下,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跟前,让肖敬亭暗中跟过去打探情况。
    谢晓也看到了这些,此刻微微凝眉,不知在想什么。其实这几年来他也已经习惯了,只要是与暗影卫合作,无论刑部还是大理寺每次都会变成陪衬的角色,当然他也承认暗隐卫的查案能力确实高过他们,就像这次的案子,今天上午还面对着四具尸体一筹莫展,此刻居然已经将幕后真凶找出,而刑部却成了摆设一般的存在,只能带人疏散人群维持秩序,这样的状况若说谢晓没有丝毫介意自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这次参与调查的还有那个翰林。无论将来如何,毕竟目前为止那人也不过是个六品都不到的清水官,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指手画脚,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个文官,却傍着暗影卫的大腿,一幅狐假虎威的样子。更何况崔尚书也对他心有嫌隙,若此人这会真出了什么状况,死了,倒也算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修默来不及跟谢晓等人多说什么,只是很快跟月魅他们打了个招呼:“月魅,你带解药立刻进宫。齐逍,我们快回暗隐楼,找大夫。”便一头钻入了马车。
    夜间的道上行人稀少,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往暗影楼疾驰。
    修默本来跟月魅一起走到密室门口时便感到不对,花错虽然像往常一样气定神闲,可那看向他的最后一瞥却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是诀别时的眷恋。所以当门打开时,他让月魅他们先出去,自己又退了回去,然后便看到了吐着血瘫坐在墙角的花错。修默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铜锤猛砸了一下,不是痛,而是被碾成碎片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修默坐在马车里,紧紧地抱着花错,他这是想牺牲自己么,就这么轻易地放手把他们两的一切都终止么,那些琐碎微不足道的憧憬呢,那些点点滴滴关于他们未来日常的计划呢,谁给花错这样的权力想把这些都抹去的,他不同意,他绝对不会弃花错不顾,更不会让花错离开他。修默后背被烧伤了一大片,但他却根本感觉不到,他不知自己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心痛多一点,只要一想到方才只差一点自己便会永远失去怀里的人,就不由自主地把花错搂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花错依偎在修默的怀里,身上依然半分力气也没有,连呼吸都不停地呛出血来,可是他却不再感到寒冷,只是任性而贪婪地依附着修默的体温。修默又一次回来救了他,他何其幸运,能拥有这个至始至终都对他不离不弃的修默。他记得第一次出任务失败,作为一枚弃子被敌方抓到后本来根本无法幸免,是修默单枪匹马地冲进去救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他,把他带回暗影楼,当时心有余悸的他悄悄抓着修默的衣袖不敢放。修默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弃你不顾。”这是修默给他的承诺,这些年来,修默从未失信于他。
    “修默。”花错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微弱几乎不可闻。
    “我在。”修默凑到花错耳边低声回答,声音醇厚而微涩如橡木桶中的葡萄酒:“我一直都在。”
    花错的泪悄悄从眼角溢出,孩子气地重复着:“修默……修默……”
    修默一边把花错抱的更紧,一边轻轻哼着那首他唯一会唱的童谣:“月光光,过东墙,小儿郎,睡摇床,笑盈盈,入梦乡。月光光,透纱窗,少年郎,写华章,明善恶,上朝堂。月光光,照池塘,男儿郎,舞银枪,灭蛮寇,保国邦……”
    ……
    坤宁宫内,静谧低垂的珠帘外,宣帝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内,神情有些憔悴,月魅和曹公公焦急地站着一旁,御医半个时辰前已经将解药拿去给皇后解毒,虽然他们相信这个解药确实是真的,但在没有得到最终结果之前,却难免依然会有些忐忑不安。
    终于珠帘一掀,几位御医出来时脸上的神情不再是之前双眉紧锁束手无策的模样,微微浮现的喜色令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大定。
    “恭喜陛下,娘娘服了解药后如今体内之毒已解,身体状况已稳定下来,只需调养数日便能康复。“首席御医廖中书躬身施礼向皇上汇报道。
    宣帝的面上终于数日来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喜色,点头道:“那便好,众卿家这两日夜辛苦了,下去吧。“说完挥了挥手,起身向珠帘后皇后的卧榻走去。
    几位御医忙叩首退出,出门时后背还是一身冷汗,须知这两日几人守在皇后身边一筹莫展,若皇后医治无效,几人便只剩砍头的结局了,如今总算靠了那解药绝处逢生治愈了皇后,这一跨出大殿,居然有了再世为人的感慨。
    月魅见皇后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心里不禁开始担心花错,也不知他此刻究竟如何了。当时在地下花错为了拖延时间故意拒绝苏齐时,修默因去疏散客人并没有看到什么,她却是一直在密室外眼睁睁看着花错一次次被春三娘折磨得死去活来,听着他的惨叫和喘息声,却不能进去阻止。看着花错即使在昏厥中依然固执地维持着让她等待的手势,月魅难以想象这个平素在她面前一直恬静安然如邻家小弟弟的花错究竟有怎样执着的性子。
    只是再怎么担心,作为保卫后宫的月影卫首领,月魅此刻却只能留在坤宁宫里,因为无论如何,隐卫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保障帝后们的安危。
    曹公公一直不动声色地站着,他很清楚,皇后对宣帝来说有多重要,从十五岁大婚至今,两人度过的风风雨雨,两度失去了皇子的心痛,皇后与宣帝之间的感情是超越了爱情的存在,更像是相濡以沫携手共行的同伴。虽然宣帝有着众多的宠妃,但真正交心的,却只有皇后。
    皇后体内的毒虽解,但毕竟病了两日,宣帝自然不忍多打扰她,只与她轻声抚慰了几句便重新走了出来。看了曹公公一眼,示意他们与自己一起回御书房。
    御书房内,月魅半跪着将案情详细地禀报给宣帝。宣帝听完沉默了会,才开口道:“他这么做也算难得,就让沈太医跟你们过去给他看一看吧,需要什么药只管问御药房去要。“宣帝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话他不说,其实却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蒋家的人,蒋家的血脉,果然都是如此,无论是蒋涛,蒋涵,还是如今的花错,遇事时的那片赤子之心,为了他们认定正确的事百折不回,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执拗,一直是他为之既感动又为之咬牙切齿的。当初蒋涵的一句宁死不愿以身侍君,他真恨不得将蒋涵的心剖出来看看那究竟是什么做的,而之后蒋涵在肃王手里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受尽折磨而死,又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月魅叩首谢恩后与曹公公一起退出。请了沈太医一同赶回暗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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