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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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天空中阴云积聚,仿佛随时便有大雨要下来一般。
户部尚书崔元兆府上,各处也大都熄了灯火,闭紧了门窗。
菡萏馆内,小桥流水,池中的荷花开得正聘婷,碧绿的莲叶密密地交叠着,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那些亭亭玉立的花影。可惜此时无月,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中,显不出平素的艳色来。
睡房内的蜡烛也已经熄灭,檀木大床上锦帐低垂,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床上的人似乎早已熟睡。
崔婷并没有睡着,瞪着眼望着帐子上的织纹半天,忍不住问道:“惜惜,你睡了么?”
周惜惜今日来她这儿做客,瞧着天气不好,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便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在她这儿留宿了。
此刻睡在里侧的周惜惜翻了个身背对着崔婷,含糊地说了句:“睡了。”
明明还在说话!崔婷伸手扒了一下周惜惜的肩膀,小声道:“我睡不着,惜惜,你说他伤得重不重?”
周惜惜回过身来,眼睛睁得圆圆的,哪有半分睡意,调笑道:“哪个他呢?”
崔婷抿着嘴不好意思开口,脸悄悄染上了粉色,好在屋子里比较暗,任谁也看不出来。
周惜惜忍不住闷笑,整个床都在抖,崔婷恼羞,在她肩上掐了一下。
周惜惜哎哟一声,越发止不住笑,干脆坐起身抱着被子道:“你这一面都还未曾见过呢,心里便这般惦记着他,这要日后真让你们见了面,还不得把自己倒贴了过去。”
崔婷气道:“你别乱说,我只是今天听了表姐夫跟我爹说的那些事,才有些担心。”
周惜惜撇了一下嘴,自己这个堂姐的性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和周惜惜不同,崔婷小时候体弱多病,所以崔尚书舍不得送她去学堂和其他孩子一同念书,而是请了夫子到家中单独拟了进度慢慢教她,所以崔婷长这么大,社交圈子却比旁人都要窄,真正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每次都只能等周惜惜来时,跟她说些外面的事情,比如随云社的事,各家女孩之间的争争吵吵,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是旁人的琐碎,而崔婷永远都只是个听客,唯有在心里暗暗羡慕罢了。此番自从堂姐崔妍张罗着要替崔婷介绍花错开始,崔婷的心思便是再也收不住闸了,毕竟这才是真真切切关于她自己的,她的将来都可能要依附于那个男人身上的,这么一想,那些惦记和关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就别担心了,他才没事呢。”周惜惜轻描淡写地道。
“你怎么知道?”崔婷觉得奇怪,今天柯韦来时,分明说了花错被刺伤后这两日都告假,不曾去翰林院,周惜惜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有没有事呢?
周惜惜把崔婷拉起来,凑在她耳边道:“我今儿个下午过来本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结果你一直在偷听你爹那边的话,我都不好开口。”
“到底是什么事?好惜惜,你快告诉我呗。”
崔婷拉了被子,两个人一起缩到被子中。
周惜惜小声道:“今天下午我爹回来说梁统领下午带了三个人回殿前司,说是花公子请他把那三人保护起来,因为他们是证人。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梁统领今天中午因为一个小偷跟人争斗,是花公子劝的架,之后他们又发现那个小偷原本所在的村子曾有人中毒,下毒的就是那个入宫行刺的人。大概就是这样。所以你想那人下午还满大街的溜达呢,能有什么事。”
周惜惜的父亲周思远事殿前司都指挥使,梁霄有什么事情自然是要向他汇报的。周惜惜每次拿自己的父亲和崔婷的父亲比较,总有满满的优越感,武将的女儿几乎是散养的啊,她可是从小就和周围邻居的小孩一起玩,一起打闹中长大的。和崔婷这种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比,她简直就是一只自由的麻雀。对,麻雀,自由之余也有些不被重视的失落感。
崔婷听了怔了片刻道:“他既然伤好了怎得不去翰林院上值?”
周惜惜迟疑着道:“也未见得伤全好了,被马蜂蛰一下还要疼个一两天呢,何况是被剑刺伤。而且听说因为他与那刺客打过照面,所以皇上让他协助调查行刺一案,这几日只怕不会去翰林院。”
“原来如此,“崔婷点头,心却又一次悬了起来:”你说他去查那案子,万一再与那刺客遇上,岂不是危险?那刺客如此凶悍,连皇上都敢下手,到时候会不会……”
刚巧此刻屋外闪了电光,随即打了几个闷雷,轰隆隆的在天际滚了一道。
两人不禁都打了个激灵,周惜惜推了一下崔婷道:“呸呸,你说得我都担心起来。“停了一会又接着道:”但我觉得吧,皇上一定是考虑过安全问题的,否则也不会下这个旨,可能有给他安排护卫吧。”
崔婷咬着下唇点了点头,默了会道:“也是哦。一定会有护卫的。”
周惜惜翻身躺下,准备结束这讨论:“嗯,你就放宽了心吧,说不定没几日他就回翰林院去了。”
“但愿这事早点结束。”……
……
修默和花错到底也没吃上晚饭,水刚烧好,暗影卫的几个手下便来通知各处收到的线报,两人只能满城跑去核查。几声闷雷之后,暴雨果然毫不留情地就倾泻了下来,让事情处理起来越发艰难迟缓。而且一晚上下来,大多数的线索都被证实不是唐离而只是相似而已。
直到第二天拂晓,雨总算是停了,虽然到处是坑坑洼洼的积水和泥泞,树叶和青草倒是越发青翠欲滴。灰蒙蒙的水面映着灰蒙蒙的天,只有东边的远山背后隐隐透出些许亮堂来。
有人发现运河岸边停着的一艘小船上有四具尸体。花错和修默因为整整一晚都在希望和失望中度过,此刻也只是将信将疑地赶过去看了,不曾想这次居然真的是唐离和那三个假扮太监的刺客。四人脸色发青,显然是中毒而亡多时了。
花错本来奔波了一晚,胸口早就血气翻涌,此刻眼看线索断掉,忍不住退到一边,扶着树便又吐了几口血,脸色惨白如不曾着墨的宣纸,只剩唇上沾着的几滴血,红得诡异而惊心。花错拿汗巾擦了嘴角,闭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与情绪。转身见修默正吩咐手下仔细搜查附近,并让季升将尸体送去刑部找仵作验尸。
两人四目相交,修默眼神中的关切一闪而过,花错便浅淡一笑让他明白自己一切安好。
既然唐离这条线索断掉,花错便吩咐郑征带人继续查找当初唐离落脚的青楼,挖出唐离背后指使之人。
天渐渐亮了,随着旭日初升,城里各处也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回到暗影楼,花错盯着大厅里悬挂的京都地图看了许久。
修默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花错伸手比划着道:“岳雷在天福酒楼见到唐离是在酋正,而入皇宫行刺发生在酋末,中间只有半个时辰,而唐离的衣服是回去换过的。从天福酒楼到皇宫脚程最快也要两刻钟,所以他落脚的地方不可能离得太远,不是在天福附近就是在这条路附近。”
修默已明白了花错的意思,忙把齐逍叫了过来,吩咐道:“去查一下这几处的青楼,看看里面有没有人最近见到过唐离。”
花错见高欢也准备出去,便叫住了他,低声嘱咐了几句,高欢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还是点头领命下去了。
修默见他如此,不禁问:“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花错蹙眉若有所思地道:“只是有些怀疑,还不确定,希望是我多心了。”
等事情都布置下去,修默和花错才总算能休息片刻,只是昨晚到现在两人都没吃什么东西,原本刚烧热的水因为当时急着出门便都用来浇熄灶下的火了。修默便让花错先回到他们的寝室。自己从厨房拿来些清粥酱菜和馒头,两人饿了一夜,此刻吃什么都是佳肴了。
花错习惯了吃得较慢,此刻也依然一口口仔细地嚼。修默却是狼吞虎咽惯了的,一口气把粥灌下去,又两口吃完了一个馒头,差点噎着。花错扶额,一头黑线,赶紧给修默倒了杯凉茶递给他。
修默喝了口茶,第二个馒头照样转眼间就没了。
花错刚拿起第二个馒头,那盘子里原本放着的七八个馒头便都已经没了影子。修默横倒在炕上挺着吃得滚圆的肚子打着饱嗝一脸惬意的样子。
花错便拿筷子夹了酱菜,慢慢地喝着粥吃着那个最后的馒头,安安静静地望着已经开始打呼的修默。因为他的事,修默这三天都不曾合眼,这会花错自然舍不得打扰他。
花错吃完把碗筷都收拾了,送去厨房后再回到屋里。昨晚在雨里走了一夜,两人的鞋袜早就湿透了,见修默睡得正香,花错便将他的湿袜子脱下,拉开一旁的薄被搭在他身上。
花错自己的东西依然留了一部分在暗影楼,便取了替换的衣服,到澡堂冲了个冷水澡提神,回到房里见修默依然睡着,稍微迟疑了一下,到底也不忍心去叫醒他,便自己轻轻掩了门出去。
叫上了月影卫掌令使月魅一同去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