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韩旭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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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呵,你还挺机灵的。”虞欢伸出手勾了勾萧子明的下巴,“既然如此,我不管你之前如何,从今天起,你要摆正你自己的位置,至于名字么,就叫阿东好了。”
萧子明见着眼前这个兴高采烈的少年,心下暗自腹诽,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竟然是这样的人品,随意将人买回家不说,连取个名字都是如此随意。那少年蹲下身,轻轻托腮,目光飘散在他的发间,叹道:“你也看到了,央生不怎么聪明,只能干些体力活,你倒是看着挺机灵,以后跟在我身边吧。”萧子明还沉浸在被人叫“阿东”的打击之中,见他这样说,愈发恼怒地想道,那个央生不聪明,估计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吧。
“不机灵的央生打热水来了。”央生面无表情地将一桶热水重重地放在地上。虞欢立马起身,笑着似要去劝解,央生却不理,只道:“公子既然找了新的仆从,我这打水的体力活也做了,便先行告退了。”说罢,转身出了门。
虞欢见拉他不住,只能转过身,摊开双手,无奈地道:“你看看你,第一天来,就把人得罪了。”
萧子明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汹涌而出的怨念,明明就是你得罪的好么。却见那人撸起了袖管,对他道:“我来给你洗。”那一瞬间,萧子明突然明白,虞欢眼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从何而来,他俨然将他当作了自己的玩物。
只见他随手拎起搭在木桶边缘的那块麻布,利落的将水倒进身边的浴桶里,命令道:“进去。”
“没加冷水。”
虞欢皱着眉头,目光落在萧子明身上那几道淤青上,终是自己提了桶出门去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阿东么?”虞欢费力地将水倒进浴桶,天知道他刚才花了多大力气去打的水,他堂堂虞家公子在月黑风高夜提着那个破吊桶,在井边累得几乎要投井自尽,央生那个小子一溜烟地进了下房,里面人多,他也不好提着个桶进去找他,只能一个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多次,还要避着那些巡逻的家仆。
“为什么?”萧子明闭着眼,身子沉在热水里,那些酸痛似乎得到稍稍缓解。
“因为我以前养了条狗,它也叫阿东。”虞欢咬牙切齿地说道,伸直了长腿,将那个木桶一脚踹开。
见萧子明没有反应,他又加上一句:“后来他被我祖父送走了,结果你来了。”
“是么?”萧子明睁开眼,淡淡道。他的眼睛极其好看,似乎生来就有种看透人心的意味,“你以前也给你的狗洗?”
虞欢迟疑了一下,竟听不出他这句话里是喜是怒,他不得不承认,刚开始听闻他祖父又要将他买回来的男孩送走之时,他脑海里浮现的的确是阿东那张狗脸。可眼前这人,显然不是温纯良善之辈,他隐隐有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你以前怎么养你的阿东,你现在也怎么养我吧。”萧子明抬了抬胳膊,眼帘半垂,似要在浴桶里睡去,连语调都带上了几分慵懒的意味。
虞欢拎着那块浸湿了的麻布,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待萧子明沐浴完后,虞欢几乎已经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上下打量着这个肤若凝脂的小公子,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被当成奴隶放在集市上售卖。好在,他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想了,倒头便昏睡在床上。
萧子明随手披上挂在檀木架上的长衫,赤脚走到床边,烛影微摇,少年熟睡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萧子明看了许久,终是静静地缩在了一旁。
“韩旭遣人来询问西阳王的情况了。”王融呈上一封信函,萧子良却并不去接。韩旭是萧子明的典签,南齐多以幼小皇子出任方镇,武帝便用寒人出身的亲近左右充当典签,代替诸王批阅公事,甚至照管诸王的饮食起居,职位虽低,但权力渐重,诸王之事,皆由典签负责,直接上报给武帝。近年来,典签几乎左右诸王行动,权势益盛,每年轮番还都言事,刺史郡守的升降去留,往往取决于典签之口。南齐诸王,更处于典签严格控制与鉴视之下,乃至饮食游居,皆要通过典签之口。
昔者武陵王萧晔为江州刺史,被典签赵渥之诬告,免职还都。此次萧子响之事,更是由于刘寅,吴修之等人的迫害,而其中,吴修之曾为萧子明的典签,想必与韩旭也是有些交情的,这让他更加不想去接触此人。
王融见状劝解道:“韩旭此人虽年少,但性情颇佳,少而朗悟,西阳王与其更是情如手足。”见王融出此言,萧子良轻笑道:“既然能让元长出此言,想必的确是个不同流俗之人。”说罢,便接过那封信函,果然一手端正秀雅的小楷,字字皆有斟酌,却情深意切。
萧子良笑道:“当真是个才子,他日应请他入我西邸做客。”
王融有些无奈地看着萧子良,他自幼便与萧子良熟识,萧子良待他也是如同手足,二人年少时更是常常策马同游,奈何萧子良向来不爱争权夺利,平素结交一些文人雅士,交接僧人,虽颇有声望才情,却终止于温柔敦厚。反观萧长懋与萧昭业二者,萧昭业虽由萧子良抚养长大,终是萧长懋的子嗣,下手利落干净也是如出一辙,但却少了萧长懋之德行。
正想着,见萧子良眉头微拢,背身立于佛像之前,轻声自问着:“也不知道子明现在在何处?”皇子遗失,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寻找,加之此事与萧昭业有脱不了的干系,只能暂且压着,他既不愿意去蒙骗韩旭道萧子明在他这里,却也不能走漏风声,只能催紧王融着人去寻。
王融受了令,却并未离去,萧子良见其面露犹豫之色,想到那日在青溪宅他也是如此形容,欲言又止,便问道:“元长还有何事?”王融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前日,皇长孙携西阳王同游,后入勾栏,臣候于门口,似有几位于皇长孙相熟之人入内,而后却未曾外出,直至臣入内,既未有西阳王之踪影,那几人也消失了,然而,皇长孙却言并不认得那几人。”萧子良静默不语,他早就听闻萧昭业在西州整日与左右无赖一同玩乐,二十几人衣食饮酒皆在一处,整日无所事事,甚至暗地寻人索要钱财,卖官鬻爵,对那几个同玩的少年大加赏赐。但每每出现在他面前之时,虽时有顽劣,却是恭敬谦和的。
想到此处,萧子良略微叹息道:“不可妄言。”王融见他形容疲惫,神态里透着一丝倦态,便不再多言,起身告退。却在长廊里静立了片刻,回首看了看那间静默无声的居室,有浅浅的檀香味飘出,眸底的风云变幻皆止于平静,终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