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不忘怨 第五章 绝命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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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九指龙曾国英知道,人失去手臂,是要丢了性命的。
相传,武林中曾有人被砍去双臂却依然活了下来。有人自己砍下了自己的头颅却还能伸手去接。但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即便真有这种传说,也只限于内功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对于普通人来说,一条断臂足以取人性命。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并非死于失血过多,而是被吓死的。
曽国英还知道,就算事不关己,他人的死也足以给人带来冲击。他见过有人在亲手砍断他人头颅后,自己反被吓得屁滚尿流。没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是不会知道生命是这般脆弱的。
陈家庄的其他壮丁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不敢动弹。看来,眼前的这个男子不容小觑,能在一刀将人打倒在地后,依然如此淡定地等待下一个目标,这个人身上,一定背负了不少人命。
他轻哼了一声,轻轻拍了拍疯狗卢家的肩膀,道。
“这家伙不好对付,你要小心。”
他一句话将疯狗卢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并向众人表明,自己暂时不会出手。疯狗卢家被点醒了,他向后看了一眼,便提刀走向前去。
那只断臂,刚刚还在地上挣扎,这下却也安静了下来。而失去手臂的壮丁,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脸色惨白,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着。他的脸上笼罩着死亡的气息,而陈家庄的其他壮丁,却没人想过要带他下去治疗。
卢家一脚踢开地上的断臂,大声呵斥道。
“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这里收拾干净!”
说完,他跨过脚下将成尸体的壮丁,向王一走去。其他壮丁赶忙向前,将地上那人拖了下去。疯狗卢家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并非故弄玄虚,而是担心脸上的僵硬扩散全身。危机关头能有如此心思,疯狗卢家也绝非等闲之辈。
王一的一刀,获得了疯狗卢家的认可。这并非因为他的刀法有多精湛,而是因为这一刀,暴露了他的凶狠毒辣。高手对决,比的不是气力速度,而是气势。
他瞪大双眼盯着王一,慢慢移动脚步,伺机寻找破绽。
王一也缓缓移动身体,随时准备应对卢家的攻击。鬼头刀在火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其刀刃之利、刀身之阔、还有那一分为二的刀尖,看上去像极了魔鬼的头颅。
然而在王一看来,那华丽的刀身其实并不实用。能砍人的刀就是好刀,将刀做成如此模样,不过是故弄玄虚,吓唬人罢了。
而且,此刀又厚又长又宽,沉重异常,只有气力大的人才拿得动。重刀配蛮力,方能将此刀的威力发挥至极致。
王一认为,能用好这把鬼头刀的人并不多。鬼头刀不是菜刀,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拿起来,挥舞自如的。而自己手上这把来自南蛮的蛮刀,虽其貌不扬,但锐利异常,而且体积小,重量轻,使用价值高,已多次救过他的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卢家依然不停地绕着王一缓缓转圈,而王一也随着他的脚步,缓缓转身与他对峙。两人虽尚未出手,但杀气已弥漫了整个陈家庄。高手对决,胜败就在一瞬之间,谁能顶住压力,谁就能掌控局势。显然,王一更胜一筹。卢家率先打破僵局,持刀向王一冲了过来。
“呃啊啊啊啊--!”
卢家朝王一重重地砍了下来,好似要将他劈成两半。卢家左挥右砍,王一则不停扭动上身,躲避他的攻击。
“好功夫!”
九指龙曾国英轻笑了一声,不禁赞叹道。在他眼中,卢家的刀法还是颇为精湛的。虽然缺乏武术功底,打法里少了些功力,但单从招式上来看,那是完整的八方风雨刀法。如果没有内力支撑,普通人是很难用沉重的鬼头刀打出这般招式的。
“有意思!”
八方风雨不是刀法的名字,而是广泛应用于拳法、剑法或其他武器中的一种招式。这种招式进可攻、退可守,除非遇到绝世高手,足以用来退敌。卢家与王一此战,即便卢家胜不了,至少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果然,王一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勉强躲过卢家的攻击。面对卢家排山倒海般的攻击,王一只是闪躲,并没有使用手中的短刀进行防御。曾国英看来,这是明智之举,如果王一这样做了,才正中卢家下怀。毕竟,单比力气,王一哪会是卢家的对手?
这时,王一似要躲避卢家的正面进攻,侧身闪躲,接着便像被石头绊了一般倒了下去。卢家两眼发光,举起鬼头刀朝王一的头重重劈了下去,想趁机给王一以致命的打击。
曾国英见势骂道。
“这个白痴!”
卢家此招名为一刀断崖,又称泰山压顶。疯狗卢家眼看就要将王一的头劈成两半了。但曽国英知道,他这是自寻死路。此招看似致命,但却暗藏危机。如果王一佯装摔倒,想趁势反击,卢家便没了应对之策。就算王一真的摔倒了,卢家也犯不上用这一招取他性命。现在的王一,犹如瓮中之鳖,卢家大可不必以身犯险,急于决出胜负。
果然,这一切都是王一的圈套。王一佯装摔倒,却又突然直起双腿站了起来。卢家全力的一击,与王一擦身而过,而自己却向前倒了下去,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王一面前。
卢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骇得瞪大了双眼。而王一却眯起了双眼,似乎是不愿看到即将发生的杀戮。
王一刀口一斜,挥刀朝卢家的脖子砍了下去。卢家血溅当场、人首分离、一命呜呼了。
“妈的!”
曾国英大骂一声,愤然向前。他和卢家相识一场,也算是志同道合。看着曾与自己大快朵颐的酒友,如今却身首异处,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王一抬头怒视着曾国英。他知道,眼前的敌人定不好对付。但他不知道的是,曾国英乃武林中人,不是他区区一个民夫能对付的了的。
曾国英的右手断了一根食指,故人称九指龙。愤怒的他伸出了形如鹰爪的右手,朝王一扑了过去,企图一把抓住他的胸膛。懂行的人都知道,这一招,名为鹰蛇缚。
曾国英一出手,就让王一惊得脸色惨败。他出手之快,令王一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且毫无招架之力。他知道,他的复仇之计将止步于此了。然而,他不想死在这里。求生的欲望让他本能地举起了武器,奋力朝曾国英的手砍了过去。王一虽无武功傍身,但毕竟久经沙场,因此这一击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王一这一击,击中了曾国英的手,但却未能伤他分毫。曾国英徒手接刀,刀却像撞在了钢铁上一般,重重反弹了回来,没有脱手,已算是奇迹了。
曾国英吃惊地看了看他,收回右手,又重新击了出去。鹰蛇缚果然变化多端,名不虚传。他一把抓住了王一的肩膀,向后一拧,只听咯吱一声,王一的胳膊整个脱臼了。
就这样,王一顺势倒地,壮丁们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
王一不解,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倒下了。曾国英一掌击来,那速度快过常人百倍。王一虽无招架之力,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瞬间就被制服在地,遭受这般皮肉之苦。
不安渐渐笼罩在王一心头。他猜想,让他倒下的,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武功”?那个让他难以望其项背的武林?
人的身体是奇妙的。无论何种恶臭,闻得久了也就适应了。无论何种痛苦,忍得久了也就麻木了。实在不行,还能通过昏厥来逃避现实。
而人的精神却恰恰相反。眼下,最让王一痛苦的,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精神上的折磨。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自己的一切,自己想要做,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一切,就将全部付诸东流了。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绝望,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活着。
他的视线慢慢模糊了起来,死亡,正离他越来越近!
啪--!
他感到什么东西打在了自己头上,伴随着一阵剧痛,王一渐渐清醒了过来。王一抬起了头,发现陈庄主正站在自己眼前。他在笑。王一感到怒火中烧,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之后他便慢慢失去了意识。
曾国英并没有笑,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掌被王一划出了伤口,那伤口虽不深,却足以让他震惊。曾国英常年练习催心手,将手练得比钢铁还硬,王一能在这手中留下刀疤,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而在刚刚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王一竟临危不乱,击出这致命一刀,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他看着眼前被打得一动不动的王一。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的,说不定现在已经瘫痪了。曾国英百感交集,忍不住举起手来,大喝了一声。
“都住手!我有话问他!”
壮丁们并没有马上停手,而是又打了他几下才悻悻退去。曾国英皱了皱眉,朝王一走了过去。院子里满是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其他不可描述的味道。
“他拉屎了!拉屎了!”
“那应该就是死了!太好了,呸!”
壮丁们骚动了起来。而曾国英的眉头锁的更紧了。这味道的来源正是王一。曾国英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便转身离开了。他知道,王一怕是活不成了。他一面庆幸自己不必多费唇舌解释制止壮丁殴打王一的理由,一面又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再次耸了耸肩,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陈庄主吐了口痰,道。
“以防万一,先扔到仓库里去!”
也许,陈庄主是担心王一还没有死。如果是这样,他猜对了。虽然时间短暂,但王一却恢复了片刻的意识。他朦胧中看到抬走他的壮丁从他口袋了掏出了几张银票,兴奋地喊道。
“快看!是银子!”
而另一个壮丁却迅速堵住了他的嘴,小声道。
“嘘!小声点!”
被堵住嘴巴的壮丁本还觉得莫名其妙,但很快会出了另一个壮丁的意思。他们四目相对,眼神里满是贪婪。被贪欲冲昏了头脑的他们,全然没有发现王一还没有死,更没有发现王一藏在内裤衣缝里的猫眼石。他们翻了翻王一随身携带的皮袋,看了看里面藏着的七根金针,便不以为意的扔掉了。他们不知道,这几根金针,对王一来说可比猫眼石还要珍贵。
两个壮丁将王一扔进仓库就离开了。黑暗中,王一的手慢慢动了起来。那是难以用肉眼察觉的微弱的颤抖。王一试图抓住被两个壮丁扔掉的皮袋。
当人陷入极度的恐惧或是濒临死亡之时,会本能的将体内的东西排出体外。眼下的王一正是如此。他的口中不停地吐出混合着食物和血液的口水,身下则不断流着青黑色屎尿。
此时的他早已丧失了痛觉,身体好似泡在温泉中一般,变得软弱无力。他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努力思考着自己现在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然而,眼下王一已经一条腿跨进了鬼门关。他必须在死神降临之前,找到自救之法。他要活下去,他要去杀那仇深似海的仇人,去救那身陷囹圄的妹妹。想到这里,王一陡然清醒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但他身上有了些力气。现在,他清醒的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听说,毒能杀人,亦能救人。而越是剧毒,效果越是明显。这并非道听途说,而是他亲眼所见。在南蛮的时候,他亲眼见到部落祭祀将毒蛇放在了已经断气的老人身上。过了一会儿,老人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又多活了半个月。
然而,这一招能否奏效,全凭天意。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会在扎入毒针的瞬间当场毙命。但那又怎么样呢?对王一来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他已是将死之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王一抓住皮袋,拽向面前,掏出金针一根根扎向自己的胸膛。之后,他将毒针放回皮袋,并将皮袋绑在了满是屎尿的大腿内侧,才松了一口气。
王一毫无感觉。虽不知成功与否,但重要的是他还活着。要知道,那毒针毒性剧烈,一根便能取人性命,而王一在挨了七针之后依然还活着,这说明他还有机会。
这时,他感到有人开门进来,拿火把照着他。在朦胧的火光当中,他看到了捂住口鼻的陈庄主和九指龙曾国英。跟着他们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张大。王一看到张大满脸羞愧的表情,便猜出了一切。看来,之前他为张大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王一的哀求没能感化张大,他终究还是出卖了他。
对于农民来说,什么江湖道义、仁义礼仪,远没有自己丰衣足食,养家糊口来得重要。因此,王一前脚刚走,张大便前来通风报信了。
王一没有怪他。要怪只能怪他一时心慈手软。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他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然而,他恐怕没有机会了。陈庄主看了他一眼,便赶紧捂住鼻子,不耐烦地说道。
“臭死了,这尸体恐怕都要烂了。赶紧给我抬出去埋了!”
陈庄主一句话,王一不禁大惊失色。如果就这样被埋了,他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然而,没来得及多想,王一便断了气,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负责掩埋王一的人,不是刚才拿走他银票的那两个人。如果换做刚才那两个人,一定会因王一的银票而感恩戴德,尽心尽意的让他入土为安。而眼下这两个人,没有从王一身上得到丝毫好处。相反,刚才被王一杀死的手持三叉戟的壮丁,是跟他们称兄道弟的好朋友,因此他们对王一恨之入骨。面对散发着恶臭的王一,他们片刻都不愿和他多待。
所幸,陈家庄后面有一条浑浊的江水流过。两壮丁四目相对,在确认了彼此的意图后,默契地抬着王一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扔进了河里。
这沂水波涛汹涌,呼啸而过,像是承载了这世间所有的沧桑,述说着岁月的故事,源源不断地流淌着。而王一的躯体,犹如沧海一粟,刹那间便消失在了这滔滔江水之中。
三。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过于莽撞了。
仅凭自身关于毒物的皮毛知识,竟无所畏惧的以身试毒,就算当即毒发身亡,也纯粹是自作自受。他当初一定是被打糊涂了,才会做出这般决定。
虽说后来因祸得福,但如果让他再做一次选择,他绝不会以身试险。王一知道,未来事不可期,无论何时,都要结合眼下的情况,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毕竟,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掌握,对任何事都不能心存侥幸。然而此次涉险,却给他带来了意外的惊喜。
不管怎么说,王一能够活下来,纯属侥幸。或许是因为他大限未到,阎王爷不肯收他,又或许是因为老天爷好奇这件事究竟会往什么方向发展,不忍让他就这么死了。总之,王一活了下来。他因七毒蝗蜂针陷入了假死状态,又在掉入河水的瞬间重新清醒了过来。
沂水之河,水流湍急,风起浪涌,白浪滔天。
在这波涛汹涌之中,王一顺流而下,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这时的王一,身体犹如被掏空了一般疲惫不堪,根本无力挣扎,只能任由江水裹挟着那已完全不受他控制的躯体,飘向远方。在这茫茫的无力感中,这席卷全身的疼痛,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脉搏依然在跳动。
除了疼痛,王一还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裹在王一身上的草垫带给他的粗糙的触感。一开始,他只是无意识的抓着这个草垫。后来,当他意识到这个草垫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后,他便紧紧抓住,再也不肯松开了。草垫看似要被水流冲散了,但却意外的坚挺到了最后。没有了这个草垫的保护,王一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漂浮在江水中的木块划伤的。
王一曾见过一具浮尸,下半身被洪水湍急的水流冲得稀烂。而为了避雨裹着草垫的上半身却保留的完好无损。
王一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只有这样,他才能凭借水的浮力漂浮在水面上,趁着脸露出水面的时候,吸上两口气,勉强活着。如果运气不好,被漂浮在水面上坚硬的浮游物或河底的岩石撞到的话,草垫是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的。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死了,就再无痛苦和悲伤了。
王一就这样紧握着草垫随波逐流,渐渐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湛蓝的天空。“我还活着吗?”
像恢复意识的瞬间,王一感到某种力量进入了自己的体内。身体越来越沉重的他开始渐渐沉入河底。这让他知道,自己尚在水中,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自己还活着。
王一努力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下来。透过那薄薄的水层,王一看到了湛蓝的天空。不久,他的脸重新浮出了水面。“我还活着’!”
虽然不知路在何方,但至少现在,他还活着。而且,只要身上的救命稻草还在,他就能一直活下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王一想着。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无论未来如何,都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确实,王一的体力和状态已差到了极致,但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这时的他,已经能够仔细观察、冷静判断了。
刹那间,他竟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出窍的灵魂正凌空俯瞰着自己那随波逐流的躯体。
呵呵……!
王一苦笑道。
“王一,你看看你,竟会沦落到这番田地!”
凌空漂浮的灵魂竟跟水中的躯体说起话来了。就像多年的好友,一边调侃着自己的境遇,一边为自己的落魄表示同情一般。
“王一,你究竟为何而活?替一个囚犯白白服了七年兵役,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在南蛮之地拼死挣扎了七年,自己为之献身的家人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而你疼爱的妹妹也在遭受百般凌辱后,又被盗贼抓去当成了玩物。整整七年,你日思夜想的故乡竟也背叛了你。既如此,你为何要去服什么兵役,又为何要回来?你真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大笨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一再次苦笑着,悔恨的泪水顺着他那肿胀的脸颊,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王一,打起精神来!既然木已成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活着,人生就还有希望,反正你也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你的生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突然,水中的王一张开了嘴巴。
“可是,我要去哪儿呢?”王一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天下之大,却已没了我的容身之处。生命对我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灵魂鄙夷地嘲笑着水中的躯体,道。
““灭门之仇,辱妹之恨,你都忘了吗?你甘愿就这么放过杀你全家,毁你一生的仇人?”
这句话,重新燃起了王一内心仇恨的火焰,他的双眼泛着火光,愤愤道。
“对!我还不能死!我要报仇!有仇不报非君子,我一定要手刃仇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报……!”王一口中发出了嘶哑的呐喊声。然而,话音未落,他的头便再一次浸入水中,水顺着鼻孔流进王一体内,呛人的感觉直达他的喉咙。尽管如此,他依然拼尽全力喊了出来。
“我要报仇!”王一奋力抬头,顿时水花四溅。他的灵魂与肉体再次合二为一,仇恨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着。
然而,一阵剧痛袭来,他面朝下重新瘫倒在了水中。王一再次抬头。这一次,他没有倒下。
王一环顾四周,周围都是茂密的芦苇。他试着站了起来,水不深,但周围满是泥泞,这让他的腿难以发力。王一必须尽快离开这片芦苇荡,至少不能再让自己泡在水里。满是伤口的他如果继续待在水里,一定会让自己全身溃烂而死。为了他的复仇大计,他必须活下来。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王一算了算时间,发现自己尚未脱离菖州的属地。菖州是陈家庄的势力范围,如果让陈庄主直到他还活着,他们是决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王一咬了咬牙,抓住面前的芦苇向前滑行。起初,王一的身体半浮在水中,走得还算顺利。然而,越往前走,淤泥就越来越多,到最后,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泥淖,这让王一举步艰难,寸步难行。
王一用力拽着芦苇,走一步,歇一步,缓慢前进着。泡在水中的手很快开始脱皮,肉也被粗糙的苇叶扎得生疼。在淤泥中拖行的腿也让他疼痛难忍,但他却反而松了一口气。毕竟,能感觉到痛,说明王一的身体没有因之前的围殴而变得瘫痪麻木。
他要找个地方给自己治疗一下。比起伤口,更让他担心的是自己体内的毒。就算活了下来,如果成了废人,报仇便成天方夜谭,难以实现了。王一必须仔细规划,一一将该做的事都做好。
“首先……!”王一喘着粗气想着。
“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然后……!”就是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