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20、面具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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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海有木——天界灾祸,海水倒引,彼岸花叶交缠,幻而为树,连接天地,截树为木,顺流而东行,至于繁华三千界。
    白鹭飞当年得到了那一般木头做的面具,而寒灵烟生辰之日得到的面具不是那个,白鹭飞当年的面具去了哪?
    白鹭飞死后,羡章从白家赶回寒府,入目一片缟素,羡章没哭没闹,就是固执得让人将一百个梨花糖的糖纸和一个面具作为陪葬品入棺。这还是他们在天昭时的故事,那时白鹭飞和寒济都在天昭,也有许多趣事……
    白鹭飞第二天就要从天昭去彭城,羡章看着爹爹在一旁整理东西,并不知道他们这些大人都在想些什么,只是想着帮他整理一下。他踩在椅子上,垫着脚,总算把墙壁上挂着的面具拿下来递给了白鹭飞。
    “爹爹,还有这个……”羡章把面具递过去。
    白鹭飞顺势接过,好像每次换家客栈都是羡章把面具递给他,让他一起带走。这面具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本来没想留着,章儿也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小玩意,偏偏一直留到现在,也是奇怪。罢了,一个面具而已,反正不重,带着就带着了。
    虽说已是开春,然而白鹭飞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章儿的小棉袜都拿上,万一天气又变呢,而且章儿这孩子总不爱穿鞋,小时候脚底受凉还是多照顾着些吧。他刚打算转身去拿棉袜,突然房门被打开,羡章吓了一跳,一不留神就从站着的椅子上摔了下来!
    “章儿!”白鹭飞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有惊无险,就是羡章摔下来的时候顺手打翻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木盒,木盒摔在地上,很清脆的一声,盒盖处摔破,掉出来了一堆东西……
    白鹭飞没空去管盒子,转过头瞪着站在房门口的始作俑者:“寒大少年!你懂不懂得进屋要敲门的道理!”
    羡章也跟着大声说:“对,要敲门!”
    白鹭飞本来生气呢,听到羡章跟着起哄倒是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寒济,你这是还不如一个五岁的孩子懂事呢……”
    “……抱歉,一时忘了,没想到你们在收拾行李。”寒济本来也就是过来看看他们收拾好了没有,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你过来什么事?”白鹭飞一边把羡章放到了椅子上一边和寒济说话。
    “就是来问一下,行李收拾好了吗,该走了。”
    白鹭飞这才开始收拾刚才摔在地上的盒子,顺势抱怨一句:“你要是不过来就收拾好了,你看看,现在又要理。”
    寒济理亏,没和他辨,也走过来帮他理。不帮忙还好,没想到他这一走过来白鹭飞立马慌张得把地上的东西胡乱捡起来,看都不看就往盒子里塞,像是很怕被寒济看到的样子。
    “什么东西这么怕被我看?”寒济刚才无意一瞥,不过是几张纸而已,看起来很普通,难道是纸上写了什么。
    “我的东西就不想给你看!你赶紧出去,我理完就来!”
    “你是写了什么怕被人看见?又是你们白家的秘密?”
    “你不许•……”‘管’这个字还没说出口,却是羡章先拿着纸喊起来:“是糖!是糖纸!梨花糖!”羡章常吃梨花糕、梨花糖什么的,对于包糕点和糖果的纸自然不会陌生了。而且梨花糖的糖纸不像一般的糖纸是棕色那般难看,倒是那种透光的浅白色,角落上描着梨花瓣,放在阳光下看更是格外好看。
    “你说什么?糖纸?”寒济有些不可思议,纵然这糖纸比别的好看,然而白鹭飞也不是小孩子了,早过了收集糖纸的年纪了吧,而且这木盒中他只放了糖纸,居然还要随着行李一起带走,想必一直是走到哪带到哪的,如此行径,不像他啊•……
    白鹭飞一时涨红了脸,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发现一样,一把抢过章儿手里的糖纸,一气塞进木盒。“干嘛!我乐意收这些糖纸,你管我!”他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装着极有底气得说着这话,眼神却是飘忽不定。
    寒济还是十分诧异:“你……收集这个做什么?”他最开始在想白鹭飞做事定然是有道理的,说不定和白家有关,但是现在看到白鹭飞的反应却又觉得这是他个人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寒济猜对了,这的确是白鹭飞的一个小癖好,他从小就喜欢收集糖纸,因为只吃梨花糖所以才只有这种糖纸,如果吃别的糖也是一样会收集下来的,并不是因为这糖纸好看,就是喜欢罢了。
    白鹭飞支支吾吾得,却还是犟着嘴:“就是、就是很正常啊!你、那你不是喜欢收集字画什么,这、这就一样啊……”白鹭飞也觉得此番行径有些幼稚,怕被人嘲笑,因此才这般心虚,其实这行为确实没什么。
    “爹爹,我也想要糖纸!”羡章看着那么多糖纸一摞摞摆在盒子里,也觉得有趣。
    羡章这么一说,白鹭飞更觉得自己这行为是小孩子才会做的,反而生气起来:“都走开!我理东西,你们在这碍什么!都出去!”说着,他把羡章从椅子上抱起来塞给寒济——他甚至都忘了,他说过不让寒济抱羡章的。
    寒济自然也没想起这些,下意识抱住羡章,勾唇一笑:“不过是收集糖纸,也没有那么……幼稚啦……”
    “你这是嘲笑我?”白鹭飞生气,很生气,把‘生气’两字都写脸上的那种生气!
    “不是。”
    “那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其实……”寒济突然有些语塞,也不知该如何说。一直以来的白鹭飞把自己保护得太好,没有人了解他,但一旦开始慢慢了解会发觉他很可爱,很有趣。寒济脑中无端跳出这么一句话‘美人在骨不在皮’,除去外貌不说,论别的,白盈的确没有一点比得上白鹭飞的……
    “就知道你会说我幼稚!哼!你最好别被我逮着,等我发现你有什么秘密你就知道了!”白鹭飞还是生气的。
    “没说你‘幼稚’。”
    白鹭飞很笃定:“说了!”
    “什么时候说了?”
    “……我听到了!”白鹭飞把木盒收拾好了,“糖纸我不要了!现在就扔了!”
    “别!”寒济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别扔,其实、其实我也喜欢这些糖纸,留着吧,挺好看的。”
    “嗯?”白鹭飞狐疑得看着他。
    “真的,很好看的糖纸,留着吧,那么多糖纸肯定攒了很久,扔了也挺可惜,再说了,章儿还喜欢呢。”寒济看了看怀里的羡章,“是吧?”
    “嗯嗯!”羡章配合着点头。
    “人小鬼大!”白鹭飞又戳戳羡章的脑袋,“算了,留着。”他本来就喜欢,自然不想扔,借势下坡才正好。
    “对了,这糖纸是不是•……八十张?”寒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他恍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似乎给白鹭飞送过八十颗梨花糖,他不会一直……
    “不是,是九十四张。”白鹭飞的回答打断了寒济的想法。
    “你还数过啊?”
    “干嘛!糖纸我都留了,还不能数了啊!”白鹭飞现在理直气壮起来了,反正都发现了,数糖纸也就不算什么幼稚的行为了。
    “能数、能数!好了,赶紧理好走吧,马车等很久了。”
    “哦。”
    九十四张糖纸,八十颗是小时候寒济送的,有十二颗是爷爷给的,还有两颗是白盈小时候送他的,其实白鹭飞还有一个有点‘幼稚’的小想法,小时候爷爷告诉他,凑齐一百张糖纸可以许一个很灵验的愿望,愿望还没想好,糖纸也还没凑齐……
    面具、糖纸,都是白鹭飞和羡章之间的故事,而这些故事终究也随着人死而逝。
    寒灵烟得到的那个面具不一样,至少比不上之前的,他后来的确还得到了一个面具,值钱得多,洪裔送的。
    洪裔本来根本就不记得还有寒灵烟这么一个人,这天下学,洪裔跑到寒府找寒霁风。
    寒霁风正好要出门,可父亲让他留下背书,霁风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但他不能当个坏孩子,所以他找了寒灵烟。
    “来,把衣服脱了。”
    寒灵烟正坐在角落里看书,听到这么一句,一下子愣了。
    “你把衣服脱了,我们换。你只要像我往常一样爬到屋顶上去看书,别人一定以为是我拿了你的面具戴着玩,反正我们身形差不多,背影看不出来的。”
    “……我不会爬上去的。”寒灵烟拒绝了。
    “你是不肯,还是不会?”寒霁风气势逼人,他自小轻功就好,飞檐走壁都不是难事,但灵烟不一样,他只喜欢静坐学习。
    “三哥,你又要出去吗?”寒灵烟大致猜出前因后果,“你今天别出去了。”
    “为什么?”
    “听管家说,洪裔哥哥来找你。”
    “他来归他来,我出去归我出去。你别打岔,就说换不换衣服吧!”
    寒灵烟从小被欺负惯了,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只能点头:“好吧……”
    寒灵烟穿着那身蓝紫色精致的衣袍,小心翼翼爬到了屋檐上,他还是坐在那看书。远远听到有人在下面喊‘霁风’、‘霁风’……
    寒灵烟心虚,身形一颤,一下子不稳,从上面滚了下去!
    好在这个屋顶不算高,寒灵烟摔下来砸到一个人,倒是没事,但面具摔在地上。
    寒灵烟来不及捡面具,地上有个人爬起来揉着头站在他面前:“霁风你……”那人话没说完,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就变了语气,“你谁啊!有病吗,你砸下来!”
    “抱歉。”寒灵烟连忙低下头,他知道眼前的是洪裔,洪裔却不认识他。
    “你怎么穿着霁风的衣服,他人呢?”洪裔气势汹汹得问。
    “……三哥出去了……”
    “三哥……”洪裔好像想起来点什么,“他是你三哥,哦,你就是那个丑八怪啊……”
    寒灵烟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我叫寒灵烟。”
    洪裔才不在乎他叫什么:“丑人多作怪!你砸到我身上,以为道歉就完了吗?若不是看在你三哥的面子上,我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看你们寒家怎么给我交代!”洪裔也就是吓唬他,要是真告诉寒济,岂不是把霁风偷跑出去的事情供出来了嘛。
    “抱歉。”还是这么不温不火的一句,寒灵烟说着,低下身去捡洪落在洪裔脚边的面具。
    洪裔不满意他这种态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踏上去,直接踩在那副面具上。
    “兹——”寒灵烟听到一声细微清脆的木头破开的声音。
    “喂,就说声‘抱歉’啊!”洪裔看他不说话,推了推他,“跟你说话呢!”
    寒灵烟再次抬头的时候,那一双桃花眼带着泪,像是三月桃花浸入水中,略带浅褐色的茶色双眸波光流转,似醉似幻——洪裔恍惚间想起,这个人是穿红衣的,或许红衣衬他,这身蓝紫却是不配,他不知道,其实寒灵烟更适合白衣,只是父亲不许……
    洪裔最怕人哭,一瞬间有些慌了:“你哭什么啊,我刚才被你砸得那么痛我都没哭!你、你别哭了,我又没说……又没说要真的告诉别人去……”
    寒灵烟蹲下身,从他脚下拿出了面具,拍着上面的灰。
    洪裔也蹲下来:“这面具是你的……”他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哭了。
    寒灵烟点点头:“父亲送我的……”他只送了这么一件礼物,唯一的一个,现在也破了,叫他怎么能不伤心呢。
    洪裔不明白这面具对于寒灵烟的意义,但他不希望他哭:“你别哭,大不了我赔你一个就是。”
    “不用。”寒灵烟红着眼睛,站起身,话语倒还是平静。
    洪裔还是赔了他一个,据说是专门买的,也不知什么材质,但拿在手上十分轻巧。那面具也不是素白的,上面画了火红的流云,像是缕缕烟火。
    洪裔把面具拿过来的时候还送过来一个精美的风筝,那风筝可比面具更有价值,那是给寒霁风的。
    到底,送面具只是顺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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