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血雨几时休 蔷薇花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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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逍遥——蔷薇花雨
一、
梦曦城外,旋山北面,暗沉的暮色中,蔷薇花似是在一瞬间衰败了,曾经的蔷薇山庄也似乎在一夜之间焚烧为了灰烬,大火燃烧了一日一夜,将曾经的花海燃尽……站在山的另一面眺望,仿佛从未存在过。
旋山之下,只余了一座孤伶伶的新坟,偶尔响起几声鸦雀的啼鸣,幽冷的山风拂过,吹干了墓碑前女子脸上的一行清泪。夕阳西下,向着旋山投来了最后的一缕光明,照耀在女子的脸上,孤寂而清冷。
葬在了此处,算不算是一种成全?
恍然想起萧薇在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纵然是死,你也不愿来见我一面。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对我服软一次,只是一次。你从来都是那样,疯疯癫癫……为什么,为什么……我……”她对着天空,撕心裂肺地大喊着,最后一句话未有出口,却已经轰然倒下。
她最后想说什么呢?可无论想说些什么,那个人都不会听见了。如果两人死后还能再次相遇,总能说得明白吧。可是,若然不见呢?
——如果我说,我从未向你下毒,也从未要你死,你信不信?
人生在世,何其残忍?
旋山北峰脚下,一个人影徐徐走来,黄昏中,那个身影显得有些瘦弱,背脊却始终挺直着。女子抬起手,缓缓擦去了眼角的泪痕,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与淡然。
“你怎么来了?”
伊风低着头没有答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缓缓递在了女子面前。
接过盒子,缓缓打开,一枚紫兰色的玉佩映入眼中,色泽通透明亮,雕琢为蔷薇之形——“蔷薇泪?从哪儿来的?”这傻小子并不知道,这东西在武林中是何等重要之物,竟就这样简单地拿来了!
“是梦七前辈留下的遗物。明公子要我带上旋山来,葬在萧前辈的墓前。”伊风低低地说着,注意着陈夕叶的神情,随即黯然地沉默了。
既然死生不愿相见,何必要留下这玉佩呢?
梦七,你总说,游乐人间逍遥自在。安知你自己的心,何曾真正逍遥自在?
陈夕叶心下一冷,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伊风一脸悲伤的神情,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很久,才徐徐开口:“让你们两人潜入山庄,引开庄主注意,然后另派人窃取梦昙草,也是那个明风的主意吧。”能够不触动山庄任何一环机关,轻而易举盗走梦昙草的人,的确不可小觑。
伊风沉默地点头,却又是不解,“可是,忘寒大哥说,明公子取来了梦昙草,梦七前辈竟是宁死也不愿意服下。只能将他点住穴道,将药灌入,而前辈竟然生生将药逼了出来。连明公子竟也是无计可施……”想来,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抗拒?在生死之际,仍旧不愿被救下?
“谁都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陈夕叶语气很平淡,仿佛一切了然于心。
他以为那个恨他至深的女子,对他下了毒。既然是她要他死,他又怎还会活?可是,他却忘了,那至深的恨意源于至深的爱,她……又怎忍心?
“为什么?!”伊风仍旧不放弃,追问道。那前辈喜欢故意为难他人,喜欢下棋取乐,有时甚至不顾自己长者身份,与年轻人斗嘴。这样一个生气勃勃,懂得享受人生之乐的人,怎么会是一心求死?
陈夕叶淡淡看他一眼,冷静道:“从他听见了孤女歌声开始,他心下便已明了。你们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那两人活了那样久,却用了半生去怨恨彼此,误会彼此……”说到此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修罗宫的人,便是利用了这一点。”
梦七既死,萧薇必然心智大乱,亦是不会独活。
如此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当真是好心思!
转身望向了那孤寂的墓碑,一颗心已沉至谷底,再看看伊风,似石化一般站在她面前,一动也不动,执念地想要一个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或许连如今沉睡的两人都不会明白了。唯一可以知道的,只是……她弯下了腰,蹲在了墓前,一点一滴开始挖起了碑前的土,剖出一个小坑,将那枚紫兰色玉佩放进里面,再是缓缓地堆上了土。
良久后,伸出手指,轻轻在那无名的石碑上,刻写下了四个字——萧薇,梦七。
“伊风,这江湖上的事,江湖上的人,从不像你所看见的这般简单。你觉得梦七前辈并不该死去,他这样的人,该是长命百岁,快活无忧的。可你并不会想到,对他而言,百岁光阴之中,带着寂寥与悔恨,却是最大的折磨。”
陈夕叶轻轻抚着石碑,淡漠的口吻有如秋日的微风,带着萧瑟的凉意,继续开口:“你问我,为什么眼看着山庄周围起火,却不救萧前辈离开。可是,如果我救了她,又能如何?生生死死,生不如死,无论你如何认为,我都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她向一个人解释。连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许久,伊风缓声开口:“陈姑娘,你……不要太难过。”
她的神色,看起来很悲伤么?陈夕叶微微抬眸,深深望着伊风的眼睛,那似乎是一眼便能看得明白的一个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她怎会遇上这样的人呢?令她安心,却也忍不住忧心……
“你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转过身去,深深闭上了眼睛。身后的人,犹豫地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些担心她一人在这荒芜的山上,但犹豫之后,还是缓步离开了。
她,从来只能是一个人。
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抬首仰望,便见一弯弦月如勾,皎洁的银辉驱赶着浓重得如同血色般的残阳。伸手自怀中取出一物,久久凝视——那是一枚玉兰花形的玉佩,看似洁白无瑕,细看之下,花蕊中心却有着一抹紫黑色的血痕,玉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柔和而莹润的光泽,那血痕却始终时隐时现……
喃喃间不自觉地一声轻叹,蓦地抬起头,浓黑如墨的天幕遮盖天地,前一刻还在山脚之下的人影,在下一刻已经伴着朦胧的月色走上了山来,说不出有多快,仔细却看,那步伐很轻盈,每一步都显示着优雅与稳重。
“逝者已逝,姑娘不必太过伤心。”那声音有若空谷轻笛,优雅清绝,听在陈夕叶耳中,却如兵刃相接,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凌厉寒冽。
陈夕叶微微眯着眼睛,冷冷看着远方走来的人,蓦然想起近年来江湖中谈论得最多的一句话,谈论得最多的一个人——临风而立,举世无双。
江湖中,唯有这个人,能衬得上这句话。
陈夕叶未有回答,明风随即行至墓前,弯腰深深鞠了一躬,神色颇有些遗憾:“原本此趟到梦曦城,想拜访蔷薇山庄,却不想已遭这般劫难。”那般悲伤的口吻,透露着不尽的无奈与感慨,任是谁听了都想安慰几句。
一股莫名的压抑袭上心头,蓦然便回想起当日带着梦昙草与昏迷不醒的南宫谦伊风赶回梦七宅邸,却见到了那已然气绝的梦七时的情景……
明风回过身来,正欲开口的刹那,眼前便是带着凌厉杀意的白绫,有若利刃般袭来,生死一瞬,仿佛只在这刹那之间。却见明风不慌不忙,仿佛早有预料般,轻轻执起玉扇,白绫顺势缠绕而上,竟成僵持之势……
“姑娘息怒。”明风神色依旧平和温雅,语调不紧不慢,从容淡然“前辈骤然逝世,姑娘心中悲痛是自然。
“卑鄙小人。”陈夕叶咬牙切齿般吐出四个字,那是隐忍的怒意与杀机,右手的力道渐渐加重,那柄玉扇却是安然未动,玉扇的主人眉心微微一动,神色里没有怒意,却也没有先前淡然优雅的微笑。
从未有人以这样的四个字来评价他。温温如玉,谦谦君子,贵雅从容,仁厚善行……江湖中人的溢美之词,无论哪一个形容在他身上都不为过,而这个女子——竟然会以这样的四个字来形容他。
陈夕叶微微冷笑,左手执起一物,“这是你丢下的吧。毁蔷薇山庄的人,亦是你。”
“单凭这一枚玉佩,姑娘何以如此认为?”明风浅笑着望向她,目光坦然。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中清楚。”陈夕叶冷笑,“你为取梦昙草与幽蓝蔷薇,而毁了蔷薇山庄,我并无资格指责你;你欲杀人灭口,我亦无资格指责。但你借修罗宫之手,害死神医梦七,这一桩血债,我要你偿还!”陈夕叶的声音似是从齿缝间逼出,目光如刀——
他既要成为这武林之主,灭蔷薇山庄,夺能解百毒的梦昙草与天下奇毒幽蓝蔷薇,那样阴毒残忍的手段,她无法指责,只因她亦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人,但是,梦七——那般一心求死的决心,连她也无法预知……
“以姑娘的武功,还未足以取在下的性命。”明风轻轻晃动手中玉扇,眸中依旧喊着淡淡的笑意,“不过,姑娘这样年纪轻轻,武功却这样高深,着实令明风敬佩。”
看着他温和而诚恳的微笑,陈夕叶忽而笑出了声来,有若极北之地幽冷的冰泉,带着刺骨的冷冽,“天下人人敬仰的明风公子,或许我要杀你,很难。但终究是可以的。”
“势均力敌,千招之外,一死一伤。”明风温和的眸子里忽而闪烁起异样寒冽的光,微微侧首,叹息道:“可惜,你我都无法预知。”
这无异于一场性命之赌。
“这世上的债,总是还不清的。”明风轻叹,眸中既有冷静,又有惋惜之意,望着面前女子紧锁的眉心,心中竟有忍不住想为她抚平的冲动,忘却了她手中夺命的白绫,那凌冽的杀意是冲着他来的。
“姑娘很明白,如今这般结局,虽非在下所愿,却已是最好的。”
她该知道,她杀不了他。而他要杀她,亦是很难。
陈夕叶冷冷斜睨他一眼,顺势抽回了白绫,随即是一抹冷笑浮上脸庞,“临风而立,公子无双,天下再找不出如你这般虚伪狡诈之人。”
明风一动也不动,优雅的站立着,笑容一丝不苟:“姑娘与萧梦二位前辈相交甚深,心中悲痛,在下感同身受。只是……”那如玉石轻叩般优美的声音渐渐拖长,平添了几分冷冽萧瑟之意,“姑娘何等聪慧,这世上所谓的真相从来都是七分真,三分假,姑娘若看不透,那便只当如此罢了。”
天下何限,知者寥寥,寂寞何许?
七分真,三分假。世上能真正看透这一切的人,又有多少?
那般寂寥的神色,有若深秋的枯叶,在冷凉的寒风中,蓦然消逝……
“血蔷薇之名,在四十多年前,名震江湖。如今的江湖,那三个字代表着对一位绝色佳人的叹惋,而在四十多年前,那却是一个江湖组织的代号。”明风望着墓碑,略有所思地开口,“姑娘所知道的,只是从父辈口中听取。姑娘可有兴趣,听一听在下所知道的?或许比姑娘所知的,更为清晰。”
陈夕叶攒紧手中的白绫,冷冷看他一眼,默然。
二、
“‘血蔷薇’即使是四十年前,江湖中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帮派。这个江湖帮派以培养杀手,暗杀武林高手为目的,当年嵩山派掌门、千手观音石英、金面郎君袁笑,皆死于这个帮派的高手手中。有那么一个年轻人,自小便怀仁者之心,立志要成为救人于危的大夫,他踏遍中原,融合百家医术,渐渐名声鹊起。他本名顾久垣,因在家中排行第七,亦有顾七郎之称。而就在那时,他决定前往西域,寻找一味可成为疗伤圣药的药草……”
“只道当时年少,志向高远,不慎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他,却遇上了一个女子,仿佛是上天的指引,那美丽的女子成为他一世的劫难。那女子受到武林门派的追杀,逃到了沙漠之中,年轻人见了,也不顾她的来历,便立即为她疗伤诊治,并告诉她,等他在西域找到了一味药草,他便能制成疗伤的圣药,那样,她的伤便不会痛那么久。那般简单而真诚的言语,令那女子听得十分感动,两人在沙漠中相互救助,终于走到了西域。”
“一切都显得那样顺利,两人在西域找到了药草,女子的伤势很快就痊愈了。两人默契地定下了终身,年轻人许诺,等他成为了一代名医,会选一块世上最好的紫红玉石,雕琢成蔷薇的花形,相赠与她。然而,他却是至始至终,没有问那女子的来历。两人回到了中原,年轻人才发现长洲顾家早在一月之前,一夕间遭到了灭门,偌大的家族只剩下他一人。”
说到这里,明风微微停顿,只见陈夕叶指尖一动,眸中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消散在黄昏暮色之中。
“年轻人发誓查出灭他家族,杀他父母兄长的凶手,那女子便随他一起,翻查了整个江湖。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日那个身受重伤,疲弱不堪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本事,翻找了大半个江湖,终于查到了那个隐蔽依旧的帮派——‘血蔷薇’,更讽刺的,他心爱的女子竟然就是那组织杀手之一。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那女子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下定决定要找出‘血蔷薇’为家族复仇的他,联合了祁云世家,利用了自己的那个女子,终于找到了那个组织的首领。那女子明白他心中的痛苦,心甘情愿被利用,她总以为,只要灭了那个帮派之后,他便是她的丈夫……”
陈夕叶略微一怔,抬头看着明风,他却仿佛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而明风,只是静静凝视着那冰冷的墓碑,眸中闪烁着莫名悲哀的光。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她从来不知道,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得那样清楚的?又或许……
“可惜,她错了。”她缓缓开口,替他说了下去。
明风的眸子渐渐暗了下来,看着晚风中孤立的墓碑,眼中更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可是,她并没有想到,当年她暗杀祁云世家的二当家,云家早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在关键时刻,他们还是对她动手了,她深受重伤,却不见所爱之人的影子,心下绝望,绝望之后便只有恨。那一夜,‘血蔷薇’在江湖消声觅迹,而围剿的祁云世家五当家,亦死于非命。”
“这么多年,女子始终在等待一个答案,或者说,是一个解释,固执地想去相信,那日的杀令,他并不知道。可是,他终究是到死,都没有给她答案。”
说到这里的时候,明风停了下来,静静看着陈夕叶:“你说,真相究竟是如何?”
“重要么?”夜风吹来,风里带来了白衣女子冷漠的笑。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人死如灯灭,有什么话,以后都该能说清楚了吧!
明风叹息了一声,俯下身去,接下腰际系着的一枚雪玉,缓缓放在了墓前的一柸黄土之上,凝视了半晌,才起身,仿佛又是那个温雅如玉,不染凡尘的明风公子。
陈夕叶蓦然摇了摇头,只觉得一股清风拂过脸庞,缥缈远去,耳畔依稀是那凄厉而哀伤的声音——
“不……我并不想……不想……他死去的。若是他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只要他道歉!只要他说一句不是……”
四十多年来,答案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为什么,你知道得那样清楚?”陈夕叶抬起眼睛,静静看着面前的明风,目光清冽而柔和,不再有前一刻的凌厉与冷绝。
明风看着墓碑,脸上忽也浮起一丝苦笑,只是简单回答了四个字“家师渊源”,便不愿再多提。两人就这样默然相视,仿佛从不认识。
然而,前一刻的思绪流露,分明有那么一刻,他们该是看清了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在想——如若那个傻小子在,他或许会说:梦七前辈心中必然是有萧前辈的。他或许是希望萧前辈好好活下去,不再对他有牵挂。
他说的话,总带着执念般的相信,相信这世上的真情……
是否是这样呢?不愿解释,不愿相见,是因血海深仇;安然就死,死生相忘,是因那一缕斩不断的情。
曾许诺,蔷薇花下相赠的“蔷薇泪”,相依相守的誓言,终究,只有留待来生了吧。
只是,如若可以再选一次,当日的顾七郎是否愿意遇见那有若蔷薇般惊世绝艳的女子?当日的血蔷薇又是否愿意遇见那个风度翩翩而一心济世救人的男子?
如若不曾遇见,如若不曾遇见……
两个轻功卓绝的人不约而同地徒步而行,不紧不慢,缓缓向着山下走去……
回到梦曦城,行至梦七宅邸,只见一身缟素的大弟子忘寒已经迎上前来,“陈姑娘,明公子,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这两人,一个是温雅如玉,一个是冷面如冰,远远看去,二人站在一起却令人觉得赏心悦目,然而再近看,又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忘寒话刚出口又立即觉得不妥,失了礼数,好在明风公子清雅的微笑,总能化解这所有尴尬——
“我与陈姑娘偶遇,便一同回来了。”含笑的目光望向身旁冷面依旧的女子,那笑容依旧带着温雅与诚恳,“不知忘寒兄在此处等候,所谓何事。”
忘寒怔怔望着明风,闻言终于回过神来,取过身旁的两个银盒,“这是师傅过世前交代要交给两位的东西。”
见状,却见陈夕叶与明风蓦然一震,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彼此,又立刻移开。
“梦七前辈……何时说的?”明风温雅的笑容微微僵硬了几分,却不伸手接过盒子。而陈夕叶亦然,冷漠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慌乱。
忘寒垂下眼眸,片刻后抬起头来,静静看向了陈夕叶,“早在陈姑娘到访梦曦城前,师傅便已经有此交代。”而今想来,或许他对于这一日,早有预料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算计好了一切,却不曾想过,那早就在另一个人的算计之中了!
陈夕叶终于伸出手来,缓缓接过了盒子,平静淡漠的眸子里不起波澜;明风见状,亦恢复了一贯的镇静,淡然接过了盒子……
“还魂草……七重花……红雪莲……”这一样样皆是治疗内伤的稀世珍药……
原来,安慰自己说只是成全了那一心求死之人,却终究无法无动于衷。
多年以后,已然继承师傅衣钵并成为江湖中人人敬仰的神医忘寒,回忆起这一夜,看见那两人的表情,依旧能浮现在眼前。
年轻而未曾经历过多少江湖风雨的他,看不懂那两人平静之下压抑的情绪。
世人若得到了那些千金难换的名药,都该欣喜雀跃,可为何他竟是在他们的眼中,看见了不尽的痛苦与无奈,甚至于……懊悔。
“你这丫头的棋艺依旧越发精湛,老夫倒是很久没有这样一个像样的对手了。”
“丫头,要医治你的内伤,却该先治了你的心病。可惜,老夫一生自诩医术精湛,却永远医治不了人心。”
“丫头,日后的江湖会如何,老夫不会去过问,只愿你日后不要后悔。”
……
梦七前辈,终究是夕叶负你。
夜色凄寒,陈夕叶信步而行,宽阔的庭院周围已经点上了长明灯,摇曳的灯火映照着清冷的池塘,遥望着那独立于水中央凉亭,四面竹帘覆下,偶然几阵清风拂过,吹动竹帘,仿佛亭中那对弈的身影还在……
南宫谦远远看着池塘边那抹白影,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陈姑娘,你……”
陈夕叶自是早有觉察他的存在,只单单转头看他一眼离三,不语。
然而这一眼,却是让南宫谦莫名有了勇气,认真走上前,关切道:“姑娘你……还在为前辈难过么?其实……其实姑娘已经尽力了。”
不知为何,只是看着那冰冷的眸子,往日里的能言善辩竟都不知去了哪里,这般结结巴巴的模样,与伊风那傻小子又有什么区别?
陈夕叶淡淡转首,不紧不慢道:“我并不难过。”说罢,便转身向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南宫谦愣愣看她,忽然觉得心口有莫名的闷痛之感,心下渐渐明白过来,在这庄中初次相见时的惊艳;在蔷薇山庄生死一线的那刻……
这个时候,他只想对她说那么一句话,至少希望她能记得他,可是……
许久后,南宫谦终于低声道:“陈姑娘,当日萧前辈所说的话,你心中可有答案?”
白衣女子脚步微微一顿,默然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