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血雨几时休  梦曦之会(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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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梦曦城北面旋山,濒临帝都,却是帝都与梦曦城中的百姓,都不敢轻易踏足之地。
    传说在旋山最北的一处秘林之中,屹立着一座“蔷薇山庄”。
    那是一座四季开满蔷薇花的山庄,三面濒临绝壁,遗世独立,自是绝美若仙境,而庄主萧薇,被江湖人冠以“血蔷薇”的称号,容貌举世无双,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其性格古怪冷傲,独居山庄三十年,杜绝情爱。江湖中每有喜爱蔷薇花色之人,不远千里而来,皆被拒之门外,更有为睹花色无双,偷偷逾墙而过者,皆死无葬身之地。
    白衣女子轻盈地绕过了山壁,极目望去,在那宽广辽阔的山坡之上,一簇簇鲜红艳丽的色彩映入眼帘。走近了看,那蔷薇花,层层叠叠地开满了整个山坡的尽头,山风吹拂,花儿摇曳,仿佛徜徉于花海之中,如入了幻境仙园。
    花海之中,一座山庄屹立,却不显突兀。突兀的是山庄前屹立的石碑——擅入者死。
    白衣女子微微摇头,飞身便越过了石碑,脚尖微微点地,瞬时翻越了重重围墙,深入山庄之中。
    想来这山庄主人,真真是爱极了蔷薇。山庄各处自是种满了各色蔷薇,然而,只是除了一个小别院——没有一株蔷薇,空空荡荡。
    白衣女子从屋檐上轻轻落下,点在小院中央。莫非,就在这里?——细细思忖片刻,轻轻推开了一个小门,一道幽蓝色的光线映入视野,只是一瞬,女子忽而一个翻身,却见左右前后四枚蔷薇形的飞镖有若疾风般呼啸而过,女子轻盈落地,微微甩袖,四枚银标已经纷纷落地。
    而然,就在站定的一刻,讶异之色却显现在脸上——世上竟然真的有幽蓝色的蔷薇?
    “你是何人?”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杀意。
    白衣女子淡然转身,眸中略过一丝惊艳,随即平静地拱手:“晚辈陈夕叶,见过萧前辈。”
    女子,无论如何容颜倾城,到了晚年,也终究逃不过容颜老去的悲哀。眼前的人,纵使满头银发,纵使容颜苍老,也依稀可见似乎年轻之时的容色绝艳,那眸光冰冷仿佛已经看透了世间冷暖,却又透着几分执念与怨恨。
    这恨,从何而来?血蔷薇,她心中的血,是为谁而流?
    “陈夕叶?江南陈家?你爹让你来的?”萧薇眼中杀意略略减了几分,然而那双冰冷而犀利的眼睛,却毫不隐藏地显现出深深的怀疑与厌恶。
    “前辈久不出山庄,不晓江湖事,家父已经于一年前去世。”陈夕叶眸中平静,并无刻意而为之的悲伤,只是一瞬的寒意闪过,不留痕迹。“家父在时,常常念及前辈。这几日路经梦曦城,特地前来拜会。”
    只听见了萧薇一声清浅的叹息,隐约夹杂着兵器收鞘之声,整个寂静的蔷薇山庄,恍如花枝颤落,留下一地凄寒。
    死了么?故人一个个都远去了,而她,而他们……什么时候,该是他们了?一瞬的感伤划过那张苍老的脸,然而,也不过是一瞬。
    “你的性子,倒是不像你父母,他们一贯是最知礼数的。不过,你的武功比他们强许多。”这话不是夸奖也不是贬低,只是事实。想她蔷薇山庄重重机关,多少江湖高手折损在此,如今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小丫头,竟然轻而易举避开了所有机关,走进了最深处的庭院。想来,这女子有的不单单是武功,还有智谋。
    “多谢前辈夸赞。比起武功,家父更爱读书种花,每每提及前辈,总要感叹,天下再无人如前辈这般视花若珍宝,悉心栽种。”陈夕叶不动声色地开口,“母亲亦说,此生若能再见一次前辈亲手所载的幽蓝蔷薇,便无憾矣。”
    萧薇冷冷侧目,望了眼房中那一株幽蓝色的蔷薇,心念一动,“丫头,那你娘亲可曾告诉你,那幽蓝的蔷薇,是有着剧毒的。”
    “晚辈的父母皆死于此毒,怎会不知?”陈夕叶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着冰凉的冷意,令人脊背不禁发凉,“前辈觉得呢?”
    “这不可能!”天下无人能再种得出此花!
    “陈家是遭修罗宫灭门,一百五十条人命,其中唯有晚辈父母,深中剧毒而死,体内血液皆成幽蓝色,面色安详。”陈夕叶幽冷的声音平缓得如同寂静流淌的河流,平淡的神色看不出丝毫的杀意与仇恨。
    “修罗宫?”萧薇默默念着这三个字,不禁冷笑,“丫头,你若想为你父母报仇,恐怕是不能了。”
    陈夕叶不以为然,“看来前辈已经有了头绪。”
    萧薇微微皱眉,不再看面前女子平静而深邃的眼眸,“如你所言,我既与你父母相交,便不会令你深陷于江湖仇杀之中。丫头,你还年轻,武功却很高强,在江湖中少有人能动得了你,就这般逍遥于江湖,便足够了。”
    “前辈这是在劝说晚辈放下仇恨?”陈夕叶忽然笑了,仿佛是听见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那笑容宛若深夜里绽放的昙花,刹那间的绝美,下一刻却是临近凋零的绝望……
    放下仇恨?那么,她以何而活?世上又有多少人是能放下仇恨的?“前辈自己,可曾放下心中的仇恨了呢?”
    话音刚落,却见萧薇的目光在刹那间变得凌厉——“你究竟因何来到这蔷薇山庄?你是来取梦昙草的!”
    陈夕叶渐渐恢复了平静的目光,仿佛透出一丝诧异,直直望着面前之人凌厉的双眸,似笑非笑地开口:“前辈认为,晚辈——因何要取那梦昙草?”
    “这毒,自然是我下的。这位妇人,也并非我的娘。走进这里,我便没想要活着离开。”那语气间轻描淡写,仿佛前一刻娇弱不堪,风中泣泪的孤女,不过是周遭人的错觉而已。
    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连自己的生死都已置之度外,纤细的身躯在风中依旧显得柔弱却再无先前那般令人怜惜。——修罗宫的杀手,不在于武功有多高,只在于利用自身一切优势去杀死对方。如此说来,这当真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南宫谦呆立在一旁——第一眼见到这女子,只觉得可怜,然而这一刻,却是深深感觉到可恨。莫非这就是父辈们口中所谓的江湖,一个表面如此柔弱的女子,内里却是这般蛇蝎心肠。他只恨自己太过轻信于人,竟是这样害了梦七前辈!
    “我师父好心救你,你……”忘寒扶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须老人,心下后悔不已,当真应该多留一个心眼才是的!眼见着药毒竟然已经那么快地蔓延上了老人的指尖,如此剧毒,若非师父常年与药石为伍,只怕如今也已是一命呜呼了。
    “将解药交出来!”另一个弟子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几个师兄还记挂着自己是医者,不对你动手,但是今日我师傅若有半点差池,我一定要你陪葬!”这话语说得决绝无比,仿佛下一刻他的手中就要抽出一把利剑,将眼前之人的咽喉刺穿。
    他是梦七最小的弟子,天赋最高,性情亦最为相像,如今见师傅横遭此难,如何还能如大师兄一般,顾得什么医者之德?!
    “大师兄,忘和,你不用急,就算她不怕死,我们也会有办法,让她生不如死。若是师傅有什么不测,我们更不能让她轻易死了,要叫她比死了更加痛苦!”
    身为医者,竟有这样狠毒之语?那一边施针,一边淡淡开口的,正是梦七的二弟子,忘风。只见他从容不迫,为恩师施针,不到一刻,已经逼出了不少毒血。
    那女子斜睨他一眼,轻轻一笑,眸中的讽刺之意太过明显,仿佛刚才两人的言语,不过是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
    明风温和的眸子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没有旁人那般义愤填膺,却是多了几分可怜,“梦七前辈,可是与姑娘有仇呢?”
    “没有。”女子回答得十分干脆,触及明风温和的目光时,眸中仍是划过了一份犹豫。
    “你……你的心肠怎能这样坏!既然无冤无仇,还要下这样的毒!”一旁一直沉默着的伊风气不过,愤愤开口,“亏得陈姑娘为了要前辈救你娘亲,还苦心教我解棋局,你……你快交出解药!”
    这么说,果真是她么?
    恍惚之中,那身中剧毒的老者仿佛是听见了这么一句话,竟是忍不住面露喜色——那丫头心思素来细密,看似冷清决绝,一颗心却与从前一样。
    明风沉静的目没有温和,亦无冷漠,缓缓开口:“你受了何人指使?”
    女子面色冷寂,深深地看了明风一眼。临风而立,举世无双,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的眼睛。不错,修罗宫的人,在遭人擒获后本应立即自尽,然而她却没有,只因为——
    “够了……”那昏迷中的老者喃喃开口,灰暗的眸子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旁边的弟子们皆是一惊,都是深谙医道之人,中了此毒,稍有行动便是让毒素游走全身,他为何……
    忘寒立即点住了怀中老者的穴道,沉声开口:“师傅,弟子不肖,万万不愿让您有事。”
    “师兄,你知道了什么吗?师傅想说什么?”忘风急急出声,眼中已经冒着怒火。
    忘寒深深握住老人的手,望着那好不容易从指尖褪下的黑血又重新浮了上来,心亦不由抽痛起来,“师傅他老人家,要我们放她走。”
    神医梦七,从不是这般心胸宽广,仁厚慈爱的老者。周围的弟子们皆是一惊,不能相信,再看那女子竟也有了半分讶异之色……不!绝对不能!
    “蔷薇山庄。”那女子忽然开口,那声音平淡得如同死寂的湖,却掀起了在场众人心中的千层浪花——“若想要解药,就去蔷薇山庄,取梦昙草。”
    四、
    “丫头,你年纪轻轻,究竟是从何处习得这一身内力?”萧薇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以一根白绫与她的长鞭对峙的陈夕叶,眸中划过一丝诡异:“这并非中原路数。”
    “已经是第五招了,前辈还要继续?”陈夕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冰冷的瞳孔中带着几分孤傲,“十招为限,晚辈只能得罪了。”
    听起来这般虚伪的言语,从这女子口中说出,偏偏听不出假意,萧薇仿佛受用般笑了笑,“你这丫头,唯独在这一点上,倒是像你父亲。说起这些客套的谎话,还是一脸真诚。”
    陈夕叶不动声色地浅笑,“晚辈从来不喜欢说客套的谎话。”说罢,目光扫视着周遭的蔷薇园,仿佛置身花海的悠然闲适,仿佛丝毫未曾将这对峙放在心上,白绫与长鞭相缠,实是内力相争,何况高手对峙,稍有不慎,便是重伤。
    “这蔷薇园乃是前辈亲手打理,想来这每一朵花中都是前辈心血,若是毁坏了,当真是焚琴煮鹤之为。”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可惜,却在说话的同时,加注了一分内力,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来,“前辈内力深厚,看来是执意不愿让晚辈如愿。”
    “你既然知晓,便就此放弃。”
    萧薇深深一笑,已然察觉面前女子内息渐乱。在如花儿一般的年纪里,没有快乐,没有希冀,没有仇恨,在那一双沉静的眸子里,透着深重的压抑,令人无法捉摸,更无法猜测,除了那灭门的灾祸,她究竟还遭遇了什么?
    “恐怕世上无人阻得了我。”陈夕叶淡然一笑,墨色的眸子里暗藏着微冷的光线。
    萧薇眉心微微一动,没有预料之中的怒意,只是微眯着眼睛,再次打量着面前神色淡然的女子,“你是第二个敢如此与我说话的年轻人。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夕叶在这个年纪,自然是想好好珍惜自己性命的。”陈夕叶微微一笑,眸中尽是平静与淡漠,“前辈是否想杀夕叶,于夕叶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话音刚落,只见萧薇握住了长鞭的手,竟有一阵莫名的酥麻之感,只听见耳畔传来陈夕叶平和如水的声音——“如今的江湖,各方势力割据,正是高手辈出,强者争霸的时候。前辈不想看一看,最终的江湖,将由谁人称霸么?”
    江湖么?纵使是称霸了江湖又能如何呢?
    萧薇忽然收起长鞭,苍老的面容浮起一丝血色,目光却是冰冷的,“江湖之事,已与我无关。”在这世上,若还有令她留恋的,或许是这一季一季绽放的蔷薇花,又或许是那个早已誓言死生不见的人……
    他,他自然是潇潇洒洒,自由自在地在梦曦城中生活,百年归老,他是江湖中人人尊敬的神医梦七,而她呢?而她呢?蔷薇花开,终会凋谢,那蔷薇花下的誓言,还会有谁记得?
    陈夕叶的目光微微移向了周遭的蔷薇花,嘴角缓缓浮起一丝冷冽的笑意,霎时却如冬日里碎薄的寒冰,消无声息地融化,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耳畔清晰地传入花枝颤动之声,几朵蔷薇在肆虐的风中飘然落地——
    “谁!——”有人闯出!
    这蔷薇山庄在江湖中盛名三十年,早已无人敢近,今日,这不速之客却是接二连三地来了?陈夕叶不动声色,却见萧薇的眸中渐渐浮起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那苍老的容颜仿佛是在一瞬间,有若蔷薇盛放时的绝美……
    只是,陈夕叶想不到,闯进来的,竟然是南宫谦和伊风这对十足十的傻笨小子。
    “陈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伊风一见她,便是放下了心,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也是来帮梦七前辈找解药的,对不对?”不等她回答,他便是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了。
    而南宫谦经历了先前之事,明白“前车之鉴”的道理,自然是多一个心眼儿,“姑娘,你该不会……”也是蔷薇山庄的人?或者说,与那下毒之人是一伙儿的?要说那个女人能对梦七下毒成功,有一半功劳可在她的身上。
    陈夕叶看着眼前两人,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冷然道:“你们怎么会来”是谁让他们来的?两个武功不济,又毫无江湖阅历的人,这样来蔷薇山庄,不是白白送死吗?
    “哦!其实……”伊风正要脱口而出,却生生被南宫谦堵住了嘴巴,眼中的警戒之意再明显不过。
    伊风却是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坚定地对南宫谦道:“不会的,陈姑娘和梦七前辈是认识了很久的‘忘年之交’,不会对前辈下毒手的。”当然,他不会想到,若然她想下手,那位神医在一早就一命呜呼了,何须安排孤女接近下毒?
    “梦七前辈中了毒?”陈夕叶眉心一动,“你们要来取梦昙草?”不必他们回答,看两人反应,就已经明了。
    萧薇……怎么会呢?
    这山庄看似一片花海,连一个护卫侍女也没有,事实上处处都是陷阱。看那一簇簇绝美的花,大多都有剧毒,可谓见血封喉。这两个笨小子,若然死在了这里,当真是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只怕只能用来当花肥用。
    如萧薇那般的性子,那自然是有可能的。
    “你们快走,若是被此处的主人发现,我不负责帮你收尸。”
    梦昙草,梦昙草……作为神医,若有别的法子,便不会让这样两个傻小子上蔷薇山庄取梦昙草了。如今能救梦七的,唯有这蔷薇山庄的梦昙草。
    “我们不会走的!”伊风突然放声开口,既是说给陈夕叶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不信,我不信你会那样做。陈姑娘,你一定不是那样恶毒的人!”这话听来像是自我安慰,却透着坚定与决绝,没有一丝疑虑。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陈夕叶哑然失笑,忽而,一阵突兀的笑声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那声音似是柔婉却凄厉无比,有若从地狱挣脱而出的厉鬼,令人心生寒意。
    陈夕叶微微蹙眉,脚步移动,后退两步,已经走到了那两个不知发生何事的小子身前。
    “萧前辈,你当真……”
    萧前辈?莫非她就是萧薇?南宫谦心中默念着,才发现自己和伊风是被陈夕叶护在身后,不免为刚才的质问而感到愧疚,又想到自己堂堂世家子弟,竟要女子保护,真真丢人。然而,望着眼前一袭红影,心下却无法不畏惧。
    他,甚至尚未看清那抹红影从何处而来,却见她已经到了面前,这身手当真有如鬼魅!南宫谦深吸了一口气,才看清了传说中“血蔷薇”的真正模样,看清了她脸上的疤,恍然又有几分感慨——女子最在意的,无非是自己的容颜。也难怪江湖人人都道,蔷薇山庄庄主萧薇,手段凌厉狠辣,绝情绝爱。
    然而,他并不知道,有时绝情却并非因为不爱,只是太爱。
    萧薇手持一根血红色的长鞭,眸中不见杀意,只见一丝淡淡的讽意,漠视了陈夕叶身后的两人,只是冷冷盯住陈夕叶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开口:“丫头,你想护着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那目光却似穿透了陈夕叶,冷冷打量着她身后的两个人,“男人都没有好东西,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竟然也这么看不透。”
    那目光让南宫谦与伊风皆是背脊一凉,不敢多说话。
    陈夕叶面色不变,“夕叶并不聪明,却也知道,在这江湖上,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信不过的。所谓情爱,更如镜花水月,爱与不爱,都怨不得人。”
    这话若仿佛击中了萧薇,她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瞬间的黯然划过心头,下一瞬,长鞭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陈夕叶的脖子——
    “陈姑娘!——”南宫谦与伊风不禁叫了出来,却只见陈夕叶一动不动,仿佛是看着鞭子向她袭来,却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萧薇情绪如此不定,或许会真的杀了她!她竟然不怕么?南宫谦握紧了袖中的兵器,暗暗下了决心,若然萧薇真对陈姑娘下手,那么就算他武功不济,拼了命也要救陈姑娘!
    “萧前辈,您枉为武林前辈,陈姑娘不与你动手,是尊重,你岂能步步相逼?”南宫谦上前一步,袖中短刀已经露出银光,看见面前女子孑然出尘的背影,心中忽而冒出难得的勇气。
    紧接着上前一步的,还有伊风,他并无南宫谦那般能言,却也面色肃然,“前辈,我们都不希望冒犯您老人家……请你……请你不要为难陈姑娘!”
    那握鞭的手并未放松,凌厉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莫名的兴味,打量着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你们如此在乎这丫头的性命,看来,你们心里都喜欢这丫头,是么?”
    话音刚落,南宫谦与伊风的脸蓦地一红,没有想到前辈会这般直白地开口,当真尴尬万分,再看陈夕叶,面色如常,仿佛这话语与她并无半分干系。
    见这两人反应,萧薇忽而冷哼一声,望着陈夕叶平静的面容,心中似被枝蔓紧缠,无法挣脱堕入黑暗的深渊,“如果我让你们选呢?是想要这丫头的命,还是你们想要的解药?”
    此言一出,有若一声惊雷,打在二人身上,不知如何反应——想那梦七前辈身中剧毒,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但陈姑娘的性命……他们岂能不顾?
    “前辈何须如此试探?”陈夕叶微微侧目,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伊风与南宫谦,面无表情地开口,“晚辈不信情爱,那只会令人丧失该有的理智。而前辈呢?”陈夕叶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脖子上缠绕的东西,沉静的声音却有若骇浪一般重重击打在萧薇的心上,“若是他死了,你可还会独活?”
    “住口!”萧薇脸上闪过一丝蕴怒,瞬间化作浓浓的杀意,不觉间已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为什么不还手!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被愤怒侵蚀,连她自己也忘了加注多少内力。
    “陈姑娘!——”南宫谦话音未落,已经按耐不住地出手,短刀的寒光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凌厉的刀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萧薇脖颈袭去,本是极快的一刀,然而那心头的犹豫却是让刀锋的凌厉之势顿时消减了几分。
    而眼见刀锋袭来的萧薇,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陈夕叶微微蹙眉。就在那刀锋瞬间划过的瞬间,伊风甚至不敢眨眼,却仍旧看不清——陈夕叶是何时伸出了手,稳稳握住了刀柄?
    南宫谦只觉得右手上一阵酸麻,仿佛一股无形的内力向他震来,再看陈夕叶始终淡漠的神色,还未反应,右手竟是一下没有了知觉,不觉间刀已经从手中脱离,连自己也被一股掌风袭得倒退了三步。
    他并不知道,若非陈夕叶出手,只怕现在他已经死在了萧薇的手上。那枚蔷薇花形的飞镖,究竟是何时飞出,何时被陈夕叶接住,更是无人能知。
    “南宫大哥!你没事吧!”伊风连忙上前,扶住了南宫谦,亦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对持着的两个女子。南宫谦纵然江湖阅历浅,自然也不是无知之徒,想到陈姑娘这一出手,自然是不需要他救她的。但是——心下滋味仍是难受不已。
    “前辈息怒。”却只见陈夕叶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微微伸出两指,夹住了缠绕在她脖上的软鞭,“我说过,您是否敢杀我,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她有这个本事,让自己活下去,无论谁要杀她,她都会活下去。
    握鞭的手上只觉得一阵酥麻,强逼着她从愤怒中回过神——这丫头的武功,比她想象之中更是高出了许多,陈家的武功绝不会如此诡异,那么……
    来不及想清楚,右手仿佛在酥麻中没有了知觉,红鞭在不自觉中竟是脱离了手心,稳稳落地。萧薇狠狠瞪了一眼面前平静如常的陈夕叶,那眸中并无半分胜利者的不屑与狂傲,更多的,只是……可怜。
    为什么?为什么要可怜她?因为她什么也没有,这蔷薇花一季花开,一季花落,她的年华岁月却静然而去,她已经老了,她已经这样老了,却还是什么也没有!
    ——这蔷薇花有开有败,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平静的目光,像是一汪平静的碧蓝色湖水,那么深重,却又那么平和,就像是沉寂了千年的寂寞与释然……这目光,那么竟是那么熟悉。
    对了,在那久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那段时光里,那平静而不失温和的目光,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可是,为什么呢?
    “爱一世,恨一世,这一世终究会有尽头。”
    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是了,原本以为会忘记,然而伤痛竟是那般刻骨铭心。
    萧薇茫然地摇头,仿佛被梦魇所困,无法挣脱,先是茫然地向着一个空洞的角落笑了起来,笑声渐渐放大,渐渐刺耳,渐渐响彻了整个蔷薇山庄——“哈哈!哈哈哈——”
    南宫谦与伊风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何时,但显然,陈夕叶的最后一句话语已经刺激了她,几近疯癫,或者说,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疯了。
    那一刻,她就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保护的孩子,恐惧如同蔷薇的花枝,缠绕在心上,一点一点收紧,让孤独与寂寥吸食着那颗心里流出的血液,一点一滴地抽干……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奇异的幽香忽而飘入了四人的鼻梢,未及判断,却见天空中竟是飘起了一阵幽蓝色的花雨——纷纷扬扬的花瓣,随着清风飘落在地上,令人目眩神迷。
    这幽蓝色……是蔷薇!
    天下至阴之毒!
    “快屏息!”话音未落,只见伊风已经第一个倒下,南宫谦意识到的时候欲要屏息,却也已经来不及——
    果真是被算计了!
    陈夕叶咬牙,闪身拦过那几近疯癫般哭笑的萧薇,目光中尽是冰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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