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快意恩仇剑,妖鬼镇魂刀 第二十七回: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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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下)
汴京乃是历朝古都,城中花木扶疏,景致宜人,莫说繁台春色、夜雨金池,便是隋堤两岸的迷蒙雾色,亦为文人墨客趋之若鹜。
登堤遥望,但见楚馆瓦肆隔岸相抱,河道上画舫如织,晓雾蒙蒙,暮色迷离,一派妩媚景色。斜阳夕照,残雪未消,杜迎风躺在倚翠楼的屋顶上,一面喝着酒,一面留意屋中动静。
屋中正行酒令,只听一个男人声音笑道:“怎么才玩几局便不行了,说好罚酒三杯,你可不许抵赖啊。”
屋中哄笑起来,有人道:“夜堡主言出必行,岂会抵赖?来来来,给他斟酒!”
接连几声喝彩,那先发声的男人道:“此种玩法太过乏味,难得夜堡主赏光,我们换个稀罕有趣的玩法。”
便有人附和道:“王公子有何妙策?”
杜迎风拨开手边青瓦,探眼往下瞧去,见屋中闹哄哄围着一桌人,均是汴梁城中的纨绔子弟,同席的还有宰相公子王允冲,和御史大夫的侄子乾维哲。
王允冲笑道:“我们来行骰子令,我出一行诗,谁要掷中诗中的数字,那作陪的花娘,便要当众脱衣。”
众人不住拍手道好,几位花娘直嚷嚷着不依,而角落里酩酊大醉的男子,俨然无力反驳。王允冲存心卖弄,大冷天里摇着一柄折扇吟道:“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
喝彩声后,乾维哲丢出一个骰子,众人依次投掷,轮到夜翎时,却见他伏倒在案,已经醉得七晕八素。
王允冲道:“看来夜堡主行动有些不便。”说着向乾维哲使了个眼色。乾维哲绕到他身后,将骰子胡乱塞入他的掌心,然后一摇一放,骰子掷进盅中。
众人盯着那鲜红的四点,放声大笑。王允冲摇着折扇道:“鸣凤姑娘,请罢。”
陪在夜翎身旁的花娘低着头不作声,纵使做惯皮肉生意,当众解衣,仍教她脸现窘迫,扭扭捏捏,不愿就范。
杜迎风在屋顶瞧见,心中暗笑:这都是小爷当年玩剩的,又有甚么稀罕。只是逼迫女人,未免落了下乘。喝一口酒,看一眼好戏,丝毫没有插手之意。
夜翎听到个‘凤’字,起身问道:“风?他在哪里?”
身旁花娘扯了扯他的袖子。看清她的模样,夜翎大失所望,向王允冲道:“输的是我,要脱衣服,也轮不到她。”一伸手甩下外袍,挂到了屏风上。
众人均想:谁要瞧你脱衣?乾维哲咳了声道:“夜堡主,这可不合规矩啊。”王允冲慢摇折扇,脸上亦显不悦。
夜翎转过头来,向那花娘说道:“我不需你陪,下去罢。”
那花娘揉着丝绢,心中踌躇,要给老鸨知道她被客人撵走,定有一顿好打。见夜翎摸出两锭银子,作为她的打赏,这才谢着去了。
王允冲有些败兴,存心要他出糗,折扇一阖,说道:“我们接着来,下一题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骰子传着传着到了夜翎手里,他随手一掷,掷出个二点,糊里糊涂将骰子传递出去,哪料王允冲突然伸扇拦下他的动作,笑道:“可不打巧,又叫夜堡主掷中了,这回是脱衣,还是脱裤啊?”
众人想了想,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诗中暗藏玄机,不仅掷中一点要罚,掷中二点,也要受罚。夜翎于酒令全不在行,脑中晕晕沉沉的,不细想便伸手解衣。
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有个声音在外说道:“鸣凤不懂规矩,惹恼了贵客,妈妈特叫香灵前来作陪。”
王允冲道:“进来。”
一名花娘笑吟吟推门而入:“各位公子有礼了。”
她开口时嗓音有一丝丝哑,声线比寻常女子要低上几分,但容貌绝俗,肌肤雪白,甫进门时,便赢得了王允冲的好感。
作势拉她入怀,却叫她灵巧的躲了过去,一转身坐到夜翎身边,执起骰子说道:“鸣凤初来乍到,不懂伺候人,就令香灵来代替她,陪各位尽兴如何?”
王允冲不怀好意地笑道:“香灵姑娘如此善解人意,那是再好没有。”
夜翎似被人点中穴道般,盯着她一动不动,这自称香灵的花娘向他眨了眨眼:“这位公子醉得厉害,看来是给人欺负惨了。”
众人装模作样的叫起屈来,王允冲流连花丛甚久,不曾在京里见过这等姿色,留了个心眼,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氏,怎么之前不曾见过?”
香灵托腮说道:“良宵苦短,公子是要打听香灵出身,还是要尽情享乐?”说着扯扯衣襟,冲他一笑。
她行动间潇洒豪放,没半点忸怩之态,王允冲欣赏她的脾性,又垂涎她的美色,笑道:“香灵姑娘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们便开始下一题。”
香灵将骰子捏在掌心,道:“总由一人出题,未免单调无趣,香灵也会得几首诗词,不知可否献丑?”
王允冲颔首道:“香灵姑娘请。”
香灵也不同他客气,缓缓站起身来,吟道:“一丈红蔷荫碧溪,柳丝千尺六阑西。二情难学双巢燕,半枕常憎五夜鸡。九日身心百梦杳,万重云水四边齐。十中七八成虚象,赢得三春两泪啼。”言毕倒了杯酒,边饮边看众人反应。
王允冲道:“姑娘这是要瞧你几位姐妹脱衣么?”
香灵笑道:“脱衣有甚么有趣。”
“那么姑娘觉得如何才有趣?”王允冲猎艳心喜,凑近几步,闻见她身上有股香味,深深吸了口气。
夜翎目睹这幕,脸色一沉,伸手扶住他腰,将人按在椅上。他虽然醉得狠了,但这眉眼、这嘴唇,是他日日牵念,夜夜梦萦的,哪能认不出来,只是不知这位大名鼎鼎的杜三少身着女装,冒充花娘坐在席间,要搞甚么名堂。
这两月来皇帝久未上朝,宫中形势微妙,处处草木皆兵,为了打探消息,夜翎不得不与这些官家子弟来往。
揉了揉额头,强迫自己清醒几分,见这人嘴唇开阖,向他传音入密,他听罢皱起眉头,想了一阵,才朝对方点点头,似不经意抬头扫了眼王、乾二人,投以同情目光。
和他达成一致,扮作花娘的杜迎风更无后顾之忧,托出一只酒葫芦说道:“这酒叫做半步倒,喝上一口,保管醉得连自己亲生爹娘也不认得,谁要输了,就罚他饮上一口,看能吐出甚么风流韵事来。”
“有趣,有趣。”王允冲出身名门,好酒见得多了,也算半个行家,将酒葫拿在手里,拔开葫塞一闻,果然醇香扑鼻,闻之欲醉。
杜迎风丢出骰子,眯眼笑道:“王公子先请。”
王允冲虽然迷恋酒色,却也不傻,道:“你这首诗将数字都占全了,无论掷中哪个,都要受罚。”
“不试又怎会知道,兴许能掷出个其他数呢?”杜迎风修长的手指圈绕长发,挑衅般扬起眉。
王允冲自负酒量了得,心想每人饮上一口,自己也能撑到最后,这花娘自然逃不出掌心。
但酒水来历不明,他不敢直接饮用,指使一名仆役,上前替他试酒。那人饮下之后,渐渐面颊酡红,语无伦次,王允冲瞧是醉酒症状,当下去了疑心。
抬眼见那花娘正注视自己,心中一荡,拿扇头挑起他的下巴,道:“本公子听你话,你拿甚么来报答?”
那双眼里的龌龊心思,全然不加掩饰,杜迎风抬指移开扇子,道:“今夜即见分晓,王公子何必着急。”心里琢磨着,是吊着他吹几夜冷风,还是直接丢进山里喂狼。
骰子转了一圈,酒也去了大半,王允冲跌跌撞撞,终于倒在桌边,杜迎风击掌三声,立时有人进来,收拾残局。
夜翎按按额角,有些头疼:“你来做甚么,还嫌京里不够乱?绑了王允冲,不怕宰相府找你麻烦?”
杜迎风耸肩道:“有人总是不长记性,我送份大礼过去,兴许能提点提点。”
夜翎一怔:“你指刘后?”
杜迎风笑着望他,好似在说:你也不是太笨嘛。
待周围清理干净,屋中只剩下他二人。杜迎风自怀中掏出纸笔,铺到夜翎身前的桌案上。
夜翎瞧了他一眼,道:“这是要逼我签字画押么。”
杜迎风笑道:“小爷又不是县老爷。”坐正身子,敛去笑意道:“我想你给我画一幅地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