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快意恩仇剑,妖鬼镇魂刀  第二十八回:春风曛暖近江岸,青峰孤峦远楼台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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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回:春风曛暖近江岸,青峰孤峦远楼台
    原来,他是冲着自己而来。夜翎放下纸笔,看着他道:“杜公子扮起花娘,可真是惟妙惟肖,差些将我也骗过了。”
    杜迎风心里咯噔一下。
    九转丹魂经固然可令人长生不老,但也致使他再无法发育长大,他的体型、容貌被迫停留在十九岁,弱冠少年,身子骨尚还纤细,扮作女子,自然雌雄难辨。
    整日顶着张幼齿脸庞招摇过市,这滋味,本就令他不痛快,这回为了隐瞒行踪,不得已又要男扮女装,一下被人戳中痛处,口气不免有两分怨念:“谁让夜堡主哪里不好去,非要来逛妓馆,我只好出此下策。”
    对方一句话将矛头调转过来,夜翎想要解释,话到嘴边,突然变了主意,说道:“这里美人如云,我自然乐意光顾。”
    杜迎风转转酒杯,摇头道:“要说别人我信,但以夜堡主的为人,平日出门,必会刻意避开此地,今日会来光顾,我猜是受人‘胁迫’罢。”语气一变,笑吟吟道:“夜堡主请宽心,那两个胁迫你的浮浪子弟,我定会严惩。”
    “……王允冲毕竟是宰相公子。”听着他胡扯,夜翎简直哭笑不得,拜他所赐,酒也完全醒了。
    起身踱了两步,杜迎风笑道:“正因是宰相公子,我才找上他,宰相大人失了爱子,可没心思为那女人作恶了。”转过身道:“夜翎,即使没有地图,皇宫我也非去不可,你若愿意,便帮我一把,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杜三少言出必行。夜翎叹了声,提笔在手,迟迟不肯落下。
    自高昌回来之后,他已暗中调查了当年之事。七年前,夜飞雪受了刘后指使,趁岚山阁阁主和温王赵褆斗得两败俱伤时,在旁施放暗箭,结果被杜三少当场格杀。
    得知真相,归罪之心稍减,怅恨之心反增,怅的是父亲竟然不顾身份,做出这等偷袭之事,恨的是刘娥这招借刀杀人,害得他幼年丧父,也害得夜家堡从此一蹶不振。
    倒是对于这人的罪责,渐渐地化作乌有,但杀父之仇,与这段欲得而不能的感情,却像两股交错的藤蔓,将他越绞越紧。
    后逢法雨寺出事,宫中传回音讯,得知有人欲对万剑山庄不利,为了查明真相,跟随沈、白二人,到襄王的英雄宴上打探消息,未料这一去,固然见到了朝思暮想之人,却只能眼睁睁瞧着他和别人联袂而去。
    感情之事,剪不断、理还乱,明明知道毫无机会,却依然如扑火飞蛾,自取灭亡。
    望着桌上那张泛黄的宣纸,夜翎在心中苦笑。
    他时常出入皇宫,熟悉宫中地形,这人正是瞧中这一点,才专程找上门来。
    汴京宫城周廻五里,大庆殿居于正中,南为紫宸殿,西为垂拱殿,其次为集英殿、升平楼,后宫殿宇众多,除去帝王、后妃居所,尚有百间楼阁,东有叠琼、芬芳、丽玉,西有琼华、文绮、绛萼,更有嘉花名木,不胜枚举。
    但这神仙宫阙,同时也是龙潭虎穴,即便有地图引路,贸然闯将进去,保不准也会丢掉性命。啪一声将笔放下,震倒了一只酒杯,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地图,我不能画给你。”
    杜迎风似早有所料,失望道:“你若为难,那便算了。”
    隔了片刻,夜翎叹道:“不过,我却可以为你亲自指路。”
    ***
    烛光摇曳,檀香如雾。
    削薄的唇微启:“力取少商,气沉丹海,收视返听,凝神入炁,调息绵绵,心息相依。”
    细密的汗珠自孩童额上沁出,顺着脸颊淌落。他身前抵着一双手掌,蓬勃热力,便自那双手涌入体内,心脉被撑涨、血管被拓宽,睡梦中,他如处刀山火海,汗如雨下。
    体内热力越积越多,烧成赤色的皮肤上,青筋乱跳,血管暴突,十分狰狞恐怖,就在他将要支持不住,爆体而亡时,身后一股冰寒之气钻入,适时裹住了伤痕累累的筋脉。
    他冻得一个激灵,但梦魇,还在继续。
    两个时辰之后,二十八支蜡烛尽皆燃尽,沈遥云拂尘一扬,撤掌收功。睁开眼来,发现三人都已满身是汗,发梢滴着水,连同床褥也浸湿了大片。
    几缕星光自窗间漏进,洒在对面那人的脸上,见他神情淡淡,除了眉宇间几丝倦意,瞧不出有何不妥,沈遥云试探道:“你……有无不适?”
    男人摇了摇头,伸出手臂,见腕上的红痕已经消失,便披上衣袍,起身下榻。
    沈遥云将觉尘扶到床榻里侧,整了整衣冠,跟随他坐到桌前。看他精神尚佳,猜不透传功之事到底如何,正待询问,对方抢先开口道:“这孩子得了我内力,不懂如何运用,烦劳道长带他上山,悉心教导。”
    沈遥云怔了下。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少时有人叩门,悄声在外说道:“阁主,襄王府有客求见。”
    那人将‘襄王府’三字咬得特别清晰,听声音,似乎是岚山阁十二当家沐亭之。
    颜少青不疾不徐地问道:“来了几人。”
    沐亭之回道:“两人。”
    襄王府派人,自是来者不善。往帐中扫了眼,颜少青起身逐客:“时辰不早了,道长请便罢。”顿了顿,又道:“待诸事归结,颜某亲自上山拜访。”
    沈遥云心里梗着诸多疑点,一时间无法询问,悠悠叹了声:“阁主保重,沈某在清溪观,扫榻以待。”
    底楼厅堂中,岚山阁五位当家如临大敌般围住两名来客。这两人一个身着道袍,一个穿着劲装,正是襄王身边两大高手,碧玉蝉公输瑾以及万剑山庄前任庄主杜千葛。
    望玉溪倚在柱前,暗自猜测对方来意,思量间,楼梯声响,见是沐亭之跟着主子正下楼来,立即站直身子道:“恭迎阁主。”
    颜少青扫一眼来客,神色冷淡的点了点头。下到厅堂,拣了张椅子坐下。众当家问了安,恭恭敬敬站到他身后,冷眼打量不速之客。
    那日见他,一袭紫衣,腰间鸾带,是个富贵公子模样,今日再遇,他穿一件黑色锦袍,墨发披在肩上,目光冷若冰霜。杜千葛心下一凛,暗道:这才是魁领黑道的‘鬼纹刀’。
    当日重伤的手臂有些隐隐作痛,对方若有所觉,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眼,启唇道:“岳父大人,别来无恙。”
    便见杜千葛嘴角一抽,喝道:“你别过分了。”
    众人忍住笑,心中均想:阁主果然与大当家相处久了,沾染了捉弄人的恶习。着两名喽啰上茶,继续站在主子身后看戏。
    此次进京尽拣小路行走,路上也未曾显山露水,对方究竟是如何掌握他们行踪?颜少青沉吟稍许,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位前来,不会就为了讨杯茶水。”
    公输瑾拱手道:“我等奉了王爷之命,特来向阁主传递结盟之意。”
    颜少青眸光一闪:“笑话。”
    公输瑾道:“王爷的意思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与其各自为政,不如和衷共济。”
    眸中闪过戏虐,颜少青道:“这话,颜某听不懂。”
    公输瑾在心中大骂,面上却不敢有失恭敬,说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阁主想要某些人垮台,而这些人,恰巧也是王爷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目的一致,双方不妨合作,他日王爷容登九五,便许阁主九千岁位职。”
    这襄王,竟以为他想造反么。颜少青端起茶盏,浮了浮茶叶末子。
    以为将他说动,公输瑾心中暗喜,继续游说:“那日英雄宴后,王爷心念阁主英姿,吩咐在下定要将此事办成,并称这九千岁的位置,天下间只有阁主坐得,其余人都坐不得。”
    手掌在扶椅上轻拍一下,颜少青道:“公输先生认为我身下这张椅子如何?”
    公输瑾凝目看去,见是张普通楠木椅子,同杜千葛交换一下眼色,答道:“阁主魁领黑道,坐的是武林中的九五之位,这张宝座,自然是极好的。”
    颜少青道:“你都说是极好,我又何必去追求一个屈居于人下的虚位,给自己寻不痛快。”
    公输瑾眉毛上的胎记跳动一下,故意扫了眼他的身后,语带诚恳道:“阁主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手底下的弟兄着想,王爷承诺,待事成之后,诸位当家论功行赏,再不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游说不成,便使离间计?望玉溪听着好笑,一扯李思函衣袖,朝前努努嘴道:“秀才,你屡考不中,这回保准能捞个官儿当当。”
    李思函瞪他一眼,道:“休要胡说。”
    二人说话明目张胆,并不忌讳旁人听到,沐亭之捂嘴笑道:“八哥这么迂腐,纵使上了庙堂,也要遭人弹劾,最多两年便要回家种地。”
    悠子期掏掏耳朵,插言道:“你们别瞧不起秀才,指不定他哪天就做了司马迁那样名留青史的大官呢?”
    沐亭之眨眼道:“司马迁不是得罪皇帝,受了宫刑?”
    望玉溪唏嘘道:“伴君如伴虎,你得备着十个脑袋,那才够砍。”
    几人七嘴八舌说开,声音故意大到令对面听见。
    公输瑾脸黑如铁,拱手道:“襄王秉性仁德,绝不会做出坑害功臣之事,阁主莫要危言耸听……”
    颜少青打断他道:“你回去转告襄王,盗亦有道,我手下弟兄过得甚么样的日子,不劳他费心。”
    眼见谈判不成,杜千葛冷笑道:“阁主执意如此,我等只好实话禀明王爷。”
    颜少青起身说道:“送客。”
    公输瑾同杜千葛交换一下眼色,手掌悄然按上兵器。襄王派两人当说客,原话则是:此人若不能为我所用,必得杀之,以绝后患!
    两人眼中展露杀机。颜少青忽然转身道:“对了,代我传话给襄王,有些心思还是烂在肚中为妙,不然景王赵钰,便是前车之鉴。”
    说罢双眼淡淡一扫,漆黑中只见一抹精光如电闪决破鸿蒙,又似昊曰洞澈重暗,浓郁的杀气铺将开来,桌上杯盏啪的一声,爆裂四散。
    两人瞳孔紧缩,僵立原地。
    还未过招,公输瑾心头便凉了半截,他向桌上那只杯盏盯了一眼,清楚那并非为内力震碎,而是承受不住庞大杀意,自行爆裂。
    杀气凝实,这个男人,竟比传闻中更加可怕!无法抑制的恐惧中,公输瑾双拳紧握,心中萌生退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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