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满城春色宫墙柳  第二十九章 双喜临门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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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撷煞有介事的讲解一番,让众人从六个方位把狐狸团团围住,再一点点的缩小包围圈,看准机会扑将上去按住狐狸身体。要千万留神下三路,防止狐狸趁乱逃入枯叶草堆;又要当心力道轻重,不能伤了碰了。
    他自己设想得甚好,可那狐狸却异常机灵敏捷,在草木间突地动了几动,众人都以为它要夺路逃走,遂一拥而上。
    七八个高大魁梧的兵士扑向同一目标,结果撞得人人头晕目眩,东倒西歪,狐狸反而趁此机会从两人中间的缝隙溜进一个土洞里再不出来。
    方撷急的直跳脚:“唉,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捉不住个狐狸,每天都白白操练了,还打的什么仗啊!”
    “你莫怪他们。”方宸在旁看着好笑,“捉不到就算了,别耽搁了时辰。”
    方撷赌气道:“我今日偏要捉到它!”
    说着,自跑去洞口俯下身,嘴里学着“唧唧咕咕”的叫声逗弄狐狸。方宸无语的看了看道路后方,大队人马将至,若被三军将士见到主帅这副模样趴在地上同个狐狸置气,恐怕澋王殿下悉心建立起的军中威望又要毁于一旦了。
    也不知是方撷逗弄有效,还是狐狸在洞中闷的久了,竟探出个鼻尖儿来嗅了嗅,接着,便是一对灵动的棕色眼珠,和满头满身的金黄绒毛。
    一人一狐,四目相对。
    狐狸一扭身,从洞边草丛间奔出,朝着密林深处去了。
    “快,快抓住他……”方撷疾喊。
    未等众人行动,早有一物破空飞来,华彩夺目,宛如电光。嘭的一声闷响,击在狐狸前腿上。
    那狐狸应声翻倒在地,抽搐着前腿耷拉着脑袋挣扎几次,都站不起身。
    方撷连忙过去看时,却是一枚圆润光泽的五色小石子,因力道计算精确,伤了狐狸前腿令其难以动弹,表面上又看不出明显的伤痕。
    惯用这般暗器的,自然就只有……方撷抬头,正遇着那人宠溺且略带无奈的眼神。
    “还不快走,让大军赶上看见主帅跟个畜生斗气,成什么样了。”方宸佯作嗔怪。
    方撷笑了笑,低头抱起狐狸,用麻绳轻轻地束住四脚,就这么搂在怀里上马赶路。
    “你也真是,在家从不见你养些猫狗宠物,怎的到了这漠北荒原,就跟撒开得鹰一样,不逮到兔子不回头啊!”方宸笑说,“这东西有什么好,我看着很普通嘛,既没有雪狐漂亮灵敏,也没有黑狐珍贵稀有,就值得你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地上去捉?”
    “泽道……”方撷骑在马上,一手执缰,一手护着狐狸,“你看它,金黄的皮毛,贵而不俗,艳却不媚,它又这样机灵狡黠,像不像……像不像泽道你啊?”
    那人却一记白眼瞪过来:“这是怎么说话的,我帮你捉了狐狸来养,你倒打趣我,拿我比这畜生。”
    方撷丝毫不在意他的怨怼,仍悄悄帮怀里那小东西揉弄伤了的前腿:“我可从未把它当畜生看,我当它是……”他顿了顿,稍微倾身靠近方宸,“我当他是相约白首之人!”
    他悄悄的偷换词义,看着身边人逐渐红了脸,却只顾打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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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兵扫北时,大军疾行,仅十日便到北疆关隘。可如今凯旋而归,这回程的路就没必要过于着急了。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对内的真相嘛,则是因为方撷少年心性,初次执掌帅印又获大捷,心里更加喜悦难耐。于是非要拉了泽道沿途观赏风光,并美其名曰“勘察民情”。见了浅滩溪流便要引着众兵士嬉闹戏水,见了微风拂柳便要和泽道论诗数典,若见了山丘高地,更是要居高临下立马江山的指点一番。
    方宸虽觉不甚妥当,可离了京城军营中以元帅为尊,况有自己这个位高权重的珩王首肯,料想不至有人生乱,也便随他去了。
    如此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待回到京城,已是将近二十天后。
    京城中,皇帝早收到战报,公告天下,就盼着大军归来。高城内外旗帜招展,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
    扫北大军飞驰在城外官道,隐隐的就见城门处仪仗恢弘,人头攒动。原来是皇帝率文武百官亲至外城等候,更有两旁无数的百姓自发夹道相迎。
    方撷见阵势浩大,不敢怠慢,连忙下了马来,带领众将跪于皇帝面前,却被他皇兄一把扶住,替他整了整肆意飞扬的鬓发,细细的别在耳后。
    “辛苦六弟了。自六弟去后,朕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想着六弟年轻贵气,如何受得了那边城风霜的苦楚?更兼庄国乃蛮夷之邦,无教之地,倘若有个什么闪失,让朕……让朕怎么安心!”昭德帝抹抹微红的眼角,他这番话说下来,虽是做得表面文章,给众臣子和百姓听的,却也有几分情真意切。
    方撷叩拜已毕,应道:“多谢皇兄厚爱。臣弟年将弱冠却未有寸功于国,当真惭愧得紧。”他说着,偷眼看了看后面隐在队伍中的方宸,原是那人嘱咐了,说皇帝有意将这奇功加于澋王一人,日后才好重用,旁的人——尤其是威望甚高的珩王,绝不可现于阵前分了功劳去。
    昭德帝拉过方撷的手:“六弟可知,如今正是双喜临门啊。”
    “何谓双喜?”
    “六弟挂帅破敌,算得一喜。这二嘛……”昭德帝笑道,瞥眼看看身边的塨王大殿下,“让大哥亲自说与你。”
    塨王谦卑一笑,躬了躬身,朝着方撷低语:“愚兄……愚兄就要成亲了!”
    “什么?那……”
    方撷一惊,复又一喜,突然想到除了百官更有国戚在场,可偏偏不见了曾送他们出征的如墨郡主,想是因着塨王的关系,不方便露面。
    心念闪动间。
    “莫非……?”
    昭德帝笑着点点头。
    方撷却是怔住片刻,才略带尴尬的向塨王长揖及地:“六弟在此恭贺大哥新婚之喜了,大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能抱得美人归,确为一大喜事啊!”
    谁知塨王反倒比他还尴尬些。
    昭德帝轻轻扯了扯方撷衣袖,使个眼色,三人各怀心思,皆不言语了。
    却原来,这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让塨王受之有愧。
    自方撷领兵离京,塨王倒是常常入宫陪伴郡主。
    下棋赏花,听琴戏鱼,抑或是得了什么有趣的玩物,就亲自跑到赫连府(淮安王携郡主在京暂住,皇帝赐了一处宅邸,因淮安王乃外戚藩王,又有封地,京中屋宅不可称王府,便只悬了“赫连府”的匾额),献宝似的呈给郡主赏鉴。
    他这边不辞辛劳,为搏佳人一笑,可郡主却仍然不为所动,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后来淮安王见了心有不忍,屏退众人同郡主长谈一番,据府里的丫鬟们说,郡主当晚哭得泪人儿似的,直到三更天才渐渐睡去。
    第二日,淮安王便入宫面圣,说是郡主答应了塨王殿下的求亲,只是有个条件:如今边关战事不息,京城怎好大办婚典?必得等到澋王凯旋班师,才能择日成婚,也好请澋王与珩王吃杯喜酒。
    昭德帝听了欣喜,无有不应。
    下旨赐了婚,只等大军归来。
    只是塨王对这突如其来的赐婚耿耿于怀:能娶到郡主、得淮安王做靠山,自然是百利无害。可这门亲娶得不明不白,新婚妻子还惦念着别人,又让他颇伤自尊。
    此刻,方撷不明就里,贸然说了这么一句,本是赞美之词,可听在塨王耳中,怎样都觉得酸溜溜,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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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天监择定了良辰吉日,正是下月初七。
    距离塨王婚典尚有二十余天,可无论塨王府赫连府,俱是一片忙碌景象。毕竟,塨王乃先皇长子,当今圣上的大哥。虽然先皇在时并不得宠故未指婚,可现在新王登基,倒很是信赖这位兄长,加之煜王谋反案中他曾舍身护驾,愈发得了器重,竟不下于方撷。
    而塨王所娶的,则是在封地拥有极大自治权的淮安王的孙女。说实话,这淮安王的势力又何止在封地呢,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关系到国家兴衰、朝局稳定。而今难得他的孙女要嫁给王爷,双方互有借力,皇帝当然要趁此机会大办一番,在众臣面前给足淮安王面子。
    有了这层关系,又得皇帝授意,众人办起事来明里暗里的,都按着一等亲王的规矩。数日来宫中赏赐不断,从绣衣喜被、到玉笄如意,从金灯银盏、到瓷瓶铜镜,从丝帛绸缎、到翡翠玛瑙……凡是能想到的,应有尽有。那塨王府置办的彩礼也毫不逊色,琳琅满目,竟堆满了十几间屋子。
    直到结亲当天,塨王身着喜服,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领着乐手吹弹开路;中间是一乘锦绣花轿,由八人抬着,气派十足;最后边则另有护卫并贺喜之人不计。队伍绕着宽敞的街道兜兜转转走过了大半个京城,将那无比的奢华富贵尽皆现于百姓眼前。约莫黄昏时分,方才到了塨王府。
    吉时将至,昭德帝亲临主婚,这可比什么封赏恩赐都更显体面。
    三拜过后,自有喜娘将郡主扶入新房,外面亲眷则摆开了酒宴。有那本与塨王亲密者,平日碍着他的身份不可过于造次,此时都来劝酒玩笑;也有欲攀附而不得门路者,借此时机恭贺新婚、进献厚礼。
    昭德帝见这情景,想来是要玩闹至深夜了,自己在场大家未免拘束,与众人同饮了三杯权作贺喜后,便摆驾回宫。只剩下众多亲族宾友,趁着酒性越发没了规矩,一拥而上,将新郎官团团围住,定要去闹洞房。
    塨王磨不开面子,又不确定郡主心意,生怕弄得坏了大家难看,三推四阻的挡在客厅门廊前。众人如何肯放过他,早又不知灌了多少水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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