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拥抱孤独入眠的孩子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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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法国-巴黎-
    街角那一家小的连猫都不会注意的咖啡店里,莫琳被好友璐璐的言论呛了一下,苦涩的咖啡味弥漫在唇齿间,像一个猛烈的吻。她终于从咳嗽中缓过神时,已经忘记璐璐刚才的冲击性言论。她虚弱地笑着:“是不是只有我表现的多么楚楚可怜你才满意?不过是回国,哪来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璐璐用沾满油彩的手指点着咖啡杯,非常忧伤:“你走了之后,谁来帮我洗衣做饭赶蟑螂……”
    莫琳忍了忍,按下了把手边咖啡灌进她衣领的冲动。
    机场上,莫琳给了璐璐一个礼节性的拥抱,轻描淡写地说:“如果在国内混的不好,我还会回来的,反正绘画技巧超过你是绰绰有余。”
    璐璐热泪盈眶的脸立刻扭曲,咬牙切齿:“我祝你在国内一路顺风,再也不要回来了!”
    舞台上强烈的灯光瞬间熄灭了大半,宋洋的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和晕眩。他和其他主持、嘉宾一一握过手,笑过,恭维过,走回化妆间。推开门,一盏日光灯孤零零地亮着,一定是哪个粗心的工作人员忘记在他走后关灯。他摇了摇头,反手关上门,却在饱览化妆间全景时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惊呼出声。
    角落的扶手椅中,莫琳懒洋洋地捧了一本书,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关门声后不慌不忙地抬头,一笑,妩媚众生,一双勾人饱满的桃花眼只轻轻一挑,跋涉过宋洋的心脏。她合上书,是一本素描基础入门精编,限量版。“原来你还没有改掉挑食的毛病。”她含笑的双目扫过桌上的盒饭,几块鸡肉可怜巴巴地躺在饭盒里。
    只一刻,宋洋就恢复镇静,是了,几天前的确有人说过她可能会回国,当时宋洋没当真,只是一笑而过,而现在本人确确实是站在他面前,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
    “虽然这话不太妥贴,毕竟两年前我们还没对对方说过一句分手,不过既然夫妻分居两年就可以提出离婚,那我们现在也算不得在一起了吧。好吧,祝你和你的新女友幸福快乐。”
    若是这里有一名娱乐新闻记者,一定会兴奋地跳起来吧。当红炸子鸡居然有女朋友,一定会占据报纸娱乐版块的头条。可现在莫琳随口将这个秘密说出,宋洋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大概是因为她提到了两年这个比较敏感的数字。
    “你来这里,就是想说你回来了吗?”
    “啊呀当然啊,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你难道猜不到我混进你的化妆间需要多大力气?请我吃饭把,我从飞机上下来赶着找酒店放行李还没吃晚饭呢。”莫琳轻快地笑着,让宋洋无法拒绝。他一边卸妆,一边问:“想要吃什么?”
    “我刚刚来的路上看见一家五星级酒店,我们去那里吃日本料理吧日本料理。”莫琳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料就开染坊。宋洋咬咬牙,现在最好全部答应,如果气不过问她敢不敢再厚颜无耻一点,她一定敢!
    宋洋脸上的妆容卸得差不多,整个人的外貌也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底子好真是没办法。莫琳在心底赞叹,突然他的手机响起,宋洋的脸色微微一动,露出些许柔情。莫琳一挑眉,不是他的小女友,就是他妈来电话。果然宋洋转过头说话,温柔的言语还是一字不差地被莫琳听进去。她很配合地屏住呼吸不说话。听见宋洋笑出声来,两分钟后挂了电话。
    日本料理店的包厢里,宋洋把调料递给莫琳,醋和芥末,差了任何一样都不行。“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重回主持界?”
    “是啊,之前和公司说好的,我还专门把头发蓄起来,准备给观众一个惊喜,只不过太久没回舞台,大概要能说上话还得过很久。明天下午就有一个通告,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去看看阿姨。”莫琳挑了一片三文鱼在醋里搅动着。“琳琳,我有女朋友的……”宋洋犹犹豫豫地开口。
    “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我这次回来又不是喧宾夺主和你旧情复燃的。你知道,我妈死了之后只有阿姨待我像亲人一样。你不能连我的亲人也夺去。”莫琳难的措辞强硬,宋洋果然不再说话了。之后两人随意聊些琐事,做着久别重逢的挚友应该做的事,一顿饭吃的还算尽兴。
    第二天,报纸上就报道称够狗仔队拍摄到宋洋和莫琳出双入对进入酒店,似乎是坐实了有奸情的名号。下午莫琳复出的记者招待会上,她含着笑,妩媚的桃花眼扫视现场所有的新闻媒体,大方辟谣,她与宋洋只是久别重逢一起吃晚饭罢了。
    -T大图书馆-
    午后的阳光投入玻璃窗内,蒋云烟有些犯困,撑着头,眼皮在打假。突然一阵风扑面,好友南晴晴把一张报纸甩在她面前,也没能发出多大响声,但足够惊醒蒋云烟了。她茫然地向报纸上望去,看见的是宋洋和莫琳共同进出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照片,新出炉的报纸。蒋云烟依稀记得宋洋昨天晚上是去吃庆功宴的。当然,不需要因为一张照片就大惊小怪,毕竟是公众人物,传出点绯闻有什么的。
    “莫琳?她是谁?”蒋云烟问闺蜜南晴晴。
    “她是四年前大红大紫的新生代主持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精致身材姣好,从小没见过父亲长什么样,两年前母亲车祸去世,莫琳为了了却母亲的遗愿,去巴黎绘画深造,与公司约定两年之后复出。”南晴晴娓娓道来。
    蒋云烟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网上写的。”南晴晴翻了个白眼,她知道这个乡下来的小女孩考上大学之前还与社会严重脱节,不仅对娱乐八卦一窍不通,更是连心机都没有,一眼望到底的单纯。“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莫琳和宋洋从前就是朋友,要是他们真的好上了怎么办,你不就危险了?”南晴晴试图使蒋云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莫琳比她好太多太多了。
    蒋云烟仔仔细细地把文章从头看到尾,一个字都不落,之后轻轻放下报纸,露出一个恬静单纯的笑:“不会的,我相信宋洋。”
    南晴晴瞠目结舌,她原以为蒋云烟至少会有些紧迫感。不由感慨宋洋能把到这么好的妹子一定是上辈子积德。
    追忆当初,两人的好事还是南晴晴从中牵的红线。她这个富家千金拉着蒋云烟观看了家里企业赞助的一场慈善演出,演唱会结束后与各个大牌明星吃庆功宴。蒋云烟前一天晚上恶补了这些明星的各种情况,才没有在庆功宴上出丑。当时宋洋作为歌星参加,因为与南晴晴年龄相差不大,很谈的来。当时他看着一旁默默吃饭,小心拘谨的蒋云烟,心里浮现的却是莫琳带电的笑容。他悄悄问南晴晴,这个小妹妹是谁。
    后来南晴晴告诉宋洋,蒋云烟在那天活动中大批俊男美女里,最喜欢的就是宋洋。云烟说过,宋洋不多唱情歌,尤其是苦情歌,所以听到他唱歌心情会很好。她那样单纯的小女孩,真是很好骗。宋洋和她纠缠了三个月,就蒋云烟就名正言顺地做了他的女朋友,他与蒋云烟处的很好,总是能互相体谅。她的父亲原来是工地里的包工头,后来建造的楼层发生事故,死了一个人,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蒋云烟与她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很清贫。宋洋花了很多心思,偷偷带她去玩一些不需要多花钱的东西。他出新的ED,录歌录到半夜十二点,蒋云烟从大学里翻墙出来,给他带了自己亲手做的夜宵。他依旧是舞台上阳光帅气,每一个小动作都能引来女粉丝尖叫的宋洋,她依然是那个纯洁无瑕,努力考着各种证书,打工赚钱寄回家的蒋云烟,只是彼此心里住了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寂寞。
    ——贰
    “蒋、云、烟?真是个好名字,一定是你一个拥抱,最多一个吻,人家就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唉,想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啊……”莫琳妩媚地撩起长发,波光粼粼的眼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手里握着blackberry,故意这样说,“怎么,为了你家姑娘来跟我说‘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吧’,是这样吗?”她把宋洋的心思看得剔透玲珑,百转千回的语调染上刻薄的笑,倒让宋洋不好开口。
    “琳琳你别这样,我是真的喜欢她,不想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宋洋手里黑色iphone的屏幕上,是蒋云烟温暖的笑,正应了林徽音那句著名的诗歌。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风的软。
    “这话说的真有意思,难道我就活该受到伤害?她能躲在你的怀抱里,我就只能一个人面对枪林弹雨?”莫琳娇媚地笑着,在宋洋看不到的地方,一双桃花眼里无数神色风过无痕。“你放心呵护你家小幼苗去,老娘以后再主动打扰你就拿我去炖汤吧。”莫琳以一声婉转的笑结尾,单方面结束了这场通话。
    “莫琳准备,该上场了。”
    ——叁
    市一中晚自习的教室里安安静静没有人说话,有老师的镇守,窗外的滚滚雷声也成了摆设,只是偶尔有人担忧地往窗外瞟一眼,随即目光又转回试卷上,水笔转过两圈,写下答案。
    当然莫琳和宋洋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们在隔壁的高等艺术学院,宋洋主修声乐,莫琳主修美术,辅修播音主持,他们在各自的专业课教室里努力练习然后一起回家。晚自习之前,他们轮流买好双份的咖啡和润喉糖,轮流高效率地写完文化课的作业给他抄。
    她听见寒风凛冽的冬天里宋洋帮她把落在教室里的围巾仔细地系在脖子上,牵着她的手走出校门,笑着说“冷死了”的时候,心脏跳动的声音,连血液都沸腾,温暖如春。
    莫琳从梦里醒来,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看时间,然后她从床上跳起来,不管眼前一片模糊的晕眩,冲到阳台上打开窗户,冷风灌进房间里,刺激大脑,莫琳打了个激灵,大喘着气关上窗。她飞快地扎好头发画好妆,在露肩的小礼服外面裹上厚厚的羽绒服,把脚塞进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内。她还没有国内的驾照,经纪人姐姐已经在公寓楼下摁喇叭了。莫琳对着镜子揉揉僵硬的脸,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经纪人姐姐扔过来一瓶喷雾和一版感冒药片,莫琳拧开一瓶矿泉水,就着凉水吃药,听着经纪人姐姐快速报出今天一整天的通告安排,听到晚上和宋洋一起录制的访谈节目时,愣了一下。红唇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栏目组的要求,要不是琳达那个小贱人整天带着她手下那几个小歌星跟我抢东抢西我也不会应下来了,这次的访谈她也要来掺一脚,你就忍忍吧。”
    “不是啦,我只是担心用单独化妆间有人说我耍大牌,你知道我不太能承受刺鼻的香水什么的……”
    后来她才明白,有些事上天注定,贪玩的上帝手舞足蹈地收起那张大网,谁都逃不掉。
    她可以给自己筑起一个堡垒坚不可摧,可是除了她以外还有人握着堡垒的钥匙,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肆意扫荡。
    她俯视着蒋云烟,这个女孩被宋洋牵着,安静地微笑。莫琳一脸嫉妒地在她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之间扫视,第无数次在心底抱怨着身上这件四处透风的小礼服。莫琳背对着宋洋和蒋云烟,从化妆镜里看着他们。化妆室里有三个艺人,她还不至于被香水和其他各种化妆品的味道熏死。工作人员都把蒋云烟当作宋洋带来的助理,呼来喝去。宋洋被化妆师牢牢固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莫琳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I  am  like  the  road  in  the  night  listening  to  the  foor  fall  so  fits  memories  in  silence.
    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他们在世纪广场的喷泉下接吻。
    ——我爱你。
    ——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吧。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们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零点过后,路边的灯一盏一盏熄灭,头顶上稀疏的星辰一亮一暗。
    她的母亲去世,生活像零点过后寂寥无人的马路,一点一点沉下去,她不顾宋洋的挽留离开这座城市,去完成母亲的遗愿。
    ——你要相信,我一直爱你。
    ——离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爱你。
    ——我不在乎你是否找了新的女朋友,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我只是在大洋彼岸想念你。
    “哎呀这谁倒的水啊大冬天的喝这么冷的水!”
    “对对不起,我现在去换。”
    “行了行了你新来的吧?笨手笨脚……”
    她静静地翻动手上的泰戈尔诗集,耳边传来宋洋护犊子一般的声音,没有说话,琳达手下的女艺人她如果得罪了,经纪人姐姐的麻烦又要再多一层了吧。
    “你为什么不帮着说两句?明明知道云烟是我的女朋友她不是谁都可以使唤的小助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在旁边看好戏一样一声不吭?你存心的吧!”
    她垂下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原来他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吗?还是单纯的迁怒呢?
    “她被欺负……关我什么事?”
    她只能在遥远的地方想念。
    ——肆
    莫琳无奈地笑着说:“没办法,我的工作需要,保证规律的生活习惯很难的嘛~”
    “我也很想保持健康的啊。”
    “谁会没事就想死啊。”
    “我不想死……”
    她的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说:“你也知道,这是家族遗传病,令堂就死在这种疾病上,你要是再不注意……”
    冬日午后的阳光斜射入图书广的玻璃窗,南晴晴敲着蒋云烟的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也就你这么笨,心甘情愿被人当打杂的使。对了,你见到莫琳了吧,觉得怎么样?”
    “很漂亮啊,也没和别人一样欺负我,等待的时候一直都在看书没说话。”
    “废话她当然不会说话,估计恨不得看你的笑话呢,不帮着别人说风凉话已经很好了。”
    “诶诶诶是这样的吗?”
    “当然了!她可是宋洋的前女友啊!我拜托你有点警惕感好不好!”
    大概也只有南晴晴回这样毫无保留地向她传授“恋爱心经”吧。蒋云烟温暖地笑着,认真地听。
    她经常去探宋洋的班,有时候莫琳也在场,她就像南晴晴教的那样抬头挺胸从她面前走过,绝大多数时候都被莫琳无视掉。只有一次莫琳叫住她,平静地告诉她某个艺人的咖啡要放一盒奶精但是不要放糖,不然那个人就会当众把咖啡泼在地上。吓得蒋云烟赶紧跑到楼下的星巴克换了一杯,得到了那个艺人赞许的目光。
    在莫琳面前,她就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
    她还央求宋洋带她去看莫琳的小型私人画展,被一幅画的精细的笔触和大胆撞色迷住了,结果隔天这幅画就被快递到她家,听说是宋洋问她要来的。
    她那么耀眼,宛如那颗遥不可及的星辰,人们能够准确地说出星辰的名字,方位,运动周期,却不知道她从何而来,去往何处,不知道那一颗星球里又孕育着多少生命,不知道她的光芒飞奔过多少光年才能到达人们挑剔的双目。
    “亲爱的,帮我把这张排表单团成球往宋洋脸上使劲砸,然后你就可以喊他请你吃晚餐了,随便点,他请客。”莫琳眨眨眼,桃花潋滟,让人难以拒绝的美,被这双眼睛满怀期待地紧紧盯住,几乎要勾住魂魄。
    蒋云烟慌张地点点头,接过莫琳递过来的纸张跑进事务所的大楼。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呢?
    明明是来等宋洋下班一起吃晚饭的,却在事务所的大门口遇到了带着口罩墨镜和绒线帽的莫琳,她摘下墨镜冲蒋云烟调皮地笑着,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坐下,纤长的双腿裹在黑色的过膝长靴里,两排铆钉闪闪发光。
    宋洋没在单人休息室里,等了一会儿,蒋云烟还是决定回到大门口等他,却发现莫琳早就拥着呢绒大衣在沙发上睡着了,宋洋坐在她旁边,随手翻阅一本杂志。他看见蒋云烟,柔软地笑了。
    “你怎么跑到里面去了,我和莫琳一起回来,这个小贱人没有驾照就让我当她的司机,撇下我去找停车位自己就在这儿睡了。晚饭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他没注意到咬牙切齿说莫琳是“小贱人”的时候眼神有多温柔,连说的话都那么相似。
    “嗯……三文鱼和金枪鱼。”
    “那么去吃日本料理吧……”
    她微阖着眼,听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无奈地划开嘴角。
    没想到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这么快就被戳穿了。
    她在一所普通的居民楼前停下脚步,手中提着颜料盒与绘画笔。一位妇人给她开门,热情地招呼她。
    “我只是想到之前有一副画落在这里还没画完,我想如果还在的话能不能把它补完。”她握住手中温热的马克杯。
    “当然还在,在车库里,我帮你去拿。”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在布满灰尘的车库角落里找到了被棉布盖上的画板,奇迹般的没有发霉,一些色块已经脱落。她搬出画板和画架,仔细地擦去灰尘。一时兴起干脆就在车库里添了张小凳子画起来。新的颜料覆盖在陈旧的色彩上,画布上的路灯一盏一盏熄灭,喷泉溅出的水花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陆离的色彩,仓惶的街道上鲜有行人来往,路过的野猫眨着姜黄色的大眼睛,高高地翘起尾巴。街边的广告牌静静竖立在风中,微卷的衣角和飞扬的发丝。
    “你在这里干什么?”
    莫琳转头看着宋洋,微微一笑:“你没长眼睛吗?”
    “你自己说过不会再来打扰我的。”
    “我又没让你到车库里来。”
    “这是我家的车库!”
    “以前也没见你天天往车库里跑啊。”
    宋洋走到她身边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看着画布中央模糊的人影,伸手就要撕烂这幅画。莫琳急忙拦住他以免画布遭殃。
    “疯了吧你!干什么啊!”
    “我倒想问问你要干什么,来我这里回忆往事?我告诉过你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还死缠烂打做什么!”
    莫琳愣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开始疯狂地踢打宋洋,口中还不停嚷嚷着。
    “我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我要画画赚钱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星路走的那么顺畅父母健在还有一个百依百顺的女朋友啊!我要赚钱养活自己啊!我要赚钱付房租赚钱学绘画赚钱看病啊!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贱啊!”她打开门把宋洋踢出去,寒风使宋洋的酒醒了一些,也使莫琳开始剧烈咳嗽。
    “你……生病了?”宋洋上前一步,伸出的手被莫琳狠狠打开。她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车库,带上帽子墨镜口罩围巾,用一大块棉布把画架和颜料盒全部遮起来。宋洋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的全部动作。最后她提起包,走过他身边。
    “帮我跟阿姨说一声我先回去了,谢谢她的奶茶。”
    他走过去掀开棉布,两个人背对行走的模糊的影子落在画布中央。他的喉间滚过一声哽咽,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第二天深夜回家时,车库里的画架和颜料盒已经全部被搬走,布满灰尘的车库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角落里的位置已经空了。
    ——我像那夜间之路,正悄悄地谛听着记忆的足音。
    ——伍
    终于接到了由她单独主持的offer,每周四,周五晚上十点播出,录制时间是每周三、四、五晚上五点半。主题是对各种艺术的探索和访谈,偶尔会出外景。她和经济公司的合同是两年,两年之后她不得不再次隐退养病。
    “再离开就真的回不来了吧。”莫琳懒洋洋地撑着头,玩弄着微卷的发丝,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果然我的人生就是由很多个‘二’组成的。”她抬眼,笑眯眯地看着经纪人姐姐:“我知道没了我你一定很寂寞孤单,但是来日方长嘛,两年才刚开始不久呢。”
    “怎么说话的,谁孤单寂寞了……”经纪人姐姐粗声粗气地说着,一不小心就红了眼眶。
    “>3<讨厌你们怎么都觉得我快死了一样哪这么容易就挂掉啊魂淡……”
    蒋云烟在宋洋所在的事务所里兼职打工,做一些零零散散的杂活。她抱着一纸袋的滤挂咖啡往楼上走,恰好遇到下楼的莫琳,两人相互点头微笑,擦肩。莫琳望着蒋云烟上楼的背影,楼道的窗外乌云密布,她张了张嘴,想提醒她记得带伞,可是突然想起的手机打断了纷扰的思绪。
    “诶录完节目的散伙饭怎么可以让我请客>。<!找导演去啊不要找我……都说了是给我的饯别会就更没道理让我请客啦……OK那么以后你们买我的画全部打八折……”
    渐渐入冬,风也萧瑟起来,宋洋偷偷配了单人休息室的钥匙给蒋云烟,她泡好一杯速溶咖啡,脱掉外套,刚准备坐下来看本书,莫琳就一个电话打来,大剌剌的声音放荡不羁。两年相处下来,她们虽然算不上朋友,关系也算是不错了。
    “我怕我明天就忘记跟你说了,五楼的茶水间里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和门锁都坏了,你明天尽快找人维修一下吧——”她那里的声音很嘈杂,应该是在节目录制现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蒋云烟爽快地应下来。
    宋洋打了很多很多电话,蒋云烟的手机一直没有接通,南晴晴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没有回宿舍。他慌慌张张跑到事务所,几乎搜遍了每一个隔间,哪里都没有她的影子。
    他焦急的快要疯了。
    “我五点多还跟她通过电话啊,跟她说五楼茶水间的空调和门锁坏了……”
    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他记得,五楼茶水间的窗户关不上。
    亮白色的闪电撕裂了沉重的夜空。
    雨点重重砸在地上,腾起一片白雾。
    他心疼地抱起缩在角落里浑身冰冷的小人。抬头看见愣在门口的莫琳。
    “你故意整她?云烟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欺负她?”
    “我没有……”
    “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心机这么重。”
    血红色的恨意,弥漫在整个胸腔内。
    莫琳静静地看着他,微微笑了,一双妩媚地桃花眼挑起惊涛骇浪。
    “对,是我干的。”
    “我就是要她好看。”
    “我就是这么恶毒,你,有,意,见,啊?”
    她轻蔑地转身,留下一个高傲的虚影。
    莫琳撑起伞,还是被倾盆大雨淋了满身,她的脸色苍白,慢慢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气。伞在风中不见踪影,她跪在地上,死死地揪住领口。
    蒋云烟发了三天高烧之后,宋洋才知道她是自己想去五楼茶水间看看情况,风吹上了门就怎么也打不开了。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莫琳,想打电话去赔罪的,结果手机关机了,问了她的经纪人,才知道莫琳回巴黎去了。
    回巴黎去了?
    回去了?
    这里,始终不是她的家么?
    ——陆
    宋洋赶到巴黎,找到莫琳的住所,一个陌生的女孩打开门。
    “我是她的朋友,璐璐。”
    “莫琳回到巴黎发了高烧,哮喘症引起并发症。”
    璐璐打开房门。
    “她死了。”
    遗像上的莫琳安静微笑,一双桃花眼如春水般潋滟。
    ——柒
    璐璐躺在屋顶上,眺望着远处广场上闲庭信步的白鸽。指尖一点凝固的油彩指向栏杆上靠着的一幅油画。
    路灯一盏一盏熄灭,喷泉溅出的水花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陆离的色彩,仓惶的街道上鲜有行人来往,路过的野猫眨着姜黄色的大眼睛,高高地翘起尾巴。街边的广告牌静静竖立在风中,微卷的衣角和飞扬的发丝。
    画布中央的男女,最终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莫琳,愿你拥抱孤独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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