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离的笑分明是肯定的意思，私藏玉矿的人，竟然是简兮。当初鸣垣猜到简兮要他的命，却不曾料到她私下作为。其实，也可算是低估，能在后宫操控所有，且能瞒下如此大事。
    鸣垣手握竹片，想必黍离已调查多日，而自己居然无半分觉察。想着方才他说过的话，笑着问他：“简兮私藏玉矿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岂会让你在短短数日之内查到？还是说，你在此之前，就已知晓玉矿的存在？”
    黍离坦然点头：“泽州此处偏僻，朝廷鲜有问津，地方州志也多是贫困之说。然而就是这样一处地方，却有众多商旅往来。照道理来说，商旅往来可催动当地富庶，可泽州数载寒暑如一日，依是贫困。所以，我就命人了解一番，谁知竟牵出这样一条线。”
    鸣垣回想在位时，的确少见泽州的奏折，就算是有，也是请求朝廷拨款解困一类的请愿，却无听说任何关乎商旅往来之事。
    黍离听他不言语，继续说道：“我查到泽州以炸山卖石作为遮掩，实际上却做着贩卖玉石的生意。莫说你是君王，就连临县之人也不曾得知玉矿之事。”
    连临县也不知……鸣垣甚是好奇简兮是如何做到滴水不漏：“泽州临近东阴，理应常有军队路过，怎会瞒得如此密不透风？”
    “共有三点。”黍离神色轻松，侃侃而谈，“第一，玉矿之石除却进贡，其余产出均销往他国，其中以东阴占多数。第二，简兮早已将泽州及周边官员换做自己同宗之人，相互隐瞒，还是极为容易的。第三，也就是你的说的军队，那就更简单了，说附近时常闹鬼，不就结了？”
    “不可能。各地官员均由我亲自点批，我一直刻意避过简氏宗亲。”鸣垣忽然想到，“难道……他们改名换姓，或是用了外姓？”
    “主上英明。”黍离倏尔笑得微妙，“也正因为如此，泽州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哪怕生出什么变故，上边也不好发作。”
    鸣垣隐隐觉得黍离似有决断：“那先生的意思是……”
    黍离从瓷盘中取出两个杯子：“拿下泽州。”说着，依次把茶杯放置于鸣垣面前，“这样一来，城池、粮饷，我们可是都有了。”
    “先生，你有否想过，我手上仅有数十人。若简兮有心私藏玉矿，一定暗藏重兵守卫。我等不可以卵击石。”鸣垣一语道出重点，不用说，玉矿那些人必然比驿站的难缠。
    “这回就得靠智取，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即可拿下。”黍离将两枚茶杯倒扣而过，似志在必得。
    眼见黍离唇角微扬，鸣垣笑道：“看来先生已是胸有成竹。”
    黍离颔首一笑：“灵鸟之说尚未平复，况且上边也不傻，查到关镇是迟早的事，你我早些离去也是时候了。此去泽州，一行人扮作购买玉石的商旅便是。”
    鸣垣皱眉道：“既是私矿，岂会随意让商旅入内？何况他们不接待北雁人。”
    黍离一脸轻松：“这是小事，我等沿山道潜入东阴，再由北雁关口进入便可。”说到这里，黍离的面色佯作为难，“唉，现在就是不知他们看不看得上那尊玉佛。”
    “玉佛？上回仅盗得凤印，何来玉佛？”
    “难道主上忘了，初入关镇那夜，主上曾阻止燕继盗取的那件东西。”
    鸣垣眉梢一动，看向黍离：“西临商队的那尊玉佛！若我记得不错，燕继行窃失败，那尊玉佛早已回到商队手中，而且他们数日前已离开关镇。”
    黍离笑道：“好在我让燕继偷梁换柱，把那尊玉佛给留下了。否则此去泽州，我们连个质物也无，更莫谈玉矿之事。”
    对其心思之深，鸣垣再度叹服：“先生当真未雨绸缪。可是，何为质物？”
    黍离解释道：“既然是出产上等玉料的私矿，岂能让一些闲人随意出入？我打听到那边有个规矩，除非有拿得出手的玉器，不然连门也进不去。好的玉器，是彰显身份和财力的重要凭证。而且他们也想为太后收集天下珍品，将质物纳为己有。”
    鸣垣觉得可笑：“他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的来历？”
    黍离摇头叹道：“既是要送入宫的东西，自是不见天日，又何须在乎来历？不过，正是因为这一点贪婪，才得以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