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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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酒馆顿时鸦雀无声。
    “如此说,小姑娘识得隐灵这位公子了?”半响,还是跟我争斗一番的老先生打破沉默,神情却很是诡异。
    “想知道?”我笑,然后低垂眉眼,“可我不想说。”
    “小姑娘……”
    炽热阳光透过轩窗照进来,在四方桌上投下一片光影,桌上白瓷杯里的水被照的晶莹透亮。
    我慢慢的剥开花生放进嘴里,觉得有些干又伸手倒了杯茶。
    “老先生把凤耀公子夸的如此之好,不知是否见过?”
    蓦然开口,把须发半百的老先生吓了一跳,怔了怔道:“不曾。”
    我“哦”了一声,语气微微上扬,“既然先生连凤耀公子都尚未见过,我说的这位公子才貌胜于凤耀公子百倍,先生又怎能轻易见到,况且公子喜静,自然比不得凤耀的公子张扬。”
    “我虽然没见过凤耀公子,他的事迹却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敢问姑娘说的那位公子,天下又有几人知晓?”
    “他……”
    还没等我说完便被极快的打断,“小姑娘天真烂漫不通事理原本没人责怪,却要编个谎话来骗人这就不好了,倘若是我的孙女,定要罚她禁足几日。”
    这番话说出来逼得我骑虎难下,周围的人眼巴巴看着只是图个热闹,要让他们判个对错不如让母猪去上树。本来要说这么争下去比气力自然是我赢,但这不免给人留下欺负老人的话柄,以后当街被人认出来这么一喊说:“我三姑妈的大哥的小姨太的四婶的舅爷的大姨妈的相公那日在酒楼里看到欺负说书老先生的就是这个人!”只是这么想想也觉得颜面无存。
    “那小姑娘果然是瞎编的!”
    “我看也是,你刚才一直瞅着人家看,瞅什么瞅!”
    “看她眉目清秀,怎么知道是个爱扯谎的小骗子。”
    “……”
    当年师傅听从墨染的话为了锻炼我的忍耐力,在我面前放了只烧鸡后把我四肢绑了起来,对于为什么要绑四肢他们给出了这样的解释,倘若只绑手不绑脚的话不排除我用脚代替手吃食的可能,因为我委实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想起那三日真是我人生中最晦暗的日子,我师傅每天拿几个馒头来糊弄我这也就算了,可是你可以想象么?墨染那个人,那个人居然三天把不同的鸡端到我面前,第一天是烧鸡,第二天是烤鸡,第三天炖鸡,走的时候还摸了摸我头冁然而笑,“忍忍就过去了,原来跟鸡毛似的,一点就冒烟,日后定是不会了。”我眼睁睁看着热腾腾的鸡一点一点变凉,就跟我心差不多。
    后来我想那三日后我还留着口气完全是因为对鸡的执念。也不记得是昏迷了几天,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手腕上被白布层层包扎,动用了脑袋想起该是挣扎时候手腕伤了,望见坐在一旁的师傅我泪如泉涌:“师傅,你这不是锻炼我的忍耐力,你这是想把我给弄死吧!”
    师傅慈爱的看着我:“为师却没想到你的忍耐力能差到送命的地步,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很。”
    “……”
    如此提高忍耐力计划失败,从以前到现在还是被人一激就完全不管不顾了。
    “等等!”拦下要出门的众人,从怀里掏出画展开,“那你们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看!”
    这是我前些日子偷偷画的墨染桃花树下使剑的样子,虽说神韵拿捏不出十分之一,但好歹也能把大致轮廓画下来,令人惊叹的是即使这样也能换不少银子。年前我就卖了这样一副给留香阁的老鸨,老鸨当时一看眼冒桃花的非缠着我问画中人是谁不可,我只得胡编乱造是某日天神入梦,嘱咐我把他的仙姿佚貌画下来以供世人瞻仰,老鸨听了直夸我有仙缘,又说若有一天能够得以见神君一面,当真死去也不为过,我想她这话说的真是恰到好处,至今除了我和师傅要真说还有谁见过他真面目,那应该也只有死人了。
    后来听说那幅画现在还在老鸨的厢房里好好供着,每天大鱼大肉,伙食开的比我还好。我私下以为墨染上辈子兴许是九尾狐家的妖孽,听说早前商纣王的宠妃妲己正是此一族类,最终落得个斩首示众的下场,想来心里不甘这世继续祸害人间也不无可能,只是不知怎么的竟阴差阳错投了个男儿身,委实造化弄人。
    我站在墙角看着二楼的人涌下楼道,气势又岂止恢弘可言,心想倘若大家要能把这气势用到战场上,隐灵肯定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大家普遍都好色,要是对方使个美人计什么的结果照样还是会输的无比凄惨。
    看着他们蹂躏那副画好一会儿了,我觉得再这样下去这画贬值也得贬个七成八成,这样真不知道得损失多少只糯米鸡,再不有些行动只怕血本无归。
    等我终于离画像咫尺之间眼看就要到手的时候,肩上被人猛力一拍,不得不皱着眉回过头。
    “怎么?”
    “小姑娘既然有画像,一定识得这位。。。。”大概不知道到底是叫公子还是小姐,此人在心里进行了艰苦卓越的斗争,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公子”二字。
    此人正是方才的青衣文士,想着他刚才夸奖凤耀那个什么公子的话本来想不予理会,但他实在是凑的太近。
    我微微往后退了步,笑容挂在脸上:“这是我做春梦时梦见的,你觉得我识不识得?”
    “小姑娘伶牙俐齿,真是讨人喜欢。”声音似珠玉落盘,妩媚的恰到好处,令人觉得黄莺出谷也不过如此。
    虽是突兀的插进来,但因着声音动听,众人也就本能的寻着主人望去。
    一拢红衫,媚态十足的女子倚靠在门框上软绵绵的开口,她眉间一枝白梅极为淡雅,与此气质不符的却是她的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像是一座岩浆肆掠的火山突然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
    她这一来却让酒馆刹那寂静了下来。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走向前反手搭上她的肩,笑容猥琐的过了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姣好的面庞。
    “怎么苏老板也对画上的人有兴趣?难不成是没有男人寂寞了?要不我给苏老板解解闷?”
    周围一片哄笑。
    我虽下山过几次,也到妓院卖过画,但因是青天白日倒也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每次临下山前师父必定要在山崖的大石头旁拉着我手,谆谆叮嘱:“这山下不比山顶,萎靡之气盛行,切莫沾染了世俗中的东西。”说完还悲春伤秋的重重一叹。
    若要说对这“世俗的东西”的理解,当真是这天亲眼目睹的挑逗场景才让我顿悟过来。那女子嫣然一笑,百媚生娇,玉手轻轻把男人放在肩上的手拿下,顺势推了一把那男人的胸口,秋波微转,“你们在酒馆胡闹,不是坏了婢子的生意么?我还不是为了帮你们,倒让你们给取笑了。”说着拿手帕遮住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前些年师父屋里有不少藏书,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翻上一两页,隐隐记得有过这么一个段子,“女色者,世间之枷锁,凡夫恋著不能自拔。女色者,世间之重患,凡夫困之至死不免。女色者,世间之衰祸,凡夫遭之无厄不至。”¬由此看来,女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被视为大忌,是枷锁是重患是衰祸,但当时我以为若单单只说女色未免有失公允,世间本少绝世男子,故不可与女子红颜祸水同日而语,然少并不代表没有,要有了又必定是惊天动地,男女通吃,却比女子祸水更让人怨声载道了。
    诚然当时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因为墨染,但如果我料得到今天的情况就绝对不会对圣人的话有所怀疑。
    被女子柔荑的手握住,我心上一凛,只觉四肢百骸犹如蚂蚁缓缓爬过。
    “不知姑娘芳名?”她柔柔的问。¬
    “白白……白……白鹅……”我被吓的说话也不利嗦。¬
    “呵”,她掩帕一笑,“你这名字倒是有趣,不知白姑娘此画从何得来?”¬
    不知何时画像已到了她手上,她低垂着剪秋水似的眼细细凝视了会儿,转过头带着些笑意问我。
    “真、真是做春梦做的。”我面上死撑着,心下却在认真的思考,到底得罪这位姑娘恐怖些还是得罪墨染恐怖些,后面想到得罪墨染这位姑娘的结局恐怕才要恐怖些,遂还是决定不暴露墨染。
    周围的人群又开始喧闹起来,我想起昨日自己弄死的一群蚂蚁生前也是如此躁动的争夺一只蚂蚱的尸体,就颇有现世报的感觉。
    “白姑娘,你今儿势必是得给大家一个交待呢!若我隐灵能出这般德才兼备,容貌无双的人物,实乃我隐灵社稷之福,白姑娘不也功德无量?”所有的声音停滞于红衫女子柔柔抬起的手臂,她淡淡看向我,眼睛有说不出的明澈,声音轻如过谷凉风,凉风下巨大的张力却让人不敢反驳。
    单凭画像已是如此,我觉得墨染这辈子活的真是不枉此生。
    眼风过处尽是排排站满的人,往日觉得太白山人烟稀少穷极无聊,现在面对着把自己团团围住的众人,又想建议政府是时候搞搞计划生育了。
    “苏老板见多识广,可知折磨人的方法有多少种?”
    思路被打断,我偏头一看,开口说话的依旧是刚才的青衣文士。上下打量他,此人鼻有三弯,观其面相不像良善之人。
    红衫女子眼带深意的瞟了我一眼,轻言细语道:“这我倒没有细数过。”
    文士笑笑,“折磨人的法子真要细数又岂止何以万计,可其中的精品莫不如插针、剖腹、炮烙、抽肠、沉河、截舌、烹煮、刖邢这些了。”
    他说完四周又是一片静默,而我几乎站立不稳。
    正打算把袖子上的布扯片下来留点证据也好作为日后这是死亡第一现场的凭证时,腰上突的一紧,仿若腾空而飞,睁开眼已在十里开外。我抬头一看那仙风道骨的模样,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师…师…师傅”嘴巴骇得止不住结巴。然等我平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师傅那是几十年没下过山了不可能……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人,落进他深不可测暗如夜幕的眼眸里,不禁大惊失色。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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