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7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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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会在……”风树冷哼了一声,径直转到另一侧的甲板上,抽出长剑,把货舱入口处的盖板撬了起来。揭去盖板的一刹那,他下意识掩住了口鼻。然而,货舱内散出的气流并没有什么异味,反而隐约夹杂着一丝食物的香气。
    心中疑云大盛,风树单手一扬,两粒夜光石斜飞进货舱中,宛如精心摆设地一般,刚好落在货舱相对的两个角上。石珠迸出的光映在他脸上,放大了他神态里沉淀的震惊和茫然——萧木客略微躬着身子立在木质楼梯下方,目中仍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冷淡。在他身后,货舱中央整整齐齐地陈列着各种干鲜果品、肉脯、蔬菜,靠墙处排放着一圈陶罐,整个货舱里笼在一层寒气当中,不少食物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
    风树没有使用梯子,而是直接跃下了货舱:“就猜到你在这儿,其他地方我们那天都查过了。”右手按住剑柄,他警惕地向四面张望着:“奇怪,为什么这个货舱……好象一直有人使用?”
    “谁在里面?”风树话音没落,毛不拔凶神恶煞地冲下梯子,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大胆蟊贼,居然敢来偷东西?有没有搞错,我的东西也有人敢打主意?”一眼瞄见风树与萧木客,他在千分之一秒内把刀藏到了后面,同时换上谄媚的笑容:“爷,萧爷,两位怎么有兴致下到这里来?怎么样,这里布置得很不错吧?”
    风树懒懒地啃着右手拇指的指甲:“我记得告诉过你们,这个货舱谁也不能踏进一步。”
    “货舱本来就是修来贮存货物的嘛,”毛不拔不服气道:“不用多可惜。那修货舱的钱不是白费了吗?再说……”
    “这里的气温为什么会这么低?”萧木客打断了毛不拔的话,冷冰冰地问。
    “说起这个啊,”毛不拔神采飞扬道:“这可是我的独家发明创造。你们来看,”说着他灵活地从二人之间穿过,走到货舱一个角落站定。满脸堆笑地瞅着两人,他骤然抬起手,变戏法似地指了指货舱顶部一处结满冰凌的地方:“看——”
    剑眉微皱,风树顺着毛不拔示意的方向定睛看去——货舱顶部有一个四寸见方的小洞,边缘甚为整齐,一阵阵的冰冷气流从洞中窜出来,小洞周围的一片墙壁都挂满了冰霜。风树斜了毛不拔一眼,凌厉道:“这是什么?这个洞通到哪里?”
    “这,就是我构思最为精妙的地方了,”毛不拔手舞足蹈地说:“这个洞通向冷小姐的房间,是我趁她出去吃饭时凿的。这样,下面的货舱就能常年保持低温,食物就能累月不坏。我粗略地算了一下,这样做节约下来的开支起码有……”
    深吸了一口气,萧木客抬手指着墙根陈列的那一圈陶罐,淡淡道:“这些罐子里盛的是什么?是你带到船上的吗?”
    “您想知道吗?我是有记录啦,”毛不拔诡秘地一笑,摊开了手:“不过……”
    “我记得,”风树恶意地拖长声调,道:“某人不遵我的号令,这笔帐我还没有算呢。”
    毛不拔悻悻地垂下头,想了一会儿,回道:“这些陶罐是船上本来就有的,有的里面装了酒,有的里面装着腌菜什么的,估计是给我们路上准备的。上次水兵出事的时候,货舱里被搞得一团糟,那些罐子我觉得……再打开……不太安全,唉,可惜啊,这又折了一笔钱。我打算哪天把它们全部搬到甲板上去,在阳光下打开来清洗干净,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萧木客点点头,冷然道:“你们到上面去,需要有人看顾那些船工搬迁。”
    “大笨石在上面,”风树气定神闲道:“毛不拔,你也去帮忙,”见萧木客欲言又止,他眉头一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你不懂得筹划吗,萧兄?之前你不是怀疑凶手来自船上?要是我们在这里逮着它,就不必搬来搬去了。”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在心底笃定道:“没错,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在这个有些狭小的空间里呆久了,他越来越清晰地觉察到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味道——长久以来困扰着他的气味,总是那样若隐若现飘荡在鼻端的气味——不是香气,也不算臭味,潜藏着陈腐的铁锈气息,还夹杂了其他的、不知名的、熟悉又陌生的气体因子。
    一种本能驱使着风树向墙角走去。身体自然地转了个方向,正对那些排列规整的陶罐。一瞬间,左手掌心掠过一阵冰冷的刺痛感,仿佛一个无声的警告。视线从那些素色带着细小裂纹的陶罐表面滑过,他似乎看到某种邪恶的力量在里面孕育着,没有理由地,他肯定那些罐子就是气味的源头。
    “这里……”萧木客淡淡地瞥了风树一眼,低徐道:“还是什么异物都没有。可是……船上其他地方更不可能有什么。莫非……我根本想错了?”
    “也许吧,”风树信口答应了一声,别开脸不去看萧木客。伴随着鼻腔里时浓时淡的气息,一阵尖锐的声波开始侵袭他的耳膜,那是用指甲拼命抓挠着什么的音响。接着,左掌中央的印记一跳一跳地疼痛起来,好象那些尖利的指甲每一下都刮在他的手上。
    “你们在找什么?”毛不拔用不信任的目光瞄着两个人:“没事就走吧。你们呆在下面想干什么?偷嘴这种事情十分地不光彩……”
    萧木客没有说什么,缓缓步向梯子,淡然的目瞳中还是不见一丝波动。他知道自己心里蛰伏着一种无法释怀的情愫,彷佛不该离开这个地方似的。一面走一面再次打量了一遍货舱,他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状况,可是心脏一直在胸腔内急促而不规律地跳动着。他直觉房子里面充溢着一股奇异的气氛,却又说不出这种气氛来自何处。眼光下意识地回到那排罐子上面,他的脚步沉重起来,总感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遗漏了。
    “嘻嘻——”这时,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在被食物分隔成许多小空间的货舱内回响。那笑声又细又尖,耳熟得不可思议。风树一惊,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一枚血影魔针穿过斜上方的小洞,钉进了墙后面一张棕黄色的古怪脸孔——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和惊叫,下一秒,那张怪脸诡异地消失了,只留下墙壁上那个孤零零的方形小孔,一股股白色的冷气从那里灌进来。
    “那是……”风树与萧木客对视了一眼,疑惑道:“刚才那声笑……好象在哪里听过……那是什么东西?那么黄的脸,不是人类吧?还有,那个洞不是通到大师姐的房间吗?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你大师姐现在在什么地方?”萧木客面色一变,把剑横在身前往外跑去。摇了下头,风树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在船舷边赶上了萧木客,风树一把扯住他的袖口,悠闲道:“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大师姐不会有事的,你这样子闯进她的房间她才是会不高兴呢。”
    “放手,”萧木客冷冷道:“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淡蓝的高大身影,他一下子住了口,侧头望向冷无言。
    风树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朝冷无言挥了挥手:“大师姐!”
    冷无言没有听见一般,不紧不慢地从两人之间挤过去,怀里抱着一只包袱,容色平静。
    风树皱了下眉,提高音量叫道:“大师姐,请留步。我有事要问你。”
    冷无言站定了身子,漠然地吐出一个字:“说。”
    “大师姐,”风树直视着冷无言的眼睛,森然道:“我刚才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在你的房间里,它的脸是棕黄色的。我用毒针射它,结果针陷进了它的身体里,可是一滴血也没有流。关于这个东西,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冷无言冷冷地答道,回身欲走。
    “大师姐——”黑影一晃,风树拦在了冷无言前面:“你确定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大师姐,请记住你是来帮我的,这句话我不想再对你重复了。你知道当下的情势有多严峻吗?现在我们身边危机四伏,你不要太过分了。”
    冷无言机械地说:“你在我屋里看见奇怪的东西是一件事,我跟你说话是另外一件事,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
    萧木客轻轻拍了下风树的胳膊,仰头盯着冷无言,轻声道:“我们想进你的房间查看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冷无言一成不变的脸庞如同千年封结的冰山,无论过去、现在、未来,从不曾滋长任何情绪。
    “‘不可以’?哼,这三个字,等你能打过我了再说吧!”风树冷笑道,黑水晶般的眸子里透出酷厉的血光:“你走吧。最后再问一遍,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冷无言想了想,淡漠道:“你有个东西一直寄放在我那里。该拿回去了吧。不要我扔了。”
    “我有东西寄放在你那里?”风树闻言一怔:“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我完全没印象了?是什么东西?”
    “几天以前,”冷无言不慌不忙地掉转身子,向船舱内走去。
    紧蹙着眉头,萧木客推了风树一把,飞快地比了个“跟上”的手势。
    拉开房门,冷无言径自走到房中央,四下扫了一圈,冷冰冰道:“看样子躲起来了。”她俯下身,望向几案底下:“也不在这里。”说着,她直起腰,步态安然地踱到衣柜前,拉开柜门,从堆叠的衣物之下拽出一支木制拐杖来。把木杖抛到师弟脚下,冷无言神色自若道:“就是这根拐杖。”
    风树嘴唇动了下,却说不出话来,只呆呆注视着地板上的拐杖——说不清种类的木料,三眼怪兽造型的杖头,叉在杖身中部的细细的“手臂”——分明就是他们在崖墓中遇见的第一支拐杖——风树颈部至今残存着它留下的掐痕。
    做了个深呼吸,风树缓缓蹲下身子,把那支拐杖握在手中细细端详着。回想起来,他已然从那张木雕的三眼兽面上目睹过好几种表情——第一次见面时的木然神态,后来的妖异笑脸,以及现在杖头上露出的几分怒容。用指尖摩挲着杖头表面,他发觉,在兽脸接近眉心的地方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小洞——血影魔针嵌入的印记。整支拐杖温度很低,虽然看不到积结的霜层,手触碰到的地方却凝着许多小水珠。
    沉默良久,风树生涩道:“这东西是我寄放在你那里的?我什么时候说的?一定是你弄错了,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我第一次进崖墓的时候,”冷无言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声回答:“当时这拐杖跟着我,后来我发功把它冻住了,然后,你对我说‘这支拐杖还是你拿着吧’。按我理解,你是要把它寄放在我这里。”
    “我……”风树伸手揉着太阳穴,苦笑道:“我有让你把它拿回船上吗?那……我们回船以后你怎么不马上问我这事呢?”
    冷无言冷淡道:“你托我保管东西,应该是你来找我要。”
    “就算是这样吧,我说不过你,”风树没好气道:“如此说来,这些天它一直跟我们一起呆在船舱里?它在你的房里,不是应该被冻僵了吗?怎么刚才我看它好象……自己会跑……”
    冷无言冷冷道:“我晚上睡着以后散出的内力比白天弱不少,又或者我离开房间的时间过长,它就会解冻。”
    “你的意思是……”风树诧异的眸光在冷无言与拐杖之间游移着:“今天不是它第一次在船上走动?”
    “不,”冷无言平静道:“每天晚上它都在房间里跳或者笑,有点吵。你最好立刻把它拿走。”
    萧木客接过风树手里的拐杖,淡定的凤目中划过一缕忧虑:“真是太险了。这东西是个什么来头连我也说不上来,但显然是个扎手货。这么些天……我们太疏忽了。好在你大师姐平安无事。”
    “大师姐嘛,我一点都不会担心她,”风树斜睨着那根神秘的拐杖,现出一抹深沉的微笑:“问题是,现在怎么处理它?这东西,该怎么储存?还是继续冷藏吗?”
    “冷小姐,走啦!”毛不拔在船舱外扯着嗓子喊话:“跟你说,我安排你坐拉行李的马车走。因为就你一个女人家,不可能单独给你弄一辆马车,太浪费钱了。”
    冷无言脸上仍是无动於衷的神情,似乎毫不介意毛不拔的无礼。将柜中衣物往里推了推,她合上柜门,不徐不疾地步出门去。
    风树与萧木客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萧木客望着手里的拐杖,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东西暂时由我拿着吧。等一阵回到庄上,我们把兰飞扬和东方先生请过来一起研究下。”
    “犯不着啦,”风树邪气地一笑,身子后仰,斜倚着墙壁,左手支在衣柜上,向萧木客伸出了右手:“给我,塞进百宝囊里就好了。”
    “这样可以吗?”萧木客显出几分犹豫:“不保险吧?”
    风树不耐烦道:“给我啦。百宝囊可是道行高深的妖精制作的宝物,放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蓦地,他身体微微一颤,又僵住不动——一阵刺骨的寒意覆上了他的左手——他搭在衣柜侧面的腕部被一只粘湿冰凉的手紧紧地攥住。他感觉那手掌非常小,像是婴儿的手一样;接着,一股比先前放大了许多倍的怪味顷刻填满鼻腔。略微转了转颈部,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自己左后方,视线却被柜子隔断了。噙着一抹睥睨不群的微笑,他右臂悬在半空中不动,左掌暗自发力,试图翻转过去触摸那手的主人。他觉得那东西好象是从墙壁与衣柜之间的狭小缝隙里探出的。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萧木客淡淡道:“我想了一下,百宝囊,应该是……利用很强大的妖力,在异界划出空间来储藏东西,以灵力和血作为契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把拐杖放在里面应该是安全的。”
    “嗯,”风树深吸了口气,一咬牙,把手腕挣脱出来,左手顺势向后想要捉住偷袭者。摊开的手似乎摸到了什么,掌心传来碰到异物的触觉,然而,没等他辨别出掌下物体的质地,一声微弱的悲鸣闯进了他的耳朵,紧跟着,手里一轻,那种冷入骨髓的冰冻粘滑的触感消失了。张着的左掌中央生出几星刺痒,他定睛一看,几根柔细的、沾着血的发丝飘落在手上。
    风树若有所思的把左手举到脸前,观察着一下自己的腕部,没有半点伤痕。刚才那声惨叫不断在脑中回放,他平视着那些被血水洇湿的头发,低喃道:“鬼叫什么?轻轻碰了你一下而已,真没用。”
    “你说什么?”萧木客挑起眼皮睨着风树,薄醉一样朦胧的眼底蓦然射出犀利的光:“你的手在衣柜后面干什么?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抢到风树前面,他一把将衣柜推到屋子另一个角落。当然,那个地方此时已空空如也。
    风树散漫地一笑,从萧木客手里夺下拐杖装入百宝囊中:“我觉得柜子后面有东西就伸手去摸摸看。实际上,那儿真的有东西,尽管我不确定是什么。不过,那家伙胆小着呢,还没碰到它就跑得没影了。”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根毛发递给萧木客,风树轻声道:“喏,这就是它留下的。”
    双手环在胸前,萧木客一言不发地望着那根头发在风树指间飘摇,一粒一粒的血珠从发尖滴落下来,渐渐染红了地板。忽然,他伸手抽走头发,用两根手指夹着那冒血的发丝凑到鼻端嗅着,须臾,又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凭头发在风中打着旋儿缓缓坠落地面:“这头发跟那晚我在你肩上发现的一摸一样,应该是来自同一只东西。那东西很厉害,但是,它跟没有脸的女人,以及那个剥皮的怪物,都不是一个种类的灵。”
    “我一点都不觉得它厉害,”风树打了个呵欠,眸中却是一片澄澈与森酷:“这样说来,我们可以确定——那桩命案的凶手不是人类,但它既不是没有脸的女人,也不是头发会流血的家伙,亦不是老楼里那只吊颈鬼,更不是那根会笑的拐杖。那么……这附近还有些什么邪物呢?
    眼底闪过一道含义不明的厉光,萧木客缓缓道:“兰飞扬操控的那些尸体。”
    “那些活死人啊,”风树沉吟道:“除了许清浅和那个下人,庄里还有别的受他控制的死尸吗?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们出门前许慎风不是说一个家奴失踪了吗?其实就是那个被兰飞扬杀掉的仆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兰飞扬好像比我们还要吃惊。我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完全不像装的……难道说……”
    “别讲外行话,”萧木客冷冷地打断了风树:“那些行尸走肉本身并不具备威胁性。如果没有驭尸者的操纵,它们根本连最低等的鬼灵都不如。你不是学过赶尸吗?你该知道,那些没有意识的躯干是无法摆脱施术者掌控的。即使法术失败,也不会发生反噬,只是不能驱动它们罢了。”
    “驭尸嘛,我只学过一些很粗浅的,”风树自嘲地笑了下:“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可是按你说的,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有人操控,那些活尸就可以干出很多事情来呢?”
    “你还是怀疑兰飞扬?”萧木客稍稍偏头,眼光落在风树握拳的左手上。
    风树耸耸肩:“我还是想不通,人皮要来有什么用?奇怪的嗜好。我看,只有搁在兰飞扬那疯子身上才解释得通。”不经意地抬眼,他正好对上萧木客俊洌的眼睛,那眼神极其锐利。
    微微一震,风树尽量自然地错开自己的视线。过了几十秒,他再度仰头,发现萧木客仍在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风树脸一沉,口气不善道:“你盯着本少爷干什么?想找碴,还是你见鬼了?”
    “我只是有点奇怪,”萧木客恢复一贯的沉静神色:“你这两天洗手的次数竟然超过了你表弟。你自己没有发觉吗?”
    “我高兴!本少爷一天洗几次手跟你有关系吗?”风树白了萧木客一眼,心中警钟长鸣:“不可以再做那么幼稚的举动了,即使是无意识的也不可以。明明知道不可能洗掉。干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不是我无爱风树的作风。”
    “我要回房收拾点东西,”萧木客并没有追问,只平淡地交待了一句:“你有东西要带下船吗?自己打点一下。凶手多半还是在许家庄。事不宜迟,我们得马上赶回去。”语毕,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嗯,”风树轻轻扬眉,递过一个寻衅的回应眼色。下一秒,只听他一声惊呼,黑影闪动,他已经立在萧木客身旁,右手持剑,左手压在对方肩头——眼波转到那月白色背影上的一瞬,风树看见一个铅灰色的婴儿趴在萧木客右肩上——那婴孩长着畸大变形的头颅,两只眼眶里充满了沙砾似的白色颗粒状物体,全身随处可见破溃的皮肤,躯干上粘附着一缕缕鲜血淋漓的发丝。
    “怎么了?”萧木客淡淡地瞟了风树一眼,沉稳道:“你又看见什么了?”
    摇摇头,风树怔怔望着萧木客的右肩——那儿只散落着他没有束起的头发。定一定神,风树缓缓移动自己的视线,最后定在门外的走廊上——一个小小的灰色身影伏在地板上,慢慢向走道尽头爬去。慢镜头一般,那婴儿突然停住了,徐徐回过头直面着风树,含满白色小物块的眼睛眨动了几下。这时,前方转角处涌出一蓬血淋淋的黑发,婴孩缓缓爬进了那丛头发里。接着,染血的长发连同婴孩一道消失在过道转弯的地方。
    眉目间散出一股慑人的霸气,风树浅浅一笑道:“不习惯而已。一夜之间看到很多以前看不见的东西。刚才那只也是这船的常住鬼吗?”
    “刚才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萧木客严肃道,“你看到什么了?”
    垂手拨弄着剑上的挂饰,风树迟疑了片刻,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不就是那些……东西,你知道的。应该没有危险,看惯了就好了。”
    萧木客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门。立在过道中,他朝四面张望了一会儿,从自己肩上取下几丝被鲜血粘在一起的头发,冰封的眸中不见半点情绪。
    湿润的海风扑打在脸上,萧木客立在船舷边,静静凝视着握在自己手里的那一撮发丝。血液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流泻出来。渐渐地,地面的血越积越多,甲板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血潭。他神色如常地低头俯视脚边那滩血水。蓦然,一只极小的灰色人手状物体钻出了血面,在半空中剧烈地扭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血泊中挣起来。
    手掌似乎微微有些发痒,萧木客飞快地瞟了下自己的右手——那缕头发不知何时生长了许多,柔细的发丝有了生命一样自发摆动着。他轻轻蹙眉,放开了手。然而,一直加长的黑发并没有如预期般落下,反而藤蔓似地缠上他的手腕,深深嵌进了皮肤里。“啧——”他发出一个不耐烦的单音,左手缓缓地抽出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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