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贰卷 第十二章、烈女怕缠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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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到现在还在痛吗?」黑河关上抽屉,身子斜靠在桌旁。尽管脸上面无表情、但语气里却掺杂几分不怀好意。「不过,就我看来、你的程度还不够严重。等你变得『像我这样子』时,我再勉为其难帮你『验伤』如何?这样好了,事不宜迟、打铁趁热,干脆我现在就马上把你变成我这种样子吧。」
「呃!不不不——还是算了、不要好了。我毕竟还不像妳这么勇气十足,我可是很怕痛的啊。」渡边修仍旧以一枚带了点干涩的痞笑防御对方毫无掩饰意味的唇枪舌剑。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他老兄觉得自讨没趣、包袱收收自行闪人。「就算是想警告,也不需要真的动手嘛……像一般女人那样把我的手挥开不就好了……」
「只是那么做的话效果并不大,只会让对方食髓知味罢了。我个人比较倾向能造成更大伤害以及在心中留下阴影的方法。」黑河忽然顿了顿,彷佛捕捉到某些字眼般、缓缓地抬起眼皮扫向男子,从原本青筋爆露的恼怒貌转变成蔑视加鄙夷的神情。「哦……也就是说,您老兄『常常被女人挥开手』是吗?」
关于这个问题,渡边修除了一声表示错愕的「唔!」以外,就再也挤不出任何回答。嘴上的牙签差点随着他张口的动作掉落。至于对方则是不由自主露出稍显逮到敌人小辫子的得意样,嘴角勾起象征胜利的弧度。
「唉、假如妳和阿光一起组队去参加吐槽大赛的话,一定能夺冠凯旋而归的喔。如何?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这个提议?」见她宛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般,迅速撇下唇角转过头、紧闭着唇没吭一声,渡边也不以为意。他隔着帽子布料搔了搔头皮,压下帽沿,缓缓吐出肯定会引起她注意的问题。而且还是万分确切的肯定语气问句。
「——刚刚,白石不晓得怎么搞的,为什么他会忽然倒在床上起不来啊?妳应该是知道原因的吧。因为妳看起来像是想也没想就立刻行动了。」
一听见某部长的名字,她的嘴角肌肉瞬间剧烈地抽动了下。这突如其来的扯动动作不慎连带影响到伤口部位,使她的面容扭曲纠结成一团。所幸口中的糖早已融化完毕,没有可能误入气管之虞。
渡边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于是又继续趁胜追击。完全不将对方冷冽的视线和龇牙咧嘴的表情当一回事。「他怎么了?妳又对他做了什么?妳挂在手上的那串东西,应该是念珠没错吧。」
「这跟你没关系吧。你到底走不走?」紧咬住的牙关几乎让她无法清楚言语。在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甩脱掉一堆黏皮糖后,结果原来这男人才是「隐藏版最终大魔王」吗。
「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他不但是我部里的队员还身兼部长和队长等重要职位喔。身为监督的我当然有责任和义务关心他的状况啊。」渡边一改适才痞子般的讨揍笑颜,此时此刻是满脸「大人冤枉人不是草民杀的」的无辜貌。
「哼、怎么,现在你又有当监督的自觉了?」尽管心里再如何吐槽和排斥,但她也不能否认对方确实言之有理。只能没好气地反唇相讥。
「妳不要这样挖苦我嘛。快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黑河搧下眼睫,顿了片刻后,才轻启双唇。「我也没什么把握,现在还是未知数的阶段……」
一想到那个人的情况,就又不禁令她操心起来。魂不守舍到连对方正趁隙逐渐接近自己都没察觉到。当她抬起头时,才猛然发现对方已走到离自己不到几步远的地方。
「你……渡边修,你做什么靠这么近?滚远一点!」
「欸、我现在才忽然发觉……」他微俯下上身,让自己的脸更凑近她的肩膀上方。「妳身上有股挺明显的味道耶……是洗发精还是沐浴乳之类的吗?闻起来还满香的——」
就在这句标准的「登徒子发言」被说出后的瞬间,保健室里顿时响起沉闷的敲击声,以及男人呼痛的哀号。
×
一直到接近放学时刻的那几堂下课期间,他们仍然没在保健室里发现那名应该固守在岗位上的某校医。
因此,某部长白石少年作了个重大的决定。
〝谦也,我决定要在最后一堂课提早开溜,去保健室看看。〞
当忍足谦也摊开好友扔到自己桌面上的纸条时,立即就被这段教他愕然的句子惹得倒抽口凉气。
〝你在想什么啊?真的假的?竟然要这么做?有必要吗?也许她放学后就会出现在球场了也说不定啊。〞
连续四个问号充分地表现出好友满脑满腹的疑惑。白石一面用眼角偷觑台上老师的动静,一面把写好回应的纸条隔着几张课桌抛回去。
〝也或许她一直到那时候都不会出现啊。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她是在刻意躲避我们吗?连小金都不晓得她在哪里。呃、虽然说他会不晓得好像也是挺正常的。〞
〝假如真是那样的话,那肯定是有她的原因嘛。你还是先不要冲动,安份点等到下课,我们再一起去吧。〞
〝不了。我要先自己去。我觉得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这句感觉得出书写者猴急……更正,是十万火急之心情的句子差点没让忍足谦也当场喷血昏厥。他赶紧提起笔杆,在纸条上匆匆挥下几大笔。
〝我的天吶、你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啊?你真的很在乎她是吗?〞
白石盯着这句回答,抬头朝好友所在的方向望去。看见对方也同样回过头来望着自己——伴随一脸浅显易见的讶异。
〝你说得没错。我想我真的是很在乎她。其实我有点担心她的情况。〞
〝我靠、还在考虑别人,你小子自己的状况才要让人操心吧。别闹了,你冷静点、还是先乖乖待在位子上,等下课钟一打我们马上就赶过去。〞
遗憾的是,下一秒忍足谦也只能坐视好友随手搁下写有自己殷殷叮嘱的纸条,二话不说直接高举左臂;然后不等台上老师的应允,便当场立起身站直,并且从那张微启的双唇缓缓溢出低沉又充满恳切意味的请求。
「老师,不好意思,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去保健室一下。」
「呃?」讲台上的中年妇女明显地愣了住,慢慢地把视线投射到对方身上。原因无他,这个身为保健委员一职、平常又是注重养生与身体健康出了名的白石少年,向来就只有他送人去保健室的份,哪里有轮到他自己也必须跑保健室的机会?
「老师!抱歉,我可以陪他去吗?」傻住眼的忍足谦也见他竟然不听自己的劝戒、仍执意行动,便也顾不得太多、紧接在他后举着手就跳起来,一时间也忘了控制自己的音量,让这句话响彻整间教室。
「……呃?」那名显然还在状况外的中年妇女又发出第二声疑问语助词。她的视线在两名无论是在班上、亦或在部团里总是形影不离的少年间来回,表情满是不明就里。因为某个据说觉得「有点不舒服」的白石少年看起来十足十的精神奕奕,目光炯炯有神,只差没整个人发出炫目璀璨的刺眼光芒。
但既然学生都提出请求了,好脾气的她也没道理不答应。更何况开口的还是校内数一数二的人才、拥有完美之名的网球部部长;才貌兼备、智勇双全。身为喜爱好学生的师长,会稍微对他偏点心也是无可厚非的。
「嗯,你们去吧。白石君,忍足君。路上要小心点啊。」
「是的。谢谢老师。」
在门板关上后的那一刻,气急败坏的某浪速之星就忍不住要抢着发难。
「白石,你是哪里不对劲啊!我看有毛病的不是你的身子,而是你的脑子吧!」
「啊、或许你说的没错。我的脑子确实是出问题了。」白石连瞧也没瞧他一眼,一鼓作气往保健室的方向疾走而去。全然不理会被远远抛在后头的同窗好友。「严格说起来的话,应该是感觉神经吧。」
一想起不久前,出现在朦胧视野中的那抹人影,就让他耿耿于怀;踩踏的速率和步幅也不自觉益发增强。
「呃?白石,你等等我啊!喂!」谦也怔在原地几秒钟,才匆匆忙忙跟上他大步往前跨、宛如正追逐着什么的背影。「什么感觉神经的……你是认真的吗?」
「——我想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忍足谦也端详了好友那张神情肃穆的侧颜一会儿;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
这回,他们在距离保健室大门几公尺外的地方,远远就看到有学生推门走出。
「不好意思,请问校医在里面吗?」忍足谦也白了身旁那名对某人念兹在兹的好友一眼,像是预测到他的心念般、伸手挡下正要和他们两人擦身而过的同学问道。
「呃?是啊,黑河老师在里面啊。」那名男学生似乎是被自己忽然遭受拦截的处境小小吓了一跳,不过在认出对方都是网球部里的人气角色后,便放下了心来。「不过,她看起来……有点……」
对方犹疑不定的样子让白石和谦也两人疑惑地面面相觑。「有点?她看起来怎么了?」
「呃、总之,请两位前辈自行去看看,就会明白了。」接着,那名学生像是忙着躲避什么似的、一溜烟从他们面前跑掉。速度快得连忍足谦也也来不及捕捉他的残影。
「哇塞、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学校里面什么时候增加了那么多脚程超快的家伙啊?可恶,我绝对不能输!」
白石在半秒内撇下正在赞叹不已兼握拳挥舞替自己打气的好友,自顾自加快脚步抵达预定地点。
他站在拉门前,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再继续多做几下深呼吸,使上胸腔内的两片肺叶充饱足以让大脑保持清醒的氧气的量;然后,他在脑子里迅速汇聚齐等一下见着她时准备询问的问题——诸如父母兄弟姊妹等家世背景、今天一整天都跑去了哪里、抽屉里的捕鼠夹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相信祖师爷而不是他、刚刚大家都不在只剩自己一个人时进门的人影是不是她,以及青学监督与网球部等等。此外,他还非常想建议她去看看他写的小说。
待确定好一切计划就绪后,他便握紧左拳、抱着从清水舞台跳下去的决心,伸出巍巍颤颤的右手,以亟缓亟慢的速度接近那扇门。
然而,就当他的手即将碰触到门板的那一剎那,门却被先一步推开。
接着,时间彷佛完全停止推移似的,周遭静得连一丝空气流动时的飒飒声都听不见;甚至连忍足谦也在后头的声声叫唤亦进不了他们的耳里。门里与门外的两个人面对面彼此相望。久得恍若隔世。原本存在于白石大脑中那堆一卡车的问题集和想给的提议,也在开门的弹指间灰飞烟灭。
先一步动作的还是门内的那名某人。她的手始终未从门上的凹槽中离开。于是她只消微微一使力,门板也随之就要缓缓阖起。
直到听见门板在底下门沟上滑动的摩擦声时,白石才猛然被惊醒。他回过神来,迅速伸出左手挡住即将阖上的木门。并且诧异地惊喊出声。「黑河!」
「妳——妳的脸,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