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贰卷 第十一章、烈女怕缠郎(?)(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60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妳还真是下定决心要躲他们躲到这天结束啊。」
那枚个头娇小的漆黑人物旁边,又出现了个身穿长风衣、戴着帽子的男子,约莫多出了前者一颗头的高度。他语带揶揄地说道,依然老样子顶着张布满胡渣的脸。他一年到头皆是如此,似乎没有将它们刮除干净的意愿。据某人的说法,那看起来就像是「把装海苔屑的瓶罐封盖不小心弄掉了、里面的东西全部洒在脸上」的样子。
「……不然该怎么办。除非你有什么好法子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别这么缠人。」在确定完全听不见那伙人的声音、四周归于平静后,黑河才叹了口气,步出藏身用的墙后。嘴里的那颗糖让她的口语发音听来有些许含糊。
「关于这点我可无能为力啊。我们网球部本来就是奉『个人自主性』为圭臬,讲求不协调性和独特性。就算我是监督,也无法干涉他们在练习以外的思想和行动的。」渡边修一手按着帽顶,叼住牙签笑道。「除非哪天换妳当上监督,或许就有办法照妳所说的去做啰。不过,由此可见那些少年是真的很担心妳啊。」
「哼,那明明就是推托之词,你只是想看好戏罢了吧。」她撇撇唇,满肚子不痛快地横了对方一眼。「……说起来,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撞见你这家伙啊。我最近的运气还真差。还是去拜拜多给几块香油钱好了。」
「喂喂喂、妳讲这是什么话啊?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学校职员啊,偶尔在学校里碰到也是很正常的吧。在这地方可没人会像妳这样搞孤僻的喔。」渡边跟着她往保健室的方向走去,话语中满是毫不隱瞞刻意表现出来的戏谑。他的视线定在她脑后那条像黑色流苏般东摇西晃的长马尾上,不知道为什么兴起了股想偷抓一把的念头。「嗯、难道妳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
「……缘份个鬼,恶心。作你的大头梦去吧。」黑河停在保健室门口,微微侧过首、丢给对方一记「你想干什么不要跟着我进来」的冷酷眼神。
然而,男子彷佛对她的暗示视若无睹般,自顾自占据掉门口另一边的位置。「欸欸、妳怎么说这种话?也不想想幸好有我出面替妳藏妳的东西,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反咬我好几口。真是太令我伤心了。否则,依妳在校内除了网球部以外就没半个朋友的窘境,看妳该如何是好。假如没刚好遇到我的话,这下子看妳不晓得会要流浪到哪里去呢。」
「我就算要流浪到淀川去当水鬼,也不想被你这种无赖收留。」那句「反咬好几口」的回话惹得她情绪更加不悦。她狠狠地瞪大眸子,直到两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眼眶了,却依旧迟迟未见对方采取高谈阔论之外的举动。「不要把我说的好像除了你们这些网球部的混帐以外就孤苦伶仃了。你这家伙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快离开啦!」
「哇塞!妳竟然讲得出这种话,好冷血、好无情!我是做了什么让妳讨厌成这样啊?不是还带过蛋糕给妳的吗?刚刚也给过妳东西的啊。而且印象中我好像还比妳大个几岁吧,妳怎么忍心还用这么粗鲁的态度对我。」渡边作出一副中箭落马的心碎貌,一把按住左胸腔,伴随假惺惺的哽咽腔调。「我说得应该没错啊,看妳平常都只和网球部的这些小毛头黏在一起。难道妳会和哪个教职员有任何来往吗?」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你到底要不要回去你该回去的地方了?」见对方没有离开的迹象,黑河也打住欲开门的动作,抬起双臂往胸前一环。无论如何,她绝对是想尽量避免和这个男人单独共处一室的情境,宁可杵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走廊上罚站。尽管此刻的长廊上并没有任何第三者在场。
「什么叫『那种东西』啊?妳是把人当成什么了。」尽管渡边佯装遗憾地连叹了十来口气,却还是只顾着用轻浮的声线同她搭话,丝毫没把她冷峻的脸色放在眼里、亦对她的逐客令充耳不闻。「话说回来,为什么妳会变成这样?昨天妳离开球场后发生了什么事了?」
「……跟你没关系。」她瞇起瞳眸,不断朝对方发出「赶快滚蛋最好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强烈光波射线。
「唉!我都已经这么帮妳了,竟然还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我真替自己觉得不值、心境悲苦啊——」
黑河抿紧唇、没好气地歪了几下嘴角。摆在门板上的右掌稍稍收紧了些,彷佛是把那扇吱嘎作响的门当成了眼前这名男子。「……你这家伙最好搞清楚一点。明明就是你自己鸡婆要插手我的事情,早就叫你不要管我了。而且你哪里有帮到我?不过只是从你那里借了把部室钥匙而已、就一直在我耳边啰哩叭嗦的烦人。重点是钥匙也早就还你了。甘愿自作主张就别跟我讨人情。」
「欸、妳这么讲就不对啰。要是没有我的话,妳弄得到网球部部室的钥匙吗?要是我把门锁起来的话,那妳不就进不去了吗?而且,假如看到妳这情形还不肯主动伸出援手的话,那我还能算是男人吗?帮助落难的女士是男人基本守则的第一条啊。」
「……看来我们对男女的划分界线果然有差。话不投机半句多。赶快从我的眼前消失。」黑河翻了几下眼白、收回放在渡边身上的视线、冷声抛下最后一句,就准备开门走进室内之际,右肩却冷不防传来手掌压上的重量。
于是她不假思索,迅速用右手擒住右肩上的那只手腕部、辅以一记利落的旋身,因伤而乏力显得软绵绵的左手轻握起来、顺势以中外格挡的防守技击中距离对方右肘关节往上几公分的位置,精准得分毫不差。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对方一张还算俊俏的脸孔扭曲变形得厉害。
渡边痛呼一声、火速撤回受到重创的右臂,近一百八十公分的个头蜷曲起来连连后退同她拉开距离,直到背部碰着对面墙面为止。「妳、妳的左手不是受伤了吗?为什么还能——」
「这点小小的皮肉伤我才不放在心上。而且刚刚那招还属于防守的范围内、根本就算不上攻击。」她随意扫了一眼被绷带层层包裹住的左掌,右手再度扶上门板。冷硬的嗓调里不带丝毫情绪。「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提醒。以后最好不要随便从后面作出碰触我的举动。是因为你走运刚好是我认识的人,所以才特别优待……我连一半、四分之一的力量都没出。」
她语方落,紧接而来的是〝砰!〞的一声,愣怔住的渡边眼睁睁地目视那扇门当着自己的面关上。他背靠着墙面揉了右肘肘部一会儿,嘴角忽然弯起打趣的笑容。于是,他再一次趋前,毫不迟疑地推开保健室的大门。
「——依阁下之意,也就是说假如我是陌生人的话,现在右手已经骨折了这样吗?」他表现出一派闲适的模样地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欣赏对方略显吃惊的表情。她大概是认为经过刚才那一下后,他就会摸摸鼻子打退堂鼓了吧。
「……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关节部位本来就很脆弱。」她注意到对方那只露出前发的右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意味,只得想办法强作镇定、稳住心绪;并且持续施放「你这家伙很烦人快点离开我面前」的凌厉眼波。「如果你是陌生人的话,现在大概已经倒地不起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呃?喂喂喂、妳这人怎么这样——既然受伤了就要有受伤的样子,连鳖的嘴巴都没妳这么硬……」他这番嘟起唇的低声咕哝很快便在对方狠戾的瞪视下荡然无存。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改满脸的痞子笑容,似乎打定主意要同对方耍赖到底。「欸、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要帮妳吗?」
「怎么?言下之意,这是代表您老兄是出于『某种特殊目的』才愿意帮我的吗?」黑河一面拉起警戒神经应付他的问题,一面不动声色地分神用眼角余光梭巡整处室内。
那群死小鬼……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乱来。她看了看垃圾桶和抽屉,这两处最令她在意的地方都被动过,而且是非常大幅度地明显碰过。
早知道就应该尽快处理掉那些东西。但在平常普通的状况下,她怎么也不可能往那些人可能会搜刮这空间的方向去思考。看来他们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光明正大侵门踏户地攻进她的领域。
尽管这些行为的罪魁祸首,八九不离十就是那名被她视为亲生弟弟的少年远山金太郎。也只有他敢如此不看人脸色、恣意胆大妄为。
「呃!不不不、当然没那回事了。啊哈哈哈——」渡边修干笑了几声、没察觉到她审视周遭环境的悄然举止,因为现在他心中被满满的心虚和尴尬给填塞了住。即便无赖如他,也时常会有种她的回答每每总会堵得人哑口无言的感觉。「话说回来,为什么妳就这么不想让他们知道?除了觉得他们很烦以外,应该还有些别的其它原因吧。」
「……你现在是在套我的话吗。」这句话的音调比适才更降低了几分,温度也变得比刚才更显森冷。黑河一手扶在桌面,冰冷的目光斜斜地打向不远处那名高出自己一颗头有余的男子。
「呃!也、也没有啦,就只是纯粹好奇——」渡边才正打算举步走进室内,却被一句「你只能待在门口」的命令硬生生阻住前进的动作。「真是的,妳的警戒心能不能别这么重、能不能别这么提心吊胆的啊?刚刚也是一样,搞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啦。明明每次练习时间在球场的时候就还挺正常的啊,怎么现在就……妳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的?」
「因为情况不一样。又没人逼你待在这里问东问西的。要是你看不惯我的处事方针的话,就离开吧。这里只让为伤病所苦的人造访。」所谓「情况不一样」,指的就是是否有「第三者在彻的意味。黑河拉开办公椅、又拉开抽屉往里头瞧。接着无奈地轻叹一口。
……一定被发现了,那个危险物品。希望那些小子们别发神经死活纠缠逼问她这东西的由来才好。
「喂喂喂、不请我稍微坐一下就算了,还这么急着赶我走。妳的待客之道需要改进一下喔。」他无视对方朝自己投来表示「我就是这样不然你还想怎么样」的冷冽目光,径自说道。「对了,说到伤病。我刚才也被妳敲了那么一下啊——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怎么样,妳要不要帮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