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卷 第十四章、四天宝寺中学,果然是块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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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前辈,对于老师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在各自返回教室的路上,财前开了口问道。尽管他并不确定千岁接下来的目的地是不是教室。他转头望向窗外。从刚刚开始,晦暗的天空中就不断传来闷声的雷响,空气也变得潮湿阴凉。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希望别下得太大,也别下得太久才好;否则下午的团练之前又得花力气和时间清理场地了。话说回来,他在出门前明明就顺便确认了今日的天气预报。应该整天都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才是啊。
千岁听到他的问话,勾起嘴角笑了一会儿。「你该不会是在在意她刚才所说的『气息』那种事吧?」
「确实,老师突然那么说让我觉得有点讶异。感觉不太像会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虽然我知道这地方的环境的确不错……」财前直视着前方,一手摸了摸耳垂上的耳环、叹了口气。这时,有名戴着粗框眼镜,套装笔挺、师长模样的中年妇女正迎面走来。「不只是这样,先前她那种瞬间摆平人的身手,也挺让人惊讶的。」
两人对着那名妇女道了声老师好。她先是看了看千岁脚下的木屐,然后严肃地劝戒他以后别再穿那种东西来学校;不仅不雅观,而且还很吵人。提点完千岁后,她又转向财前,开始数落他区区一个中学生别花枝招展地在身上穿孔穿洞什么的,不但不符合该年龄应有的行为举止,还不忘恐吓他万一伤口发炎化脓的话,对身体健康也很不好。千岁听了也没作出任何反应,只是回以彷佛事不关己的制式化微笑;财前则是依然板着张脸。待妇人离去后,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就算是以搞笑为宗旨的四天宝寺里,也会存在那种老古板的人类啊。」
千岁听见财前用不以为然的口气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扩得更大。「这不就是白石常常挂在嘴上的『不协调性』和个人的『独特性』吗。」
「我可不想要啊,这种不协调性。」一股沁凉的微风在长廊上四处流窜,财前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千岁前辈。」
「什么?」他随口应了一声。
「你会不会觉得,老师身上好像有什么秘密啊。」
千岁看着身旁后辈的头顶。尽管对方早在一年前就进来这所学校、并且比自己还要早加入网球部;在地缘方面的资历,他算是自己的前辈。然而在网球的资历上,自己可是超前了对方一大截。
「这话你之前好像说过了。不过……就算有秘密也无妨啊。」千岁耸了耸肩。由于目前还尚未脱离校舍范围,因此即便是穿着总与脚掌保持些许间距的铁木屐,他仍旧有办法让它们发出的声音降到最低。基本上,是不太会影响到周遭旁人。「我呢,倒是挺喜欢有秘密的人。」
财前仰望了前辈一眼,露出每当欣赏到无法理解的搞笑表演时,就会摆在脸上的困惑神色。「……我真是搞不懂。」
千岁双手插在制服裤袋里,高大的身子随着走动的动作而左摇右摆。再加上他在和财前对话时又必须降低音量的缘故,所以只好尽可能倾下上半身。感觉也特别辛苦。「话说回来,她应该是有练过的关系,拳脚功夫才会那么利落吧。阿光,我们赶快离开校舍吧,我一直保持这种驼背的状态也是会很累的耶。你怎么不长高一点啊。」
「我现在要回去的地方是教室。而且说到底,都是因为前辈你长得太高了吧。身高只要够用就好了,长那么高是想替大家把塌下来的天顶回去吗。」财前横了对方一眼,心平气和地吐槽回去。他们一起走到了楼梯口,然后停下。「前辈,那么我要进教室了。」
千岁点了点头。「我再到处去逛逛好了。」
「……现在正在下雨呢,是想逛到哪里去啊。」财前光叹了口气,回头望着那抹直逼天花板的背影离去,又看了看窗外。雨势不大,然而似乎也没有会立刻停止的迹象。绵绵密密的雨丝自天空往地面呈倾斜状态落下,若有似无地分布在视线所及、与不及的范围。乍看之下颇不明显;必须定睛注视才会发现到一根根宛如细针般的银线。灰云密布的天空偶尔会传来几道轻微的闷雷声。
希望别影响到下午的部活,我可不希望还要额外浪费练习时间清扫场地。财前心里再一次想着,推开二年七组的教室拉门走了进去。
×
……既然已经发展成这种结果的话,那么,白石那家伙应该也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吧。
不小心吓坏了他,真是觉得不太好意思……但是说来说去,也全都要怪他随便乱拍照的关系。
待那两人离去、黑河便从办公椅上起身,脱下运动外套后将它随手披挂在椅背上;接着站在窗前,闭上眼睛,任由潮湿冰凉的空气轻触了几下赤裸的肌肤、穿透衣料纤维间的空隙,钻进身上的黑色薄长衫里头;盘旋了几圈后又消失于无形之中。在一阵阵清凉的微风里,混入了各式各样的气息。有善、有恶;有真、有假;有简单,也有复杂。
……不愧是地灵人杰的四天宝寺中学。虽然在当下的这个场所,她所谓的「人杰」和一般所认知的人杰有点不太一样。起码在培养搞笑艺人方面,这地方确实算得上个中翘楚。
然而,「地灵」却不是谎话。在这处环境中,到处林立和生长着各式各样的树木与植物,想随时看见蓊郁的颜色和景致并不难;一大片青葱的翠绿带给人们舒服畅快的氛围,对视力以及眼球肌肉的放松也很有帮助。不过,这也正是问题所在。
不仅仅是因为植物繁多的场所会造成灵气浓郁不散的现象,同时也拥有积聚生灵的力量;特别是那种上了年纪的老树。此外,不知该说是刻意建造成庙宇形式、亦或是将校园设立在庙宇里的四天宝寺中学,特别容易引来所谓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这整间学校,活脱脱就像座大伽蓝一样。至于网球场旁边那座迷你型的五重塔,似乎就被「祂们」当成了休憩之地使用。数量多到几乎是稍微集中精神,便能感觉到的程度。
打从甫开学一踩进耍宝正门起,立即映入眼帘的喷水池、到那些搞笑表演用的装扮、服饰、面具,以及建筑等等,无不弥漫着各种显而易感的气息。纵使想刻意忽视,那种感觉也会不停地干扰着自己。
她看不见;但是却能清楚地感受到。此时此刻,身旁就来了几位「祂们」,正在周围肆意打量。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好朋友」大部份都只是出于好奇的心态接近人类,是属于无害的类型;可能也是因为这地方的人们整天嬉笑欢闹的缘故、吵到被吸引来的吧。只要人心不产生过于负面的怨念,就不会招致无法应付的种类。即便就算真的引来了,自己也仍然无能为力就是。
有一次,当金太郎在网球部的部室里捣蛋时,不慎碰倒了橱柜;让黑河无意间发现到几个掉落在地的木头娃娃。它们造型是在一根圆柱体上连接了颗球体的样子。而在最顶端的那颗球状物上,被颜料画了人脸的图案。两只细长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在脸的正中央,嘴唇部位还被涂成鲜艳的红色。
她捡起那些木头娃娃,随意翻动着端详起来;然后盯住被画在娃娃头上那双狭长的眸子,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发毛的悚然。『……渡边修,这些是什么东西?』
『啊?呃、那些啊,不是什么东西啦!』渡边压住头上的帽子,用眼神示意着自家部长。白石领会地点了点头,连忙上前,把娃娃从她手中拿走。
『这些可是我们很重要的木头娃娃喔,一般是没办法轻易得到的。妳可别随便乱动把它们弄坏啦。』
黑河仍然盯着白石手里的人脸娃娃瞧;而它们的脸刚好是面向着自己这头的方位、看起来就好像也回望着自己般,被画成半圆弧状的细长眼睛彷佛正在微笑;笑得直让人心底发寒。于是她赶紧撇开视线,揉了揉眼窝四周。『你们……怎么会把那种东西当宝啊。』
『什么叫做「那种东西」啊?这些可是为了初入部里的新生而特别准备的奖励耶!』一氏裕次抢过白石手上的那些木头娃娃,百般怜惜地往脸上不停磨蹭。『就像监督说的,一般人要得到这些还不容易呢!像妳这样不懂得欣赏,是绝对拿不到它们的喔。』
『我倒觉得,拿不到也无所谓啊。』一年级时被迫接受那『奖品』的财前光坐在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神情极度懒散。然后被金色小春念了一句『阿光真不识货』等等。
一旁的某部长隐约发觉到某人的神色依然有异、甚至还有点消沉,所以开口问道:『黑河,妳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啊,身体不舒服吗?』
这时候,忍足谦也和小石川彼此咬起了耳朵碎声碎语;内容不外乎是看看白石又来了大小眼只知道关心某人都把部员们遗忘到脑后之类云云;然后他们口中的某白石少年便抛去一记对他们而言不痛不痒的瞪视。
『什么?阿守不舒服吗?』远山金太郎暂且放下手边的捣蛋工作,跳到她身边去,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琥珀眼。『妳怎么了?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黑河摇了摇头,只是把手摆在胸前;摆放的位置,刚好是挂着护身符的地方。直到她走出部室为止,始终没吭一气。
『阿守?』金太郎又唤了一声,然后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转头望向自家前辈们。后者也纷纷回以纳闷的表情。
白石也跟着从部室里走出去,朝她的斜后方接近。『黑河,妳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讲话了?表情也变得怪怪的,是哪里觉得不对劲吗?』
她回头看了看对方那张写满担忧的俊颜,放下了摆在胸口的手;还是以摇头当作回答。『……没事,什么都没有。』
看这情形,是无法继续从她口中得知任何讯息了。白石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的身影因远离而渐趋缩小。
她说不出口的真相是,当自己的指尖碰触到木头娃娃的那一剎那,随即有股奇异的气息瞬间流入了体内。虽然不至于影响到活人的身心健康状态,却仍然教自己寒毛直竖。
——只要是拥有人脸形状的物品,本来就会特别容易招来那类东西附着,这是那方面的基本常识;或强或弱,程度不一,所幸几乎都算是小家伙。不过,假如真要说出来的话,大概能分为两种结果:一是被认为自己在说谎;二是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自己不愿意乐见的。俗话说得好——有的时候,无知才是一种幸福。
刚才的情况也是一样。当自己将手摆在那些用来遮蔽底下凶器的纸张上时,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盘绕在里面的气;一方面也是因为抽屉里的空间过于狭小、使空气不易挥散的缘故,所以显得特别浓烈——那是「某个人」残留在捕鼠夹上的气息。和之前的恶作剧不太一样。这回,她确实接收到了对方明显怀抱恶意的心情。
由于这次留下的气的质与量都到达了某种程度,想藉此去追踪对方是什么身分也不至于太困难;然而,自己的性格就是倾向息事宁人的类型。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想惹麻烦上身。于是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选择把这件事掩盖掉。况且,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性;不必让那些孩子们操心其它多余的事情。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大阪府大赛中获胜,然后往关西大赛前进。
当黑河拿着切换成简讯模式的手机、才正这么想的时候,身后的门就被轻轻地推开。进门者是两名女孩。
然后,她很明显地注意到,当她们的视线移至自己的手的瞬间,眼神中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慌乱。
这种情况,应该可以用来解释自投罗网这个词吧。黑河稍微瞇了瞇眼睛、感受了会儿对方传来的气息后,登时间便意会过来。她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态度,用平淡的口吻问道:『妳们怎么了?』
『啊、呃——没、没什么……』两名女孩结结巴巴地互相推挤来推挤去,一副很想就地拔腿开溜的感觉。『我、我们本来是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不过,现、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吗?』黑河点了点头,站起身,让开了抽屉前方的位置。『那么,妳们赶快回教室去吧。』
女孩们慌张地随口回应,正想离开时,却又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唤住脚步。
『……妳们,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竟然毫发未伤。』
她们僵着脖子、神情惊惧地转过头来,看着对方用戏剧化般的慢动作拉开抽屉,再用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捏起那台夹断压克力原子笔笔杆的捕鼠夹,缓缓秀到她们眼前。『……的确可以说是千钧一发。假如妳们想整的对象不是我的话,现在真的早就送医急救了也说不定呢……这玩意儿应该有办法把不小心误踩的老鼠当场送上西天吧。』
一直到这个时候,黑河的脸色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轻描淡写到随风消逝的程度。并非质问,更不含责怪意味,就彷佛只是在闲话家常。
然而,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深心中的恐惧感。
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千岁和财前所目击到的,两名女孩仓皇离去时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