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卷 第十五章、这……应该就是「那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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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投罗网?
不,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而且,除了这个可能性以外,大概就再也没有其它的理由了。
也就是说,她们两个是借口折返回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计谋是成功亦或失败。
啧啧……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情绪化又意气用事的小孩总是那么心狠手辣——特别是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根本是被心情牵着鼻子走。然而重点是,无论他们做了再怎么残忍的事情,最后的结果也总是会被获得原谅,甚至连前科都不会留下。不管是哪个国家对待少年的方式,都简直像慈悲心大泛滥不用钱一样。日本的法律更是明文订定,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即使犯了罪也不会被烙上纪录。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未成年的孩子被恶徒利用。
正因为没体会过生命的重量和价值,才敢如此轻忽他人和其它生物的安危与性命吧。
——话说回来,倘若没有这项法律存在的话,那么一路跌跌撞撞到今天的自己,也早就已经前科累累了吧。想自己一边唾弃这条法规,却又在某些程度上被这条法规给救了。感觉真是——
讽刺至极。
黑河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将一手肘部靠在桌面、撑住下巴,另一手拿着手机,懒洋洋的眼神随意浏览着屏幕上的简讯内容。虽然都是些毫无意义与闲话家常的招呼和句子,但她相当笃定自己在短时间内不会遗忘掉那种感觉——那时候,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状况下打开第一封未记录号码的简讯时、闯入眼底的那个名字,霎时间引起心中浅浅的震荡。
她认为自己不是容易受到感动的性格。即便罕见地发生了,那也只是短暂的昙花一现;除了活泼单纯、天真烂漫的远山金太郎以外,再没人有能耐带给自己余味缭绕的感受——虽然他有大半的时间几乎都是在捣蛋和惹麻烦。
视线又回到手机荧光幕上。尽管那些讯息只是短到不能再短、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候,却足以撩动心弦。
白石藏之介——一个温柔的人、拥有温柔的心。在言谈之间就可以深切地感受到自他内心流露出来的情绪。即使是对待不甚熟稔的自己,他也不曾吝于付出关怀;正如同刚刚财前所说的,他是个心胸和气度都非常宽大的人。就算立于顶端的位置,却没有丝毫的领袖架子。虽然他的职位是部长,但是在自己眼中,他在部里的地位倒更像是个公仆;尤其是在同龄者之间。这么评论很失礼,但这是自己在这段期间里偷偷观察下来的结果。
或许,当这群吵吵闹闹的人站上球场时,又会呈现出另一种风貌了吧。毕竟是标榜胜者为王的全国大赛强队之一,成天疯疯癫癫的那怎么像一回事。
——待自己严苛,待他人体贴。这样的一个人,要怎么不令人向往?但另一方面,却又教人想逃避——唯恐会沉浸在这样的柔情之海中,无法自拔。
或许这就是会让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原因。明明就是和周遭环境水火不容的古怪性格,她心底再清楚不过……若非冷漠相对,就是暴躁易怒;不擅适当地表达情绪,连自己有时候都不太受得了。然而,这样的自己,却有幸得到一名并非很熟稔的对象的关心,委实教自己惊诧……更正,还是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似乎比较恰当。
不过,自己所能带给他的,却不是对等的回报。甚至还是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吧。
黑河叹了口气,放下手中那台通讯媒介,把护身符从颈子上取下,然后将那条白色细绳上被打好的结搁置在掌心。
那是个小小的、秀气的结,并且绑得非常稳固。大概一时半刻不会松开,也不必去换绳子。假使它不再从其它部位断掉的话。
那是个细密的死结,却将两端的断口牢牢地连接在一起,看得出系结者的用心。假如从不同层面的意义来解读的话,它虽然是个「死结」,却让这个护身符「复活」了。
她凝视着护身符上的那个结。刚刚那事件所造成的情绪紧绷渐渐消散、神情也逐渐变得缓和下来。她又把它戴回原位,接着转而拿过放在桌面的保温瓶;旋开盖子,浅尝一口。
她忍不住笑了。
那个人的味觉是出了问题吗?或者当我是蚂蚁转世?虽然蜂蜜的味道顺口是顺口,但这种明显用过量的口感是怎么回事?是不小心把盖子掉了所以让半罐蜂蜜统统浓缩进去了吗?据说他不是一向都很注重健康的?
「——也未免太甜了吧。」
×
白石整堂课都处于惴惴不安的心理状态中。台上老师说出口的所有内容,全都从他的左耳进去、又从右耳出来。
这是极其反常的现象。事事讲求完美的他,从来不曾出过这种基本的差错。
他将那台深蓝色的手机留在课桌抽屉的最深处。彷佛机身上长满了绿白色的霉菌一样,连要再一次碰触它都是件困难的事;而他现在的脸色,也的确很像被移植了满是绿白色绒毛的霉菌孢子;青白交加。心跳无止尽地加速。纵然坐在阴凉的教室中,他却已经是浑身汗流浃背,比在球场上练习基础动作练到虚脱倒地的感觉还要疲倦。唯一正在剧烈活动的是不停翻搅的肠胃。
……刚、刚刚我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以自身的视角而言,画面里那张照片的中央偏左的颜面,确实是黑河的没错。虽然是没什么表情,但是一配上那只大张着的假耳朵,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另类喜感。
但是,另一边的「那个」,又是谁?不对,应该这么说会比较切题……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
当下课钟即将响起的几秒前,白石就趁着老师背过身面向黑板的那一记空档、像屁股着火一样冲出教室。当钟声响完、老师也宣布下课后,忍足谦也才刚伸完懒腰,正转头去想叫住好友时,原本应该有人的位子上却空空如也。
他揉了揉眼睛,又用力眨了几下,确定自己的视力应该没退化也没问题。
「呃?这家伙怎么消失了啊?」
这回,既上次小金之后,换白石也彷佛化身成一列火车头……更正,应该是新干线般,在尚无人迹的走廊上横冲直撞、左弯右拐;不若平时正常喜怒哀乐的变化,此刻他的神情尽是难以言喻的惊惧仓皇。幸好他当下被激发出人类的潜在能力,不至于使教室内的师生看清楚正在狂奔的那个人的真面目为何。
他马不停蹄地奔跑、最后在保健室前方紧急煞车,还在地面留下了长长的煞车痕与阵阵扬起的烟雾。接着,他一手紧抓住那台手机,另一手使劲推开保健室的门,大步跨了进去。
亟欲找寻的那个人就坐在办公桌前。照旧会带在身边用来解闷的书本摊开在桌上,耳里挂着耳机,单手撑着下巴,不停地点着头。显然正在打瞌睡。
唯一和平常不同的是,她的长发是散开来的状态。像一条绵密的黑色丝绢披垂在身后;由于脑袋微微向前倾的关系,还落下了几绺发丝遮挡住半边脸颊,宛如一层黑色的面纱。长度适中的睫毛和双唇轻轻地闭合在一起。那模样颇像某些走情感路线的小说的封面图。
不可讳言,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忽然撞见这幕景象,让他顿时岔了心神,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漏了好几拍,意识也停摆了片刻。洗发精的香味似乎比绑起来的时候感觉更浓了。
……不、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
他甩了甩头,握着手机往她身旁的床铺一坐,正想试图叫唤对方时,她便已经快一步抬起了头来。
「……啊,是你啊。我就在想你也差不多该上门来了呢。」黑河直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用一条黑色的发带将长发扎好在后脑杓上。
「妳也会把头发放下来啊?」说实在话,他还挺喜欢看她那副模样,有种朦胧且沉静的美感;假如再换回那套学生制服的话就更完美了。虽然她只要一开口或动作就会破功。
「要是不绑紧一点的话会松开,整天下来还真有点吃不消。偶尔也要让头皮稍微休息一下。」结束绑头发的工作后,她又回到一手支住下颚的姿势,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那么,是不是该来谈谈正事了?」
白石愣了几愣,一时间还无法意会对方所言为何。接下来,只看到他整个人像触电般猛然一震,瞇着双眼将手机的功能切换到多媒体模式,选到第一张照片后、连看也不看就把手机正面迅速地伸到对方眼前。所有动作流畅无比、一气呵成。犹如演练过数百回。
「对了!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妳的头旁边的——」
和他惊慌失措的表现截然不同,黑河倒是维持着气定神闲的态度,一面心想终于有机会把这丢脸的照片销毁掉、一面慢条斯理地接过那台手机。
「嗯?这照片有什么不对吗?除了不该出现的我以外。」
「什——!?不该出现的不是妳,而是另一个东西吧!」白石见她注视着手机时那种泰然自若的样子,忍不住将音量提高了许多。「为什么妳的反应还可以这么冷静?还是说妳知道那是什么!?」
「唉、你这个网球圣经兼完美之男小声一点啦,你想把全校师生都引到这地方来观赏你形象破灭的样子吗。」和刚才看到千岁和财前同时进门的情形一样,她又起了嘲弄的兴致——只不过这回的程度比刚刚还要更浓了些,甚至还搬出被封在他身上的两种称号当作笑点来源。「我怎么会可能会知道这是什么呢?哦、也许只是刚好路过的谁也一起被拍进去了吧。」
听见对方这么解释——虽然与其说那是解释,倒不如更像是在说风凉话,而且还是充满敷衍之意的那种。白石忍不住站了起来。从他的表情判断,此刻他正极力压抑住内心想放声大叫的冲动。「那怎么可能!当时在场明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我的眼睛很好很健康很正常没出毛病!视力超过堂堂的一点五!我看得很清楚、十二万分确定!当时明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而已,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三者在场!」
「重点是!有哪个人会长成那个样子啊——!?」
由于必须压低音量和差点爆发出来的情绪、而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道的缘故,在咬着牙一口气飙出这段话的白石差点往后瘫软在床铺上。他坐在床沿,两只前臂摆在腿上,浑身乏力;有种就算自己脖子上那颗鼓胀的脑袋当场炸掉也不奇怪的感觉。
「既然视力一点五的你都这么说了,那大概就真的是没有第三者在场了吧。」黑河看着对方激动不已的言行,掩不住脸上的笑意、还故作正经地点了点头。然而,她所说的这句话,却让听者那张英俊的脸蛋整面绿掉,出口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断断续续。
「……什……没、没没没有第三者在场?那、那那那……难道……那、难道是……是……」
「啊、大概就是你心里正在想的『那种东西』吧。」黑河挑了挑眉,作势要把手机的正面转回向对方。「还是说你想要再看得更清楚些?再确定一下……」
「不!不不不——我不要!」白石扭曲着脸、整个人弹飞起来、背部紧贴在对角线的另一面墙上。「我不想再看到它了!不要让它靠近我!离我远一点!」
「欸?可是这是你的手机耶……」黑河先是对他这个应该是有史以来作过最大的反应怔了好一会儿,接着才做出响应——只不过这响应是用双手掩住埋在大腿上的脸面,憋笑憋得全身颤抖、不能自己;腹部肌肉还因纠结成一团而开始发痛。
啊……没想到竟然有那个荣幸欣赏到这个人被吓得花容失色兼魂飞魄散的样子,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黑河……妳现在是在笑吗?这种事有那么好笑吗?」白石脸上的绿色又更加深了些,还覆盖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融合成像是蟾蜍表皮的那种墨绿的色泽。体内的血压正迅速上升直逼到破表。「为什么妳还笑得出来啊?难道妳不觉得恐怖吗?那根本就不是人吧!」
黑河听见他语带抖音着这么说,又看了看手机画面上的那张照片。
正中央偏左的那张脸是自己的,的确没错;不过另一张脸……
与其说那是脸,倒不如说只是一团黑黑白白的影子;影子上面那颗类圆球状的烟雾……看起来有些虚无飘渺,从形貌判断应该是像眼球的东西。但不是两颗,只有一颗,有点像从眼眶里脱落而向下垂吊的感觉。此外,她看见自己的肩上也被摆了一只……白白灰灰的……手?姑且判定那是手吧。手指和手指间的缝隙并不清楚,看起来比较像戴着一只隔热手套。
不管是那张「脸」还是「手」,都是半透明的状态;还能透过它看见后方的景物。
……原来这家伙是长成这样啊。怪不得当时总觉得有股气一直在自己身旁打转;因为被闹得分神无法专注的关系,还以为是错觉呢。「我说你是傻了吗?我常常看那种东西的图片,早就已经习惯了。」
「那、那个可不一样啊!那是书本上的图片,可是这个是真、真……」
「那你就更应该好好珍惜啊。灵异照片也不是这么容易拍到的耶……而且这家伙看起来很普通啊,应该是不会危害到人吧。」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扩大到不能再大。看起来有几分诡异……不怀好意的错觉。
白石依然猛吞口水、猛摇着头。脸色已经渐渐从墨绿色褪去,换刷上一片惨淡的死白。只见某人还是神色若定地欣赏着那座人体红绿灯的变化,从来没觉得这么开心过。
「那,你要把这照片删掉吗?」黑河一手撑着脸颊,一脚翘在另一脚上,眼神中盈满了兴味。「假如你要这么决定的话,那可是正合我意唷。」
白石紧闭着微微上翘的唇,心不甘情不愿。
「好、好吧……妳把它删掉好了……」
当下,她只听见自己心底欢呼起来。
——终于不用提心吊胆那种想让自己一头撞死的糗样会有被流出去的可能了。不管祢这家伙是何方神圣,我还真得要大力感谢祢的歪打正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