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卷  第十三章、吐槽的精神无所不在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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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财前光与千岁千里并肩走到距离保健室门口不远的地方时,就看到两名女孩神色仓促地推开拉门,然后连门也没关好、甚至连一旁身高直逼两公尺的千岁都没留意到,便直接往财前和千岁走去的反方向跑走。
    
    他们两人对望了一眼,感到不明所以。然而,人都已经跑到不见踪影了,继续想破头自然也没什么用处,所以两人耸了耸肩,拉开了那扇没关紧的门。
    
    侧身坐在办公椅上的黑河支手撑着脸颊,神情若有所思;在听见门口的动静时才把脸转了过来。
    
    「……竟然是你们两个,真是稀客呀。」她放下手,盘起一脚摆在另一脚上,难得起了点揶揄的兴致。「你们的感情有好到同时一起出现的程度吗?」
    
    「我可是有要事才特地过来的唷。」千岁笑了一下,递出拿在手中的东西。「妳也太大意了,竟然把白石给妳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忘在网球场。」
    
    那是个保温瓶,里面装满了某人准备给自己的熏衣草茶。黑河接过瓶子,牵了几下嘴角、当作是答谢。
    
    都是托了刚才某人突袭的福,才让自己瞬间罹患偶发性的健忘症。  
    
    「妳也真是的,老实说声谢谢是会要妳的命吗?」一见着对方这么算不上诚意的反应,即便是性格相当随意的千岁也不禁想稍微说上几句。
    
    「……要是我猜的没错,这大概是你在又逃课然后散步经过时刚好发现的吧。」黑河把保温瓶顺手放在桌面,连瞧也没瞧对方一眼便随口说道。
    
    顿时间,千岁心中有股被反将一军的感觉。「该说妳是直觉灵敏还是冰雪聪明呢?平常都是只有我将军人的份呢。」
    
    ……否则又怎么可能会在课堂时间、在教室外面捡到东西呢。黑河不以为然地心想,然后将手肘摆在桌上,手握成拳撑住下巴,撇了撇唇当作收下对方的赞美。接着,她转而对财前开口:「那么,你又是怎么了?财前光?」
    
    他走近了几步,把自己的食指伸到黑河面前,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刚刚不小心被纸张划破手指了,所以跟老师说了一声想来包扎一下。」
    
    黑河仔细瞧了瞧他所谓被划破的指头。除了一道在表皮上浅得几乎无法辨识的痕迹以外,就只剩下周遭那些螺旋状的指纹。而指纹的形状和沟深甚至比那道像是小鱼刺的痕迹还要明显。为避免自己误解对方的情况,她改换上更慎重的口吻问道:「……你再说一次,你这手指怎么了?」
    
    「被课本的纸张划破了。」
    
    黑河先是掀了掀眼睑,再抬起了头,最后把身子往后移动,盯着少年那张认真异常的脸色瞧。接着,她举高双臂盘在胸前,也用正经八百的态度扔下一句。
    
    「你这道口子轻微得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千岁听了,忍不住用手背掩着嘴巴噗哧一声。
    
    「那个抽屉里有OK绷,你自己去拿一块来贴贴就好了。不,也许连OK绷都不必浪费,你只要沾沾口水,很快就会愈合了。要知道,口水中含有许多对身体有益的酵素,绝对是比那些外来的东西要健康得多。」
    
    「……老师,妳这是对待伤者该有的态度吗?那些口水中所谓的酵素,应该是在消化时才会产生作用吧。对伤口会有效果吗?」财前静静地听着对方罕见的多话,然后静静地出声反驳。因为那番话的口气完完全全就充满了敷衍意味。千岁倚在墙边,被两人的互动逗笑得阖不拢嘴。
    
    基本上,他虽然是个热血洋溢的九州男儿,但本身并不倾向搞笑和耍宝风格的个性;会进到四天宝寺,在某方面而言可以算是慕名而来的——慕具有全国大赛水平的网球部之名声而来。尽管如此,他也并不会像一年级时初来乍到的财前那样,难以融入周遭环境。原因在于,他的迟到早退缺席率实在太高了,这种行为就已经够格格不入,所以一点也不需要另外担心不懂或者不会搞笑的问题。
    
    
    就当千岁自顾自在心中默想的时候,黑河坐在桌前单手撑着下巴,眼眸半闭,一个劲儿地滔滔不绝。「这么想你就错了。你要知道,口水当中含有一些抗菌剂,像是乳铁蛋白、溶菌酶和过氧化物酶等等,应该多少也会具有一点消毒的功用的。除此之外,在舔舐的过程中,有一些比较大的污染物像是灰尘或者病原体等杂物,有可以被口水直接冲走。重点是,口水是人体本身就有的东西,再怎么脏也不会比外来的东西还要脏吧。所以你就不要浪费这些数量有限的医疗器材了,免得我还要向学校呈报补充物品。我不喜欢麻烦的事。」
    
    
    「……我说,老师妳根本只是在打发我吧、只是在自言自语吧,根本就是在背课本内容吧;最后那些什么需要补充东西的话,才是妳的真心话吧。话说这就是妳的工作不是吗?竟然在学生面前光明正大的嫌麻烦,妳这么做对吗?可以吗?」财前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仍然非常坚持自己的观点。「刚刚瞬间被纸划破的时候,真的流了很多血喔。所以老师才会允许我离开教室的啊。是因为我在路上一直拼命压着伤口,好不容易才止血的。妳现在看到的算是第二现场,所以感觉当然没有那么严重。」
    
    在说完这一大串话之后,他的表情还是一直维持着毫无变动的样子。
    
    
    「啊——是吗?真的很严重的话,光看第二现场也可以判断严重的程度多寡。就好像真的很严重的车祸,根本就不需要目击第一现场的。」听见对方这么说,黑河的脸色变得更加兴致缺缺,还打了个呵欠、端出不伦不类的比喻。「原来你这么厉害,压一压就可以止住血了。既然如此,就更不需要我出马了嘛。所以结论还是,你就不要浪费医疗资源了,用舌头舔一舔就够了。」
    
    当她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也和对方一样是板着脸,表情丝毫没有改变。
    
    
    千岁来回看了看态度极其相似的两人,笑得肚子频频发痛。在他们的对话过程中,口气都一径是保持着毫无抑扬顿挫的音调;除了说话时需要用到的嘴唇、口轮匝肌和上下颚骨以外,甚至连眉毛和脸上其余部位的肌肉都没动一下。
    
    「你们两个也太像了吧,这是什么另类的相声表演啊。要是被其它人看到,不跌倒跌死才怪。」最后,无奈的旁观者千岁也只能以这句话作结。至于财前则是放弃了同某人的争辩。虽然与其说那是争辩,倒不如说只是在互相吐槽罢了。
    
    黑河也看了看他们两人,微微挑起单边细眉。「言归正传。你们两个是约好一起上门拜访的吗?」
    
    「啊,不是,我们是正好遇到的。」千岁拉来张墙边的矮凳,坐在黑河斜前方的位置。财前则是随兴地往床铺上一坐。然后千岁继续说道:「当我散步到网球场的时候,就刚好在长椅上捡到妳这个瓶子。回来途中刚好遇到阿光离开教室。所以我们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嗯哼、还真巧吶。」黑河懒洋洋地翻起眼皮,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只不过,千岁没透露出的另一件秘密是——当他闲晃回球场时,正好看见有个人就站在这个保温瓶前面,并且作出伸手拿取的动作。
    
    『——月宫同学?妳在做什么?』
    
    当时,他看见那抹熟悉的栗色波浪鬈发背影,就出于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只见对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后,便匆匆忙忙地跑掉。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想拿的东西,就是白石特地为某人准备的心意。
    
    
    对于他这个表面说法,黑河倒是没什么意见。无论过程如何发展,最重要的还是结果。「那么,你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可以各归各位了吧。」
    
    千岁听了,便站起来往门口走去;不过另一个人倒是迟迟未动。
    
    「老师,我的目的还没达到呀。」
    
    黑河坐在办公椅上,藉由被设计成可旋转的椅身、整个人转过来面向那名发言者。
    
    「……我说财前光同学,你那道伤口根本不足挂齿。说出来都会被幼儿园生耻笑的。」她现在的表情,彷佛就像在怜悯一个吵着想要糖却被狠狠拒绝的孩子一样。只可惜她的糖就在不久前全都已经住进了垃圾桶,连自己都没得享用。
    
    千岁瞧这两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于是也不急着离开,只是将身子斜倚靠在墙边,以充满兴味的眼光注视着这头。
    
    黑河发现到对方看好戏般的举动,还是要用眼角余光稍微给一点象征警告的意思。尽管后者完全不放在心上。
    
    财前盘腿坐在床铺上,摆出认真的表情。「老师,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妳。」
    
    千岁偷偷发动了才气焕发的绝招——虽然他完全隐藏不了浑身七彩炫目的光芒。等预测完这大概又是段需要点时间的对话后,便又回到刚才坐过的矮凳上。然后被某人赏以白眼相待。
    
    「什么问题?」
    
    「妳对于这所学校,四天宝寺中的感觉,是如何?」
    
    黑河也盘腿坐在办公椅上,彷佛是在锻炼自己的柔软度似的;姿势稳得连动也没动半分。「为什么你会想问这个?」
    
    「我一直以为,妳跟我是同类。我在刚开始进来这里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的关系,觉得很难受;有段时间过得并不怎么好。」他的视线往下移,放在自己摆在脚踝的手上。彷佛正在回头体会那段日子。
    
    「你都已经在这里度过一年了,那种感觉还是一直存在吗?」
    
    「现在当然有比较好一点了。」财前顿了顿,然后放慢了语调。「我想,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必须归功于白石部长。他是个胸怀和气度都非常宽阔的人。多亏有他的包容和体谅,我才能安稳的待在网球部里、也不必勉强自己应付前辈们的搞笑。」
    
    他认为自己唯一算得上符合这处环境的特质,大概就只有时常脱口而出的吐槽吧;尽管那些吐槽似乎往往会使旁人露出五雷轰顶般的打击貌。不过事实上,他自己却不觉得那是在吐槽,只不过是把真心话说出来罢了。
    
    「是这样吗?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了吧。」黑河把头转向一边叹了口气后,脸上突然出现些许顿悟的神色,然后又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转回来,还缓缓拉长了话出口的尾音。「——难不成,你是在担心我无法适应这个环境?」
    
    财前抿了抿唇,没答腔。阳光将他耳垂上五颜六色的饰物反射得闪闪发亮。千岁则是勾起了打趣般的微笑。
    
    「……要是那家伙的体贴,可以多少感染到身旁的伙伴,那也不算是件坏事。」黑河敛下视线,在口中喃喃自语。接着又抬起头来。「其实,我并不讨厌这种环境。虽然我自己的确也是拉不下面子耍笨什么的硬性子,也常常对那些不知所云的搞笑没辙。」
    
    「但是,我喜欢这里的『气息』。」黑河搧下眼睫,盘起的双腿丝毫没动,身子往后靠着椅背。「这里的气息,和小金给我的感觉很像。」
    
    「老师,很重视金太郎。」财前双手扶在交迭起来的脚踝上,说出语气绝对肯定的句子。
    
    关于这点,她并没有给予正面的回复;而是换了种方式,回答得更加直接。
    
    「——小金是,我的家人。」
    
    一股微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将这句短短几个字的话带到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那阵风轻轻地撩起黑河脑后的那束长发,使它们沿着同一个方向飘动。像一把质地细密的黑色流苏装饰。她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财前和坐在墙边的千岁对望了一眼。
    
    「是因为他把妳当作是『英雄』吗?」
    
    听到那两个字,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傻孩子,老是这样四处胡说八道的。」
    
    「我只是很偶然的刚好经过事发现场,然后很偶然的稍微帮了点忙。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过,对于金太郎而言,你们的相遇似乎不只是算偶然而已啊。」这时,换千岁插口进来。「他进四天宝寺,妳也进四天宝寺。可以这么说吗?」
    
    「……总而言之,这里的气氛,和小金给我的感觉很像。所以还不至于是不能接受的程度。」黑河把脸转向窗外,以这句提过的话当作结论。显然是有意结束掉这个话题。
    
    「原来如此。」看样子,是自己白担心了。财前也不再多言,放下盘坐着的双脚,摆在地上。「我原本以为老师和我是同类。不过事实上,我们还是不太一样的。」
    他想起了曾经把自己与白石等人以爵士乐和重金属乐各别模拟的话。不过,眼前的这个人的调性与属性,和自己又有些出入。
    「两个不同个体的人,个性本来就不会一样,是你想太多了吧。」黑河用不以为然的神情回道。
    
    尽管如此,那种被关心的感觉,确实是还不坏。换言之,这家伙只是假借包扎之名,行关怀自己之实。是这样吗?
    
    「老师妳,意外的很健谈。」财前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长裤。「光是这点,就和我完全不同了。」
    
    「这才不算什么健谈,只是一点心情抒发而已吧……你自己也挺多话的不是吗。」语迄,她像赶苍蝇似地摆了几下手,示意两人该是时候滚蛋……更正,是时候该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啊、对了,我想到了一件事。」千岁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刚刚我经过三年级校舍底下的时候,听到一声非常凄厉的惨叫。虽然因为距离有点远的关系,所以声波的威力也减弱了一点。」
    
    这句话让黑河支着下巴的手僵了一下。
    
    「那声音——」他停顿了一会儿,故意装出吊人胃口的感觉。「听起来很像白石的。」
    
    「真的吗?会不会是你听错了,千岁前辈。」
    
    「不,我想那声音应该是他的没错。就想象比他平常打球时的吶喊还要再响亮、再凄惨一点就是……不对,应该要再更夸张一点。就好像在墓地里举办试胆大会,结果不小心真的撞见了『那种东西』的感觉差不多吧。」
    
    听见对方比喻成这副德性,俨然勾起了财前的浓浓兴致。「不会吧,部长凄厉的惨叫……害我也觉得好好奇呀。但是话说回来,前辈你怎么会知道那种在墓地里撞鬼的惨叫声是怎样的啊?」
    
    「那个啊,就是我之前散步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结果真的碰到有人在墓地里办试胆大会嘛。」千岁扬起貌似无所谓的笑脸,说出令人无言以对的回答。「真可惜没把那声音录下来……」
    
    
    ……唉……果然还是这种结果吗。
    
    黑河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板,一手扶住脸颊、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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