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极乐盛世 第06章 命中注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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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事,大都是命中注定,天道流转,不曾改变。
天地静默,流云缓缓飘过,地上的灰影瞬息万变。
追骂的壮士瞪着小道士,小道士瞪着龙煊,龙煊瞪着秦真,秦真再瞪着来人。
壮士最先反应过来,指着龙煊的鼻子骂:“呸!还是不是男人,良心被狗吃了!还老子的三十文钱!”
秦真好奇:“他是不是男人,与还你三十文钱有何关系?”
龙煊:“……”
顶着重大的舆论压力,龙煊默默掏出了三十文钱,给钱的手都伸了出去,却被秦真抢了。
秦真道:“总数落我乱花钱,先问原因。”
壮士撸起衣袖,讲了缘由,不外乎是壮士我看你印堂发黑云云,小道士子丑寅卯吹得天花乱坠,壮士便一个不甚被坑了三十文钱,外加吃香炉灰拉了三天肚子。
小道士扒在龙煊肩头,探出脑袋:“这不是免了你的血光之灾么。”
壮士怒不可歇,一身粗重的汗毛瞬间炸开:“这便是血光之灾!”
小道士也怒了,炸毛跳脚:“你骗小孩儿呢,拉肚子是能见血的么!是么是么!”
壮士更暴躁了,鼻孔瞪得老大:“老子有!老子有……有那个!”
小道士:“……”
唯有秦真不明所以,问:“有哪个?”
龙煊拍拍壮士的肩膀,道:“这便还给你,老兄保……保重,莫再大动肝火。”
壮士看了眼缩头缩脑的小道士,再看看龙煊,满眼悲悯地摇摇头,走了。
秦真还在问:“那个到底是哪个?”
小道士偷偷瞅了两人一眼,在桌边的地上坐了下来,抱着龙煊大腿,可怜巴巴道:“哥……我饿。”
再次被众人的眼刀洗礼一次,龙煊一个头两个大,想死的心都有了。遂破罐破摔起来,招手摇头道:“坐,坐,您请坐,要吃什么?”
秦真目光又开始涣散起来,反复想着腹泻与血光之灾之间的联系,越想越好奇,越好奇越想不通,最后脑袋发懵,也给小道士夹菜:“多吃些,吃饱了好上路。”
龙煊:“……”
小道士:“……”
小道士狼吞虎咽,不过片刻,桌上新点的菜便被风卷云残般,吃了个精光。
小道士拍拍肚子,一脸满足:“哥你真好!”
龙煊扯起袖子捂住口鼻:“欸欸欸,我说你别乱认亲戚哈。”
秦真想着那小道士大冷天也就一件道袍,吃得气势汹汹,心里一软,对龙煊道:“哥,三弟也知错了,你还不认他,都是一家人还能怎样?”
龙煊彻底败下阵来,却是因为看见秦真戏谑的眼神,玩味地笑着,看得他灵台都清明了起来。斜睨一眼,发现对象也并非如何面目可憎,认命道:“以后得听话,知道不?”
小道士使劲点头,眼睛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
三人于是一块儿吃饱了上路,一路上风平浪静,再没了什么血光之灾。
王丙子一路上的表现按自己的话说就是“可乖可乖了”,按龙煊的话说是“咋咋呼呼神神叨叨”,秦真懒得说他,先两天新鲜了一阵子,过后便觉得聒噪,最后连聒噪也不觉得了,直接无视。
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三人从水路下来,转到陆路上,王丙子不会骑马,便与龙煊同乘。
秦真虽有些瘦,但骨架也不小,平日与龙煊同骑,也看得出是两个大男人。这会儿王丙子抱着龙煊,那差距就大了出来。龙煊肩宽腿长,浑身肌肉,小道士是真瘦弱,看着不过十三四,两人一起,便活像一只老母鸡带着小鸡崽。
秦真见着就想笑,只好走在他们前头。
王丙子眉眼弯弯,两只眼滴溜溜地转,小声在龙煊耳边问:“哥,你喜欢秦少爷吧。”
龙煊哽了一下,眼脸覆上一层浅淡的影,没好气道:“瞎琢磨什么,丢你下去哦。”
王丙子闭嘴了两秒,继续问:“哥,可是秦少爷不喜欢……不,是不懂这喜欢吧。”
龙煊没说话,王丙子啧啧叹了两声:“肯定不爱你的,你看,你叫阿玄,可你真名叫什么,我保准少爷别说问,连想都没想过。”
龙煊的眼神暗了暗,胡乱推了推他脑袋:“得了得了,敢情你就是存心奚落我来的是吧,还当不当我是你哥了。”
王丙子不愿意了:“当然是当啊,要不我和你说这干嘛。别的我不敢说,可这求因问缘嘛,王大仙儿不灵就没人干说灵了。”
龙煊真相堵住耳朵,小道士在身后,只能仰视,看得见他刀削斧凿般的侧脸,视线从未离开过秦真。只得摇头叹息,这糟糕的大人的世界。
王丙子用食指戳戳龙煊后脑勺,道:“你看,你属火,秦少爷属水,水克火,你一定就得栽在他手上。不过火克金,金生水,你入了我碎金派,命理也就带金了,别说一个少爷,就是一百个……”
龙煊终于炸毛了:“我日你哦——一百个!你当我是黄瓜么!”
“嘿嘿……嘿嘿,我也就这么一说,你看,我们碎金派呢……”
秦真勒了一下马,与两人并排走着:“王大仙儿真是滴水穿石,还想着骗他进你的门呢。”
王丙子识相地用两手在嘴上画了个叉,秦真点点头,继续走自己的。
主要是有天晚上秦真是在无聊,听得烦了,便拿起了玉笛……
之后王丙子失聪了一段时间,那黑历史咱就暂且不提了。
“嘿!京城欸——”
秦真叹气:“终于是到了,王大仙儿你……人呢?”
龙煊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的人没了:“……?”
秦真道:“算了,看他也饿不死,这一路说得我耳朵生茧。”
龙煊苦笑:“那我耳朵可都穿了,怎么连脚印也没有?”
秦真斜睨他一眼,上下打量了片刻:“我看着你倒挺享受有人这么欣赏你的。”
龙煊连忙认错:“少爷,天地良心,我可真没啥别的想法。”
秦真催马走了,凉凉地丢下一句:“越抹越黑呢,不关我事。”
雪,还是雪,见得都烦了。
拿了路引,办了手续,秦真进入京城的那一刻,倒是真没什么感受。寒风凛冽,人烟稀少,整个城子雍容正气地坐在那,可一点都不繁华,它没有人气,没有活人所应有的蓬勃的生命力。
楼阁高大,建筑装饰都是中规中矩的,没有丝毫逾越,只有肃杀。
北风吹了起来,卷起一堆残雪,一片雪花飘落到秦真脸颊上,足有鹅毛那么。龙煊愣了一会,抬手颤抖着给他抹掉了,指尖发烫。
龙煊对双手哈了口气,道:“少爷,似乎长高了些,到这儿了。”说着比了比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舍,长大了。
秦真面对着龙煊,自己比了比,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说不得来年我便与你一般高了。”
龙煊只觉得他一笑,雪都要化了,又是温暖又是心疼,伸手却又放下,道:“咱先去找个宅子吧,少爷冷么,手给我。”
秦真的手果然冷,龙煊握紧了他的手,凉意蹿到头上,终于算是醒了几分。
两个男人在衣袍下牵着手,暖和,热,可就是不知如何去形容心头的情感。因为此间的事,旁人无法体味,有些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人能够产生同样的心情。
怪异,透着颠扑不破的意思,但真实存在。
“少爷,人不总说帝都繁华么,这模样哪里气派了?”
“皇城,宫城。帝都也不是随处都繁华的,无论如何的盛世,街头总有乞儿,街巷里总少不了卖炭老翁。修筑他们的人,自己也没有房子。”
“能改么?”
“或许千百年后。”
“那今生努力图个什么,少爷,既然天道总在运转,人又何必多思多想。”
“我也不明白。”
“因为天道在你手中。”
“狂妄。”
龙煊笑了笑,没有再辩说下去。
一路踏雪,两人最终找了处偏僻冷清的院子,旁边,有大片大片的荒地。院子里有两间屋子一个厨房,还有一片小园,篱笆上挂着将要冻死的藤蔓,地里却还埋着长好的地瓜。
手头还算丰裕,龙煊带着秦真去街上置办了些年货,秦真挑了几匹布,打算给两人做新衣服。龙煊把东西送回家,却说掉了什么物件要回去寻,秦真一进屋抱着炉火便也不想动了,点点头就让他自己去了。
龙煊过不久便回来,将一个包裹扔回自己房里,然后开始做饭。
饭后,秦真懒洋洋地抱着暖手炉,侧生躺在炕上,眼皮开始打架。龙煊见他这副模样,不禁莞尔,忍不住用手揉揉他的脑袋,又掐掐脸。
秦真扭来扭曲,玩着玩着天也黑了。
可能是水土不服,龙煊过了几天都蔫吧得跟酸菜似的,早上仍然赤膊,在院里用结了薄冰的井水冲凉,可就是没精神。淋完冰水又裹成个熊样,两只手只要放在兜里就不肯抽出来。
秦真白天看书,夜里早早就睡下。龙煊无聊得紧,白天去外边闲逛,茶余饭后听人唠唠嗑,晚上回去问带了本《封神演义》,还推荐给秦真看。
雪仍在下,教坊街区繁华,可这偏僻地方一直荒凉。
年关近了,街上人便越发地少了起来,龙煊白日里无所事事,便趴在炕上看秦真读书,等秦真读累了,便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哼哧哼哧上去给他说书。
手长脚长的龙煊趴在炕边上,脑袋枕在手臂上,仰头看秦真认真读书的脸。
秦真的肤色白如玉,棱角将显未显,脸不圆不尖,应算是个鹅蛋脸,额头光洁饱满,微微上挑的眼角带了些许风流,弧度不大,不显轻佻。鼻梁不塌也不挺,嘴唇不厚不薄……龙煊心中不住地点头,好像在说着,自家这孩子总算要长大了,模样如何如何俊俏,百看不厌,将来定是个偏偏佳公子。
与有荣焉似的,整颗心都是飞扬的。
这日正说到:“却说杨戬去出征了,他夫人怀上了孩子,大冬天的那城里却闹了饥荒,日日便在家里挖地瓜烤来吃。冰雪封城,她一个柔弱女子,纤纤玉手冻地通红肿胀、皴裂了。话说回来,我若是杨戬,就是不打仗了都得在家陪着夫人啊……”
秦真的窗正对着那片长了地瓜的小园子,他看了半晌,扯了扯龙煊的衣摆:“阿玄,你看哪里,杨戬的夫人真在挖地瓜,她其实不是姓曹吧,时间不对。”
龙煊反应了半天,终于明白少爷说的是有人来偷地瓜了,倒不是怕贼,而是十分无聊,现在来了个乐子,两人自然不能放过。兴致勃勃地抱着暖炉过去围观,因为都不爱吃,所以一直没挖过,也想看看这京城的地瓜,长的是什么模样。
看了半晌,只见那背影在雪地里蹦来蹦去,扭扭屁股,歪歪脖子,一手拎出个瓜来。
秦真指着那瓜,摇摇头:“太小,肯定不甜。”
龙煊点点头,那人便将小瓜扔在一旁,继续扭屁股挖瓜,复又提出来一个,问:“这个呢?”
龙煊道:“太大,肯定都熟得跟木屑似的。”
那人闻言继续挖,弄了半天觉得哪里不对,这才猛然转过身来,束发都乱蓬蓬地,头上的紫金冠子掉到了后脑勺,脸上沾了好几块泥跟冰渣子,吸吸鼻子,用手织锦镶金线的袖子一蹭,便开始打哈哈:“呵呵,这院儿里地瓜长得贼好,呵呵呵呵。”
秦真耷拉着眼皮:“你先把裤子穿上再说罢。”
那人闻言顺手提了提裤子,原来腰带松了,幸而还穿了深衣:“呵呵,见笑见笑。”
龙煊疑惑地对秦真道:“傻的?”
秦真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点点头:“天怪冷的,进来坐坐吧,手炉给你。”
那人随即咯吱窝里夹着个暖炉,手里提着那几支地瓜,弓着背乐呵呵地,却总让人觉得贼溜溜地进屋了。
熏香从香炉中缓缓升起,茶水冒着袅袅蒸汽。
屋里被龙煊弄得异常暖和,那人便解了披风,不请自熟,盘膝坐上炕去,呵呵笑着,看起来傻不愣登的。却也不是韩忍冬特别讨喜的那种傻样,这人不笑还好,一笑便猥琐起来,像个贼似的。
不过说实话,秦真觉得这是他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了。龙煊眼眶很深、眼睛黑白分明,鼻梁高挺,本是很俊的。但嘴角有些向上的弧度,看起来天生就带笑,眉毛没有太大的弧度,苦笑时变变成了八字,剃个光头倒真是个俊俏的师兄。
但这人,却是真的星目剑眉,薄唇有如两片刀子,轮廓刀削斧凿,却不粗犷,而是英气凛凛,看着坚毅又俊美。
只是……
“大哥,你能不笑么?至少别‘呵呵’地笑。”
“能啊,呵呵呵。”
秦真心道,原来老天爷真是挺公平的。
龙煊端了个火炉进来,将地瓜放了进去,便也盘膝坐到炕上,抄着手,瞅了那傻子一眼,道:“这位也是哪儿来的仙人吧,贵姓啊?”
那人搓搓手:“免贵姓肖,肖二,呵呵。”
秦真道:“好名字,我姓秦,另外这个是阿玄。”
肖二眼神飘忽得很,总地来说是要掉进火炉里了,一面瞅着炭火一面说:“真香啊……你们不会讹我银子吧,这大过年儿了,呵呵,是吧。”
秦真道:“没,你挖出来的么,算你请客,我们沾你的光,成不?”
肖二连忙点头:“读书人就是通情达理,读书好哇,朝闻道夕可以死兮啊。”
秦真觉得这话有点熟,问:“……很香么?”
肖二激动得眼泪都要洒出来了,攥着秦真的手道:“起码十年了!十年——呆在上山不能吃肉,在下山的时候见着肉就想吐!吃了快十年地瓜!这咋就偏生爱上这味儿了!”
最后肖二抱着两只地瓜,啃得兹啦兹啦地,完了连皮都没剩,垂泪道:“吃着这地瓜,就想到山上那日子,可好玩了。现在这京城,天儿越来越冷,到处地瓜都给冻没了。今儿我想着出去找找,这不,就找到你家来啦!”
秦真看着捂得跟地瓜一样的龙煊,点头道:“这几年真是一年冷过一年了,也不知老天爷闹得什么别扭。”
肖二贼头贼脑地凑到秦真耳边,小声说:“这不都说宸朝属火的么,水克火哟……啧啧,”脖子撤回来,才大声嚷嚷了几句:“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哟,呵呵。”
秦真尴尬一笑,抱着暖炉看起书来。
肖二舔舔嘴唇,气壮山河地拍拍胸口:“爷穷得只剩下钱啦,你可别不信,看得起你才不给钱的。”
龙煊选择性无视他,忙活着自己的事。
秦真倒是好奇,问:“你成日跟我这儿转悠,是吃白相饭的么?”
“啥?”
“流氓呗。”龙煊皱眉鄙夷。
肖二一拍大腿:“?”瘪了气,缩成一团坐回去,讷讷道:“忘了要说啥了,不过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呵呵。成日无所事事,屁都干不成。”
秦真瞥了他一眼,腰间玉佩,可不是价值连城。纨绔子弟?却又不像:“英雄寂寞,时候未到罢了。”
肖二略带深意地回看他一眼,却见那人已认真看起书来,脸上无悲无喜。
雪花簌簌地落,铺天盖地,北风不要命地刮起来。
肖二吃得肚皮发光,靠在炕上也不想动了。
龙煊起身去厨房,顺道掩了掩窗户,不一会儿端来了一壶香甜的八宝茶,揉揉秦真脑袋,又自个儿呆到厨房里去了。
肖二探头探脑,看着龙煊关门,贼贼地笑起来:“小少爷你家那啥,可真是体贴。”
秦真哆了口茶,问:“哪啥?”
肖二的眼睛会说话,贼光滴溜溜地往外流:“就是那啥啥么,我家的可就都是吃多冷面的怂货,整天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憋得人贼难受了。”
秦真道:“就是你身后那位……冷兄弟么?”
肖二一个激灵,挺直了背脊,雍容地转过身,笑得一丝不苟:“呵呵,今儿天气不错哟。”
冷兄也不说话,一张脸黑漆漆的笼着乌云,也不理秦真,提留着衣领就将肖二拎走了。
哭丧着脸的肖二扑腾着朝秦真挥手:“过完年再来你家吃烤地瓜哈!这儿给您拜个早年内!”
秦真笑着朝他拱拱手,心道这真是个有趣的人。
但若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天天来定时定点来你家偷地瓜,还要借用炉火,喝八宝茶,秦真倒真不觉得有趣了。
终于挨过大半月,到了除夕,肖二爷这才消停下来,一声告辞,回家过年。
这日秦真睡到晌午才起来,龙煊里里外外忙活,贴春联、贴年画,还贴了秦真画的龙煊版门神,弄了慢慢一桌子菜。过后两人洗了热水澡,换上新衣裳,放了一挂鞭炮,便一起吃饭。
龙煊捏了面,午后便教秦真包饺子,秦真只爱吃饺子皮,便总趁他不注意将几张皮包进去。龙煊在几个饺子里包了铜钱,一起投进锅里。
腾腾的热气冒起来,秦真转挑小的,最后几个包了铜钱的饺子都快要给龙煊的牙镚掉了。
夜里点一盏灯,两人一起喝酒。
秦真虽觉得年年都是这样过,这次却跟往常又有些不同,屋小院小,屋里就暖洋洋的。这么小个屋子里,只有自己跟龙煊两个人,没了秦兰芷,虽然时常都见不到她,倒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酒酣耳热,秦真脸上泛起两片红云,可脑子却异常清醒,只觉得龙煊的眼睛特别亮,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过来,温暖的、炽热的,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沸腾。
秦真喃喃道:“阿玄,你、你的……”
龙煊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只是等着。
“咻!——”
漆黑的夜空炸开了花,继而烟花次第站看,灿若烟霞,炫目华丽。
整个城都轰鸣起来,烟花爆竹之声不绝于耳。
风起灯灭,一室黑暗静默。
黑暗中两人相互对视,看不见人的模样,便像是看到了魂魄,在说着什么。
只是,听不清。
秦真的眼太黑了,龙煊几乎要看不见他,秦真脑中一片混沌,想到什么,却总也想不清楚。
终于烟花放过了,大年初一,三更半夜。
龙煊重新燃起了灯,跑去房里拿东西,却又藏在背后有些脸红,最后抓着头发豁出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少爷新年吉祥!万事如意!”
秦真一看,却是一件宝蓝锦缎面子做的的棉马夹,做工并不是很精细,甚至可以说有些粗陋,可是碰到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可要压箱底,当宝贝藏着了。”
一个男人夜夜点着灯,一针一线地缝,可却笨手笨脚地,总是扎到自己的手。
秦真像被肖二附体似的“呵呵”傻笑起来。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龙煊,道:“新年吉祥,万事如意。”
龙煊打开看的时候,却愣住了,什么是天命,他开始信了。
秦真试探着问:“阿玄,你怎么了?”
龙煊大笑起来,道:“我晕了。”
秦真:“?”
龙煊捂住胸口:“我不是吃饺子吃晕的。我是到了江南,见到少爷,我开心得晕了,陶醉得晕了,享受得晕了,所以,我就晕了。我进了京城,我晕。我吃着烤地瓜,我晕……”
秦真抱起枕头砸了过去:“我日你仙人!”
龙煊却死皮赖脸地扑了过来,抱着秦真就是一阵猛啄:“我从今儿开始继续出家,就真心信菩萨了!”
“阿玄。”
“欸。”
“莲花不可见,莲子心独苦。”
“含沙射影呢吧。”
“莲花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