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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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哭。”突然吴珊珊头上挨了老大一个爆栗。“都快让你这丫头哭死了。”她一愣,惊奇地看着吴清,只见他似笑非笑,哪里有半分快入土的病样子。“好啊,你个吴清,当真是无情。我在旁担心的痛哭流涕,你竟然在那儿装死看笑话。”说罢,吴珊珊向着吴清的胸口抬手便是一拳。吴清本就血气亏损,让她这么一打,顿时觉得眼冒金星,差点晕死过去。忍不住咳了几声,竟又从嘴里咳出血来,顺着嘴角滑落到地上。“我的姑奶奶,你再打一拳,我可就真与你阴阳两隔,从此不见了。”吴清忍着剧痛,“就算是我诚心骗你,这地上的血可不会骗人。”
吴珊珊见状,知道自己一时鲁莽差点害了吴清,却又因为他骗自己空难过一场,心中无论如何也不肯示弱,轻哼一声,道:“娘说过:骗子目的就是要在虚虚实实中让你信以为真。你方才时好时坏,我又怎么晓得你到底是真是假。”说着,眼泪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仿佛她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人。
吴清见不得人哭,刚到嘴边的怨话又给咽了回去,安慰道:“女孩子家一哭就把脸哭花了,任谁见了这张花脸都是避之犹不及。”嘿嘿一笑,“说不定这会儿你那意中人可就在附近。”
这一招果然灵验,吴珊珊只抽泣几下便停了下来,“真的?”一双水灵灵、略显红肿的眼睛睁圆了看着吴清。忽而又是唉声叹气,幽幽自语道:“他心中只有修行,就算是打身旁走过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又怎会知道我这个师妹的心意。”
“唐毅那小子虽然争强好胜、心气浮躁,但人还是好的,天资也算众中翘楚,唯独在儿女情长上缺那么一根筋。”吴清装作很老成的样子,一本正经道,“聊把冰心托明月,天长日久见真情。你的良苦用心他终有一天会懂的。”
只见吴珊珊雪白的面颊上平添了一抹红晕,一改方才的任性泼辣,规规矩矩的成了小家碧玉的姿态,嗫嗫嚅嚅道:“你……你,怎么这样肯定就是他。”
“父亲众徒弟中,你能够称得上师兄的唯有唐毅一人而已。”继而,吴清捻细了嗓音,学着吴珊珊方才幽然若思的样子,“唉!他心中只有修行,就算是打身旁走过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又怎会知道我这个师妹的心意……又怎会知道我这个师妹的心意。”又清了清嗓子道:“怎么,难道我猜得不对?”
吴珊珊听罢,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你……你。”一跺脚,“我回屋修法去了。”转身便跑没了踪影。
“哎!别……别走。”然而为时已晚,吴清喟然一叹,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人心,海底针。还好伤的不重,不然今天暴尸街头的难保不是我吴清。”继而看了看腹上的伤势,这一动,原本止住血的伤口再次迸出血来。吴清忍痛解开衣衫,捻了一把细细的黄土洒在伤口处,顿时黄土便被流血浸成暗红色的泥浆黏附在了皮肉上,接着“嗞啦!”一声,一块长长的布条被吴清从袖口上撕下来,围腰而系,裹住了伤口。就这样,吴清用一只手抚着伤口,步履蹒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舍……
却说,吴承炎脚踏冲炎剑,载着刘溪敏沿绵绵青山一路飞驰,耳畔生风,眼前山脊徐徐后退,连在一起,更像是一道道柔滑春波,山间雾气聚散飘渺,霎时化作波上寒烟,衬得青山浩远幽深,动静有致,说不尽的旖旎风光。
两人在云雾中穿梭,水气氤氲,不觉间湿了衣衫鬓发。然而此时,刘溪敏脸色煞白,水气覆面,只觉寒凉蚀骨,渐感心力不济。原来,刘溪敏本系逐溪脉,天生体质阴寒,加之失去法力,无法运气通血,更加受不得寒凉之气。自打她离开逐溪脉,随吴承炎来到这天清山,也只是于山之阳各房舍间来回走动,不曾如今日这般远行,深入山川腹地、云烟之中。
刘溪敏虽感如坠冰窖,却知今日难得,不想坏了兴致,故而隐忍不言,只是紧紧抱住吴承炎,欲止住瑟瑟颤抖,免得他有所察觉,心中怜惜便要折道返回。正当此时,冲炎剑周边红芒高涨,云雾寒气瞬息间退却于芒外,刘溪敏只觉阵阵暖意涌上心头,继而流向周身四处,暖筋通血,说不出的舒畅。刘溪敏抬眼看去,正巧吴承炎侧头回望,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情意融融。
正是吴承炎心有所察后,由气海运息催发玄火,使得红芒驱散寒气。若不是他修法已至化气之境,能靠自身催生精气填补气海,单是御剑跃行便能使得气海几近空无,更别提多携载一人,而又能催发玄火抵御高处严寒。如吴承炎这般修行,在天玄脉中,也是仅次于掌脉朱雀,与长老贺千秋成分庭抗礼之势。而脉中后生虽多,但猛进可畏者却寥寥无几,是以诸多年来,天玄脉中大小事务尽由掌脉朱雀、吴承炎与贺千秋三人商议处理,一直没有新鲜血液注入。虽说三人在天玄脉中的地位也因此而不可撼摇,然而,吴承炎每每念及此事,心中莫不是五味陈杂,是福是祸端的纠缠不清。
弹指间,日头已偏西。没了寒气侵扰,两人御剑于山峦云雾吞吐间穿行甚是酣畅淋漓,一路居高临下,饱览奇异美景,别有一番韵味。刘溪敏只盼太阳永远挂在那儿,不升不落;绵绵山川兜成一圈,无始无终,就这样沉浸在一瞬间的无限里,任时光拉长,与所爱之人相伴左右,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唉!”刘溪敏叹了口气,“不晓得天清山之外是否还有像我们这般……”
“像我们这般什么?”吴承炎问道。
“这般身寄尘世,于心中所藏诸多牵挂中,晓得那些能让自己情牵一生的东西。”刘溪敏婉声道。
“哦?”吴承炎听罢,不由得心中惊叹,睁大了眼睛要重新审视这个与自己相伴了几十年的女子,只觉得眼前的刘溪敏虽然铅华褪去,却另有一番历经岁月沧桑后的魅力,充实在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中,让人品之有味。
“那你晓得?”吴承炎嘻问道。
“你呢?”刘溪敏反问。
“嘿!你不说,反倒问起我来了。”吴承炎道。
“我呀,我就不说,让你猜一辈子。”刘溪敏清喉娇啭。
“你……你说都一把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跟年轻那会儿一般矫情,不讲理呢。”吴承炎道。
刘溪敏秀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怎么,这就嫌我老了。这辈子,我跟谁都得讲理,唯独跟你,可以不讲理。”
“嘿!我说。”吴承炎气结道,“不要胡搅蛮缠,我哪里嫌你老。我只是想说,一个人,从晚辈逐渐变成长辈,行事举止上,就不能再像年轻那会儿恣意轻佻。”
“得,道貌岸然。”刘溪敏转语道,“就你,我还不知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在晚辈面前一本正经,在我面前,你还是年轻那会儿,油嘴滑舌。”
吴承炎几次张口,话都咽了回去,“没理搅三分,理都在你这儿,我说不过你。既然,你都把我看得这么透彻,今儿,你也透彻一回,怎么样?”
刘溪敏只是伏在吴承炎背后笑而不语。
“唉!”吴承炎摇首叹声,“我现在知道你当初为何肯跟我来天清山了。”
“为何?”刘溪敏好奇问道。
“就跟你说的一样,你这一辈子,唯独跟我,可以不讲理呗。”
刘溪敏听了,眼望远处岚雾,若有所思,“究竟是因为你是唯一的那个,我才跟着你;还是,因为我跟着你,你就成了那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任性不讲理的人……”
于山林巨岩辗转间,两人又回至天清山,剑头压低,在刻有“天玄脉”三个朱字的巨岩前撤去冲炎剑,从旁拾阶而上。
天玄脉中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上山者,各种腾空法术需止于天晴山脚下,以示庄敬。于是便有了这块巨岩,以此为界,巨岩之下林荫遮天蔽日,碎石纷乱,葱郁之下或是有陡壁深壑、恶兽毒虫也未可知。所以,一般人见此凶险,皆望而却步。唯有修行者,才可凌空飞至巨岩所在。巨岩旁边,便有一条赤石山道,蜿蜒曲折,仿若浩浩绿林中的一条裂缝。而此条山道,乃是由数代天玄脉中的弟子凿山铺石,呕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才筑造而成。是以,脉中弟子皆晓得修路的艰辛,每每至此,便徒步拾阶,以表对前辈功行的敬慕。
两人折道转行,并未沿路回到晌午离开的小院,却是一路逆势而攀,来至一大殿前。此殿地处偏高,各房舍散布其下,宛如众星拱月。大殿以赤石筑就,梁栋合抱,飞檐挑日,殿前百丈无荫,平地坦露向天,一扫青瓦白墙的淡雅秀气,甚是宏大开阔。但见殿梁之上,匾额高悬,其上有烫金大字——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