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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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于殿前稍稍驻足,吴承炎看着刘溪敏,气息沉重,“走吧。”刘溪敏只是微微颔首,却没有问要去做什么,因为,她知道,一旦他作出某个决定,即便是万山倾颓、乾坤易位,也无法将他拉回,一如当初他的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大步流星,推门踏入殿内。门枢转动,“吱悠……”一声轻响,响声便窜入每一处幽暗的角落,回荡在空空的大殿内。堂内,一张八仙桌正对门口,左右各一把太师椅,八仙桌后,一扇火凤画屏,被阳光洗得熠熠生辉。
“吴承炎……”声音苍老沉缓,画屏后隐隐有身影晃动,倏忽,两位白发老者缓步转出。鹤发童颜自不必说,一路走来身形稳健,只觉善气迎人。即便是世俗中人,这么打眼一看,也晓得面前两位皆是修行极高的老者。
“拜见朱雀掌脉。”吴承炎与刘溪敏向着其中一位身着赤炜凤衣的老者恭敬作揖,“拜见贺长老。”接着,两人又向另一位褐衣老者拜揖。
朱雀捻须笑道:“想当初,你吴承炎年轻之时,那可是独步天下、嬉笑怒骂无所顾忌,端的一匹无缰野马。”说着,与贺千秋相视一笑。
贺千秋接过话茬儿,道:“是啊,你下山那会儿,那些惩恶除奸、法斗灾兽的消息由各处接连不断地传至天清山上,真是一朝入海,搅动天下波涛。可是后来,你却突然音信全无,没多久,便回了天清山。从此,身边多了这么一位温柔贤惠的发妻。你这匹野马套上缰绳,端的温顺恭敬,浑似换了个人。”话刚说完,贺千秋与朱雀不由得解颜而笑。
这一下,弄得吴承炎与刘溪敏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朱雀定息沉气,道:“且莫说笑了吧,平日不见,今日两人来这玄灵殿,定有要事商榷。咱们借一步屏后说话。”
四人这才移步来至屏后。只见月桌、圆凳、青花茶器备置齐全。四人团坐一桌,刘溪敏挽袖沏茶、斟茶、分茶,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若行云流水。
“不知方才,朱雀掌脉与贺长老所谈之事,是否与玉松坡有关?”吴承炎问道。
“玉松坡的事你是何时知道的?”贺千秋道。
“今日方知。”吴承炎道。
“你信这世上有鬼魂么?”贺千秋问道。
吴承炎一愣,继而道:“鬼魂?难道……可是鬼魂一说在修行人眼中不过是民间流传的旁门左道,是小把戏,许多人对此不以为意。”说着,低首呷了一口茶,合眼舒眉,口中咂咂有声,端的如坐春风,“好茶!”
朱雀笑道:“仅凭这份坐观风起的定力,吴承炎,你将来定会成为一代翘楚。”
吴承炎端坐如常,叹道:“今后,怕是要令朱雀掌脉大失所望。名利于我风马牛,此生别无它求,唯能与至亲共白首,足矣。”感叹之中透出惋惜,“只是,世事总无常,身不由己中难偿所愿者,古今不知多少。如今这玉松坡一事甚是蹊跷,难保其后不是杀机重重,掀起又一场血腥风雨……”
朱雀听罢,凝神沉思,霎时,一桌人没了动静。
“自从听说玉松坡附近有玄火肆扰。我与朱雀掌脉也曾暗中下山打探查看。发现,除了我脉中的玄火,还有流青脉的润生术与逐溪脉的天水所留下的痕迹。”贺千秋眉头微锁,“从法术残留的痕迹来看,虽说施法者修行尚浅,却联合了三脉的法术。尤其是逐溪脉。”说到这里,贺千秋看了看刘溪敏。只见她手托茶杯正要喝茶,身体微微一颤,险些将茶水洒出。“不必讶异惊慌。”贺千秋缓声道,“我的意思是,天水术的出现有些诡异。朱雀掌脉……”
朱雀长舒一口气,道:“诸位因该不会忘记十五年前,发生在玉松坡的事吧。”
四人缄默不语,湮没在往事之中。杯中水气袅袅浮升,勾勒出四人漫漫思绪。此时,桌上寂然无声,静的出奇。
自从三脉于天清山大败两族后,逐溪脉因不愿再次卷入是非争斗中而辞别,从此杳无踪迹。近百年岁月匆匆而过,住居于天清山上的人传了不知几代,也就渐渐将逐溪脉淡忘。却不料,十五年前,突然有逐溪脉的人出现在天清山。朱雀与青龙见到逐溪脉的弟子时,任是修行深厚也掩不住心中的惊诧。在他们面前的,确实是一位逐溪脉弟子,而且还是浑身浴血、奄奄一息。众人未等施救,他便撒手人寰。临终前,他只是一手无力地指向北方,口中念叨:“玉松坡……玉松坡……”事后,朱雀与青龙忖度,在北方远处定是有异变突发,而且惨烈异常,形势严峻,逐溪脉危在旦夕。于是,天玄与流青两脉立刻集结众人向北方玉松坡进发,凌空疾行,一日千里。直至第二日,两脉人发现一片松林傍水而生,林中巨松凌凌乱乱折倒大片,偶有几处火光星星。众人压低剑头驰入松林,却发现,四处横尸,遍地血污,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活人的影子。终于,众人于水边石碑处,发现身着暗黑重甲的玄武。他凭仗修行深厚,硬是在气海聚了一口气,见到众人,嗓音嘶哑,只说了“神兽”两字,便气散人亡。众人听罢,皆摸不着头脑,不知晓仇敌,却又到哪里寻仇。最后,于水边将死者掩土埋葬,两脉人便散去。从此,世间再无逐溪一脉。
朱雀心中惋惜,不禁喟叹,道“逐溪脉被灭,天水术绝迹,如今……”看了看刘溪敏,“如今,刘溪敏虽是这世间最后一个逐溪脉弟子,却也早在十几年前因来天清山,而自散修行。”
“真是千条万缕,一团乱麻。”贺千秋叹道。
“等等……”吴承炎若有所思。
“什么?”贺千秋道。
“还记得么,玄武临终前的话。”吴承炎道。
听罢,四人异口同声,“神兽!”
“可是我们从未见过神兽,十几年来,也从未打探到关于神兽的任何消息。”贺千秋道,“再者,难道神兽也懂得如何修炼各脉法术?”
“倘若,这法术是神兽与生俱来的呢?”吴承炎道。
“即便如此,如今在玉松坡附近所施法术,与十五年前逐溪脉那一战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贺千秋道。
四人默然无语,话又僵在那里。
“吴承炎,你以为如何?”朱雀问道。
“现下毫无头绪,又不能坐以待毙。”吴承炎缓缓道,“倘若玉松坡一事乃有人暗中谋划,其目的不外乎假借十五年前的事,引得两脉疑虑重重、惊惶失措。其人定会料到,两脉中人会在天下广布人手追查玉松坡一事,而此时天清山空虚,正是来犯的难得时机。”
朱雀与贺千秋微微颔首。
吴承炎继续道:“现下有两件事最为紧要:一,两脉联手,切莫一意孤行。二,挑选脉中数名人才,担负追查之命。此举在于,多数人留守,可防患未然,保得天清山,而下山的弟子修行过人,即便是危难时刻,也可逃脱自保。朱雀掌脉以为如何?”
朱雀抚掌,略作沉思,“自从十五年前一别,再没见过青龙。看来,这两日便要去拜会拜会了。”朱雀起身,“吴承炎、贺千秋,选拔脉中人才的事,就交与两位操劳吧。”说罢,转身走入后堂。
“贺长老,选才之事,定于二十日后,如何?”吴承炎问道。
“一切由你安排。”贺千秋长叹一声,转身而去,“但愿杀出个龙虎猛将……”声音减小,已然走远。
“怎么,不高兴么。”刘溪敏笑道。
吴承炎一改肃容,嬉笑道:“我高兴什么。”
“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又是一又是二的,好深的城府呦!”刘溪敏瞟了吴承炎一眼,“高兴什么,明知故问。你呀,一笑起来,就什么也藏不住了。”
“哦?说来听听。”吴承炎假作掩住笑口。
“近年,天玄脉中人才青黄不接,这也一直是你心头的一块大病。”刘溪敏袖手于后,踱步道,“趁这次机会,召回下山历练多年不愿返归天清山的弟子,不正合你心意?再说,这也是你得意弟子唐毅在整个脉中崭露头角的机会。徒弟争气,做师傅的当然张脸。难道不是?”
“唉!”吴承炎坏笑道,“恨不能一口将你吃掉。”
“做什么?”刘溪敏一面说,一面后退。
“让你永远做我肚里的蛔虫。”吴承炎白眼,张口扮作獠牙恶鬼模样,口中呜呜声不断,举手便向刘溪敏扑来……
吴清颤颤悠悠地走回房后,整个人死懒懒地躺在木床上。欲要练气,一用力,便扯动肚腹伤处,直痛的他呲牙咧嘴,额冒冷汗。只试了一次便老实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余痛未消,睡不下,双眼便直愣愣地看着屋顶,想起心事来,“修行十几年,为何总在炼气之境停滞不前。而珊妹修炼较我晚几年,如今却已修至释气之境。难道,我真是天资愚钝,顽石一块么?……”想着想着,痛处平静下来,吴清感觉眼皮直打架,一合眼,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