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碧落……  第十七章 夜忆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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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唤巧香的女子,得了成把的赏银,笑得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线,便熠熠生辉间走了。
    只剩下了楚放与我,庭院中的蝉鸣声声,唱得却是叫不出名来的歌,楚放丝毫不介意我的皇上身份,却是抬手为我拢闲散的细碎发丝,我却心惊,侧身躲过,干咳几声,却又不知要说什么好。
    楚放拉过我的手,我早做了准备,双手皆带了碧涯准备的手套。他摩挲着那丝绸的质地,问我:“这般炎热,皇上为何还带这东西?”
    因为,你。
    只是我告诉于他的答案却是:“手上生了癣,吹不得风!”
    “是么?”在他若有所思的时候,我轻轻巧巧避过了他抓着我的手,将所有心悸遮掩:“我们可否一谈?”
    他自不会将我这样一个傀儡皇上放在眼中,话语中也带有桀骜:“本王觉得与皇上无甚好谈!”
    我这样的帝王,失败之极,我拼命压住心头的怒火,依旧保持谦和地笑,想着接下去的说辞,也许不需要说辞了,数不清的蒙面兵士恍若天神,将我与楚放团团间围住,我们背心相抵,警戒于众。
    默契,便是无需多少言语,亦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奈何我有心被捕,所以故意露出差池,他和那夜一样,并未离我独自逃离,他折回身,牵过我的手,即便隔着那层丝帛,我亦能感受他掌心的温度,他在繁杂声中朝我大声道:“我会保护你!”
    遥远的天际,那覆着皑皑白雪的天池,洁白无瑕的雪莲,便在那刻,极尽绽放。
    我们被捕,关在偏僻的杂货房,他却朝着我灿若云霓的笑,迷闪了我的眼。
    我对着他有歉意,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装作毫不知晓地说道:“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很像我一个朋友,我说过!”他放开了一直牵住的手,说。
    他那样睥睨万物的气度,与父皇却是有着相像,他救我,因为我像我,而非我的身份,而非我是帝王。
    可是,我却不能与傲雪的姿态面对他,我只能用帝王的姿态面对他,我说:“二皇子是否能助傲雪一臂之力?”
    他反问我:“皇上的意思,要与我合作么?”
    我笑而不答,他却已是摇头,若他不是楚放,我信此刻的我定会朝他说了千万话语,只为北蛮。
    可是,他是楚放,而我,是北蛮的国君,更是——梅傲雪!
    我们各找了角落,环膝而坐,形单影只的样子,只是在不留意间相互凝望,相互收回目光,他依旧于我所带的手套耿耿于怀,我装作不知,透过高高的简陋窗户,望向外面碧蓝的天际,云朵白得有些耀眼。
    不知羲和何时会来,也许这次计划却是失败,或者果要去挑选几个绝代佳人……
    时间流转间,夜便不经意而至,当整个屋舍被黑暗笼罩,那平素于一切坦然的楚放却慢慢焦躁起来。
    “怎么了?”我觉察他的异常,问他。
    他不答,只是站起身,拼命去踢屋舍的木门,木门不住摇晃,也锁链撞击在一起,晃铛铛的乱响成一片。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并不停歇,一直在那踢门,外带狠命地捶打。
    渐渐,眼前适应了那黑暗,于是,我便看见楚放的手,因为不住敲打而淌满了血迹。
    我用手捂住嘴,连爬带滚站了起来,我从背后拼命抱住他的腰,我用尽全部力气,朝着他喊:“楚放,求求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他依旧那样不依不饶,很久很久,久得我连嗓子都喊哑了,他许是没了力气,方才止了哭喊,他转身刹那就紧紧抱住我,紧得我都透不过气来,可是我不敢打扰他,只是这样任他抱着,感觉他不住颤抖的身躯,他在我的耳畔说:“我怕、我怕……”
    此刻的他,早没了平素俊扬潇洒,他彷徨无措只像一个迷途的小孩,他告诉我说,他怕。
    我安慰他说:“不怕,没什么可怕的!”
    他便听话地点头,从我的肩头直起身,说:“你与她的声音,也好像!”
    幸而是夜,能将此刻我的表情遮掩,慌乱之间,我再次忘记将声音压低,我与她,好像,因为我与她,是同一个人,只是我不能承认。
    我们携手挨着墙坐下,他将头挨在我的肩头,我挺了挺身板,最终还是未能拒绝,而他却是得寸进尺,一把拉住我的手,缓缓诉说,仿佛说一个故事,可那分明不是故事,而是他的过往。
    他说,他不是一个受宠的皇子,因为他的母后没有强势的后盾,能让她叱咤后宫;也没有傲人的姿色,能让东黎国君流连忘返……他是个身份低廉的皇子。
    他甘于平庸,可他的母妃却往他身上孤注一掷,七岁的他被逼着学习一切,武艺、射击……他说他觉得好累。
    只是,在那皇宫之间,便是母子之情,最终湮灭在权势诱惑之下,他小小的身躯完成着超负荷的运作,换来的不是他母妃的笑颜,而是更多的功课,他一次次累趴下,得到的只是被关杂房的惩罚。
    他说,他记得那被关的屋子,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有风顺着缝隙吹进,幽冷漫漫,他惊恐地睁大双眼,看见的却是猫头鹰的亮眸,带着幽怨,展翅间飘零了几片羽翼,他像被搁置孤岛,害怕地不住哭叫,可是无人前来,他便在惊恐间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于是,他害怕被囚禁的夜晚,那漫无边际的夜色会让他无措恐慌,那儿时的夜,像烙印一般烙在了他的心间,一辈子抹不去。
    挣扎在帝王之家,何人不幸?何人幸?
    我们相拥,拥抱的却又不知是对方还是自己。混沌间,我们便是这般,入了梦乡,只是那梦,纵然千般万般,也不会是香甜。
    鸡鸣三遍,天终是亮了,我们相继醒过,看到这般交叠于一起的自己,我们不免纷纷退去,尴尬而笑。
    我习惯地往窗外望去,心中暗道:不知羲和,何时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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