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朱砂敬帝篇】 一.一念之差为人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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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悬银河,月光倾泻。
素衣的女子倚在窗前,皎洁的月光落满了她的衣衫。那干警无瑕的白纱在月光下隐隐折射出银光来,上等的鲛绡轻纱。
夜风有些微的冷,她却似乎丝毫未觉,只是静静坐在窗前,鬓边的青丝在风中微微扬着。
恍惚间又想起那一场意外的相逢。
风吹落她遮面的轻纱,慌张抬眼时却见对面一个衣饰华贵的男子一双眸子里,望着她的那如痴如醉的眼神。
那便是敬帝元和,天生便有一股风流天成的气息,连唇角含的笑都有几分倜傥与傲慢。
他贪恋她的容貌。一瞬间察觉这样不安的气息,白炎却不在身侧。
颔首敛裾一拜,便慌张转身欲走。
却听得身后的男子收了手中镶金丝缎面折扇,语气中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悠悠问她:“姑娘可愿嫁与我为妻?”
知他大抵是帝都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却也未曾料到他一开口便是那样轻佻的言语,不由蹙了眉淡淡答了句“小女子已许了人家,公子请自重”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时到也未曾想到,被那素不相识的人看中,是何等的殊荣,又是多么深重的灾难……
敬帝只惜她那般不染人间烟火气的姿容,怕是被俗人玷污,连夜回宫,便颁了圣旨命人挨家挨户的去寻,不顾属下大臣的腹诽,竟真的带回了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她双眸通红地望着坐在龙椅上的男子,一身朱环玉佩,雍容华贵,却不曾有他意料之中的喜色,却反而以死相逼,定要出了这宫墙去。
敬帝本是极好说话的性子,但也从未见过有女子敢逆他的意,却更来了兴致,二话不说便从高台上走下拉住她的手便带着她在皇宫里先走了一圈,声势浩大的场面连朱砂也有几分错愕。
“这锦绣江山,富贵荣华,与朕共享,不好么?你这般容貌,去宫外嫁个凡俗人,岂不是可惜?朕会好好待你的……”
朱砂冷冷甩开他的手,挑眉望向他,眉心的朱砂痣盈盈动人:“你以为什么人都想要什么富贵繁华么?”
敬帝不知她一心只想做个凡俗女子,有平淡安稳的日子可与白炎终老,反而怨极了自己生的比别人好看的那副容貌。
“那么。姑娘所求的,是有情郎么?”敬帝抿唇一笑,指着自己的心口轻声问她,“我便将这颗心全数送给你如何?”
朱砂一怔,旋即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兀自笑得迷人的一双桃花眼。
敬帝最后还是不顾她的反对便将她封为了贵妃,然而她哪怕是被拘于宫中,亦只是将自己锁在居住的小楼内,连侍奉的宫女都甚少近身。
那时的年少心思,只当白炎若知了她当下的处境,定会不顾一切前来带她走,到时哪怕是与他纵马逃亡天涯,亦是值得的。
因而每日满怀希望的坐在那小楼上,对着宫门的方向一直等到日落星沉,却从未放弃过。
放眼时满目的碧瓦琉璃,曲阁池馆,朱漆金粉,缭乱了人眼,渐渐的,便再也不曾笑过了。
敬帝差人送来的东西塞满了房间,首饰布匹无一不是名贵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他却未曾踏进过那小楼一步。
偶尔便可透过窗子,看见他搂着嫔妃,身后簇拥着侍卫宫女,顾盼神飞,丰神俊朗的模样,从楼下走过,连笑语声里都带着风流天成的味道,那容貌,竟掩过了他身侧各色花枝招展女子的光辉。
朱砂却不曾理会,只每日以一成不变的姿势倚在那窗边,往日灵动的眸子却多了几分凄迷,托腮望着远处时,眼泪常常忍不住便沿着脸颊滑落。她开始不记得自己高兴时候的模样,觉得脸颊僵硬,再也无法绽出昔日天真的笑容,被苦痛与难过淹没。
那般清冷凄楚的模样,连里外进出的宫人看了也忍不住心动,时时都要私下议论几句。
“陛下从宫外带了这贵妃娘娘回来,怎么也不见他往这儿来?”
“这宫里不受宠的妃子还少么?便是现下盛宠的,指不定明日便去了冷宫呢。陛下的性子你进宫这么多年了还未看透么?多一个不算什么,少一个,亦是不打紧的,储秀宫中的女子还少么。”
“可……”扫着地的丫头语声顿了片刻,竟像是带着哽咽,“像我们这样的,自然一辈子都指不上飞上枝头做凤凰,可这娘娘长得天仙似的一个人儿,陛下竟也舍得让她在这儿空等么?”
“眼下管好自己便是了,你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当心被别人听了去有你好受的……”
……
那些人,只当她为了薄幸名狂的敬帝伤心泪垂,却不知她一心一意念的,只是尽早离了这囚笼似的皇宫罢了……
如此魂不守舍得过了近一个月,院本消瘦的女子更添憔悴,依旧是少言寡语的,有一日,却不知怎的就下了楼,提着裙裾,不顾身侧侍女的阻拦,便飞也似的欲往宫门的方向跑去。
原本在不远处水榭中听着歌女抚琴的敬帝见她那般不管不顾的模样,竟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怔怔出了一会儿神,才低声吩咐身边的侍卫:“快去差人告诉宫门口的侍卫,不要拦着她。”
“啊?”那内侍错愕的看着敬帝,似是没听清楚他的话一般。
“她要嫁的人,是叫白炎吧。听人说,是要跟京都盐商林家的女儿成婚了呢。让他们再见上一面,她便会死了这条心吧……”敬帝又低声叹息,随即低喝道,“你还不快去,帮朕备一匹马,朕要出宫去。”
那围在四周的女子这才知道原来他并非是忘却了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而将她冷落在宫内,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有想要拉住他留下的却都被他不动声色的一一甩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砂后来常常想,敬帝或许真的是那样钟情于她的,甚至超过了他一向轻佻玩味的言语所表达的。然而那般厚爱,她受不起……
思绪一转,又念及那执剑的白衣少年,怔怔面对着虚空启唇,几乎抑制不住呢喃低声唤那个名字,出了口却是无声哑然。
这么多年了,哪怕是眼见他与他人谈婚论嫁,却依旧未曾有过一刻真正心死。哪怕他真的不曾对她动过心,一切山盟海誓不过海市蜃楼般的光影,但她却还是无法阻拦自己不顾一切奔赴那虚幻的美好……
心神恍惚之间,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极力小心翼翼地踏过大理石的地砖,只留下轻微的沙沙声。她未曾回头,只是低低唤了一声“陛下”。
身上只着了亵衣的敬帝在夜半察觉她不在身侧才借着月光寻来,声音尚且带着几分慵懒,走到她身侧坐下,抬头亦望了望窗外漫天星光,轻笑出声:“果然是好景致呢,难怪爱妃竟看得如此入神。”
此时朱砂若是低眸,便能看见他的双手不安地交握在襟前,片刻之后又像若无其事一般自在地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肩头,嗓音莫名地有些沙哑:“爱妃若是喜欢看星星,告诉我便是了,我为你造一座这世上最高的观星台怎样?只是,你莫要在夜深的时候一声不响地出来,身上冻得这般凉,我……我夜半醒来寻不到你,总归……总归是要担心的……”
朱砂半晌都没有答话,察觉到搂在自己肩膀的手微微颤抖着昭示出他的不安,那么多年了,他还是在害怕呢,只是,这宫墙这般高,便是化作了蝴蝶,也飞不出去吧……更何况,他在她身上绑了那样牢固的一根线,她哪里有力量离开这里……
怀中的女子沉默许久以后却只是漫不经心说道:“陛下又说笑了,若当真做了那般劳民伤财的事,不仅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恐怕……是要折寿呢……”
敬帝沉默许久,不语,随后只是浅笑着抱起她:“美人儿说不造那便不造了,我听你的便是了,只是夜深露重的,先回去睡了好么?我明日还要上朝,你当真舍得让我担心得一夜睡不好么?”
朱砂抬眸看他,目光不带掩饰,直视双眸,然后敬帝只是随意地移过目光,笑得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