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祭 第一卷 安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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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和辛晴在同一年出生。安生在年初,辛晴在岁尾。同年不同命,安生如草芥一枚,辛晴是众星捧月。对于两个家族来说,都是希望,都是祖辈眼里的宝。
还有一个孩子很快也出生,便是秋寒。
雪出嫁后的第二年,冰出嫁。冰怀着辛晴的时候,雨出嫁。雨出嫁后八个月生下了秋寒。秋寒出生后,雨带着她回到娘家,从此住在西厢房,辛晴从记事时起,就称呼雨为二姨娘。她是个不太说话的人。家里的下人都常常忽略她的存在。尤其有冰在场的时候,没人敢主动提起二姨娘的名字。秋寒被称为秋小姐,辛晴不知道她姓什么,总之,不姓秋。
安生,辛晴,秋寒,她们次第的降生了。八岁以前,各自长大,很少见面。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辛晴和秋寒的交集也很少、很少。
后来辛晴才知道,这八年里,唯一享受过被辛老太爷接到城里住了几日这种特殊待遇的孩子,不是她和秋寒,却是安生。至于安生在城里受到了怎样的优待,她想象不到,从那时候开始,辛晴决定长大了去城里看看。
八岁那年,伴随着辛老太爷的丧礼轰轰烈烈的过去,阿奶正式的走出她的禅房,走向了前台。冰是她的儿媳,更是她的女儿。于是,大事小情托给冰的时候很多,唯独关于小女儿雪,还有小女儿的女儿安生,这娘俩的事,她都要亲自过问处理,冰也插不上手。
那年开始,辛晴才正式认识了安生。此前,二姨娘带着她回老宅子讨生活的时候,阿妈从来不许她和安生接触上,她说,“那家人都晦气,小心沾了霉运。”即便那个难忘的新年,辛老太爷特意派人把安生和二姨娘接回来过年,辛晴和安生、秋寒也都只是礼节性的交往。只是,从阿爷的丧礼之后,辛晴本能的想粘着安生,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在安生和她母亲一起搬回老宅子之前,辛晴和安生偷偷的来往了八年。八年的时间,她们一起从孩童变为少女。八年的时间,辛晴始终离不开她,又抓不住她。辛晴不懂她,也摸不透她。辛晴嫉恨她,又不能不爱她。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刹那之间心中的一晃,就像被雷电击中,眨眼就是千年万年。安生给亲晴的刺激终究过大。毕竟,那年,她们都只是八岁。
其实,当年,当一身白色孝衣的雪拉着一身黑色孝衣的安生步履艰难的走进灵堂时,不仅是辛晴,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这样一对母子,恍若从远古走来,步履飘忽,衣袂翩翩,容颜妖冶,形如鬼魅。灵堂里固然寂静,抽噎声清晰可闻,随着这对母子的出现,所有人都屏息呆跪,静观事态。包括晓云,冰,辛晴,这一家三口在内,所有人都听着执事者的指挥,机械的履行着仪式中的礼节。安生却没有这些概念,走到棺木一边,跪在了辛老太太的旁边。辛晴不禁打了寒战,倒吸一口凉气。
一向疼爱安生的辛老太太身子猝然后仰了一下,眉头微皱,给了执事人一个眼色。执事人欲上前,可是脚步突然停下了。此时的安生已经开始叩头,小小的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脆响,一声一声都仿佛撞击在辛晴的心坎上,撕碎了她的心,那血滴在石面的地板上,也淌在辛晴的心里。
“女子不兴磕头!没这个规矩!”辛老太太说这话时,安生已经磕完了三个响头,站起来时难免眩晕,眼前黑线一道一道,模糊的光影中,她看到了辛晴,她就那么盯着辛晴看,直到那张脸庞慢慢的放大,放大,最后变成一片黑暗。她微微听见一个声音小小的,却足以让空旷的灵堂回音袅袅,辛晴压抑的惊叫,“安生——”